17 明月楼情（三）（1 / 1）
霍夜转身，却吓了一跳。半明半暗处，一个影子显现在那里。他想到房间内的女子，不由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跑向屋子。
暗处的那个人却似是明白他的想法，有声音从那里传来，“放心，她没事。”
霍夜放心了，这一个晚上不断地紧张和放松让他觉得有些疲惫，但他还是挺直了脊骨，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那个人从暗中走出来，“是你！”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眼前的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此时那个人洗去了满身的风尘，在月光下飘飘欲仙，看的霍夜心里十分不舒服。他不知道此时他的心境叫嫉妒。
“你来做什么？”书生的教养让他骨子里留着谦和，可是看着面前的情敌，霍夜的心情微妙，语气也就忍不住不善起来。
顾平生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道：“来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他瞥向亮着灯的地方，“屋子里的人。”
霍夜皱起眉头，犹豫不决。他看着灯光，又看看院子里的人，半天咬了咬牙道：“你说。”
“呵”，顾平生嗤道：“既然如此辛苦，就不要听了。”说完，他抬脚欲走。
霍夜急忙张开手臂，将人拦住，说道：“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然后，他看着顾平生，语声坚定，道：“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顾平生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的心性有多坚强。然后他背转身，道：“霍公子，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霍夜有些窘迫，可是情敌面前怎能示弱？他站得笔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公子不请自来，是在下疏忽了。”言下之意是：是你来得唐突，也不愿我待客不周。然后他向前疾走几步，神态有礼，“公子请。”
顾平生自然不会连这么简单的未完之语都猜不出来，只是他嘴边一抹笑意，如墨的眼睛又漆黑了几分，不显半分心思。他走进屋子，在屋内随意坐下。
远处的房顶上渐渐走出一个人影。
霍夜倒了一杯茶放在顾平生面前道，“鄙舍寒漏，还请公子区就一下。”
顾平生轻啄一口，不甚在意地放下。的确是粗茶，但是顾平生也不会太在意这个。他看了一眼内室才道：“你知道明月的真实身份吗？”
霍夜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他的眉头紧皱，“什么真实身份？”
顾平生站起来，弹弹衣角，道：“明月是我的下属。她本名江明月，和父母在一次出行中遇到山贼，父母遭难，她被贼人期侮……”
“什么？！”霍夜大惊，失口惊呼。
顾平生却似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讲道：“我偶然经过，在贼人未得逞之前救下了她。之后，她无处可去，就跟在了我身边。再后来，我就让她来到这里替我办事。”
看着顾平生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霍夜深吸一口气，问道：“明月昏迷不醒是不是你做的？”
“是。”顾平生答得干脆利落，平平淡淡。“她今天告诉我，她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走。”
霍夜终于失了冷静，上前揪起顾平生的衣服，“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放了她！”
顾平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让霍夜心悸，下意识地想松开，只是念及明月，就仍是固执地抓着那个人的衣服，不肯放手。
顾平生的手轻轻一拂，霍夜瞬间感受到一股大力，手不受控制地松开。顾平生的语气冷冷淡淡，却蕴含着强烈的警告意味，“这一次看在明月的份上，不要再有下一次。”
霍夜的脸上满是怒气，身子骨却是书生固有的单薄，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你把明月怎么样了？”
顾平生冷哼道：“我门派有门派的规矩，只有死亡才能离开。”
“明月……”霍夜心神已乱，低声喃喃。
顾平生道：“她没事。”霍夜舒一口气，可是又很快被吊在了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因为顾平生接着道：“但不等于她以后没事儿。”
霍夜轻咳一声，舒了一口气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明月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便多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顾平生看着霍夜，嘴角曼上一抹笑意，看得霍夜更觉得他心思叵测：“ 而这个机会由你来定夺。 ”
霍夜的心被这一个晚上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七上八下，已是再无法思考，眼神游离不定。
顾平生见状，冷笑一声，继续道：“明月要活命也很简单，除去了她要走的原因就可以了。”
“什么？”
“你死。”
“我死？”
“对，你死了，明月就不会再想要离开。我可以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霍夜跪在床前，慢慢冷静下来，“不，我不能……”
顾平生在霍夜跪下时，背在身后的右手已是抓握成拳，当霍夜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顾平生已是霎时变拳为掌，下一秒掐着霍夜的脖子抵上了后面的墙壁。真气外露，顾平生衣袂翻飞，只是脸上神情冷厉，在昏黄的灯光下不像白天的风流公子，倒像是索命的恶魔。
霍夜脸色涨得发紫，不停闷咳，可他还是努力地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放……放开……我。”
顾平生嘴边一抹笑意森冷阴然，可是手还是松开了。
或许他还是期待有美好的事情发生？
霍夜摸着脖子不停咳嗽，神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他重新跪在床前，神色痛苦，“我不能死，我还没有金榜题名，光耀门楣，现在死了，如何面对霍家的列祖列宗？”
“理由倒是挺充足的啊！”顾平生已是怒到了极点，此时语调平常，甚至还笑了一下，只是神色还是森然的，甚是诡异。
霍夜心中却无半点害怕之感，他抬头望向了顾平生，眼神诚挚，语气认真，“可我也不能让明月丧命，如果明月不在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顾平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却听得霍夜接着道：“所以我想请求你，能不能给我二十年，二十年后，我一定去找你，任你处置。”
顾平生气笑了，“你还真是敢想，二十年，难道你没听说过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他话语一改，人已是出掌朝床上的明月而去，“既然如此，明月也该死了。”
“不要。”霍夜惊声喊道，几欲肝胆尽咧，害怕之际，发挥了身体潜能竟然在顾平生出掌前一个翻身挡在了明月身前。于是，毫无疑问地，顾平生的那一掌落在了霍夜的身上。
霍夜闷咳一声，吐出一口血。他看也未看地抹掉，起身看着顾平生，“请公子放过明月。”
顾平生低下头，拉拉衣袖，嘴角是似笑非笑，“我说过，只有一条路，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公子不是说待明月不同吗？为什么不能网开一面，放我们一条生路。”
顾平生冷哼道：“她现在还活着，这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可要当心，人若贪得过了，最后可是会什么也不会得到。”
“明月……”霍夜似是明白，已无转寰余地，他在明月床前跪下，说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今天竟然短短时间内在一个女子面前跪下了三次。他笑得苦涩，却没有一丝怨恨，也没有一丝后悔，爱怜地抚着女子滑顺地头发，与女子相处的所有场景一幕幕滑过，最后定格在女子婉媚的笑颜上，对比着女子此刻躺在床上的浑然无觉，让霍夜心痛。不过，他又笑了，明月，你一定要过的好好的，开开心心地，那样的话，我在地底下也会很开心的。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来向您们求罪来了。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床上的女子，想要把她的容颜记到下一辈子。就算喝了梦婆汤，过了忘川桥，上了轮回台，他也不会忘了。然后他起身看着顾平生，语气中带了愤恨，这个人让他半辈子的追求落了空，焉能不恨？
“如果我死了，你就能放过她？”
顾平生此时却是轻轻一笑，满身风流之气，和平时一无二，“我乃一介门派之主，自是一言九鼎。”
霍夜咽咽唾沫道：“如果，如果明月向你问起我，你就说，你就说，我不喜欢她了，已经离开这里了。”
顾平生笑着答应了。
“好”字来得如此突然，霍夜有些反应不及。但他在短暂的愣证之后，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于是闭上了眼睛，扬起脖子，道：“你来吧。”
“那我就动手了。”顾平生嘴角一抹笑意，笑得戏虐。可惜闭上眼睛的霍夜没有看到。
“来吧。”霍夜答得无畏。
顾平生将功力运到十成，逼向霍夜。劲风越逼越近，激起霍夜面前的头发乱舞。他心中打鼓，却仍是站直了身体，不避不退分毫。哪知等了许久，却没有任何感觉，连那咄咄逼人的风势也不见了。他睁开眼，就看到那个少年站在他面前正看着他。见他睁开眼，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姓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