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朝廷与南诏多年以来分分合合,向来都是只用天策府的兵力就足以平息这边的战事,这次不仅天策府派出了大部分兵力,连江湖力量都动用上了,你们可知为何?”
裴靖屈指叩着桌子,眯眼看向清晨初升的太阳,语气是他一贯的轻淡。
“虽说如此,但各大门派只是先派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做先锋打探虚实,并未派出大部人马,这边的战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吧?”叶飞景半趴在桌子上,接着裴靖的话头说了下去。“而且小幽不会武功,我也是第一次出山庄,要真是多么紧急的战事也不至于只让我们来抵挡。”
裴靖挑了挑眉毛,道:“分析的不错,比你哥刚出来练的时候强一些,”他继而一笑:“不过也就是强那么一些。”
叶飞景一拍桌子,大声道:“别以为你是万花谷的就了不起,你是不是对我们藏剑有意见,哥你怎么回事,他这么说我你都不生气?”
叶麟嘉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心道裴靖讨厌藏剑山庄还真是有机缘的,而这个机缘恐怕还就是自己造成的,都怪年少轻狂不懂事,久远的故事不说也罢。他整了整衣袖,岔开话题道:“啊呀谈正事谈正事,你们这一岔又说远了。”然后用了传音入密对裴靖道:“有没有原则,我妹妹招你惹你了,能不能温柔点。”裴靖一个冷笑,同样回道:“兄妹相类似,温柔不起来。”
叶麟嘉一个泄气,摸摸鼻子道:“说起来最近南诏确实不太平,听说阁罗凤一当上大理国主就杀了朝廷派的云南太守,胆子也忒大了点。原来几任国主不论是不是心怀异心,如此不顾及颜面直接杀人的还真是没有。阁罗凤也没什么雄才大略,不过听闻他手下的术士幕僚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术士?”叶飞景奇道。
“不错,术士。”裴靖也收了玩笑的心,正经道:“南诏本来地处偏僻,少数民族杂居,其风俗与中原大相径庭,其中更多是精通巫蛊术法之人,且与骠国、安南、寮国相邻,皆是极热之所善驭虫蛊之国。这次刚刚入南诏边境,我和师妹就感觉瘴气极重,尤其是到了南诏王宫一带,那浓重的瘴气已经到了寻常人皆可感的地步,就在洱月村里,虽然不多但已经有几人出现了病症,绝非自然病患。所以我推断,南诏皇宫里一定是有作弄巫蛊之人在,方才使得阁罗凤敢杀死云南太守,还如此张狂地挑起了与朝廷的战事。”
叶麟嘉点头附和,随即看了一眼玄海,见他表情无半分松动,又转头去看仰瑶,却见仰瑶皱起眉头,似是自言自语道:“用蛊之人……怪不得我一进南诏阿绿就有些不安,瘴气过重原来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抬起头,对众人道:“的确是蛊术,这点我可以肯定。但苗疆用蛊之人千万,有着太多的分系杂支,光是五毒教里七个掌座下就是七个分支,更何况苗疆其他的部族,如若如你们所说还涉及道骠国安南,那就更不好确定究竟是哪种蛊,施的又是哪种法。”
裴靖点头,犹疑了三番,终是问道:“这次并未听闻五毒教派出人手支援,我们这一路也没有遇到五毒教弟子,不知……”
仰瑶摇头道:“我并不是教主派来的,只是半路上遇到他们,一起来帮个忙而已,至于五毒教中对南诏这边是什么安排,我不清楚。”
座下一时无言,忽然钟幽将一件东西轻轻放在了桌上,小心道:“那这个……仰瑶姐姐你可认得吗?”
众人看向桌上那一小截银色的衣饰,上面花纹精致。仰瑶一惊,伸手取过,里里外外摩挲着那银饰,忽然解下自己腰畔的银扣,沉吟了半晌道:“这……是五毒教的银质衣饰,虽然只是一小片,但我认得。”
裴靖和叶麟嘉对望了一眼,眼中疑惑大盛。玄海看仰瑶脸色不好,开口道:“一块碎片而已,莫要妄下结论。还是尽早前往南诏皇宫找到真正施蛊者方好。”说罢起身离开了桌子,径自回房。叶麟嘉打了个哈欠道:“和尚说得对,休息一晚我们明天上路吧。”说着也离开了房间,走时冲裴靖使了个眼色,裴靖便随他一同站起来,走时对钟幽道:“小幽去收拾东西,给村民留下足够的草药,咱们明天上路。”
出门后裴靖追上叶麟嘉,两人一对视,不约而同地推门进了玄海的房间。
玄海见二人一脸严肃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有话直说吧。”
裴靖率先开口道:“和尚你和那个仰瑶很熟悉吗?”玄海平静道:“知其人品。”裴靖一皱眉,道:“她自己也说了,那银饰确属五毒教之物,银饰是小幽出去采药时在一个染了瘴气的渔人身上找到的,那渔人说是曾见到身着怪异的术士在洱海畔徘徊,然后他被术士迷晕,慌乱中拽下的。虽然并不能定论这件事就和五毒教有关,但不能不叫人生疑。”
叶麟嘉也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次南诏的事情不寻常,看来真是和巫蛊有关,仰瑶又一路跟着我们,这样下去对她自己对我们都不好。”
玄海面上依旧平静,看得裴靖和叶麟嘉有些莫名其妙,只听玄海道:“即便此事确实和五毒教有关,和仰瑶也绝对没有关系。这点我可以担保。”
裴靖与叶麟嘉面面相觑,末了裴靖叹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相信你,自然也相信她。那么明天启程后再说吧。”
说罢叶麟嘉与裴靖离开了屋子。玄海默立于床畔,良久后长长叹息了一声。
裴靖出门后细细盘问了叶麟嘉一遍,知道了不空关以及少林论道的前因后果后,静默了半晌,只道:“玄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如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他二人必定互相十分了解,仰瑶和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
叶麟嘉急道:“仰瑶和这件事有没有干系已经不重要了,我担心的是玄海那和尚,万一、万一他真的因此叛出佛门,事情可就真的不好了。”
裴靖背过手,似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还经常调侃玄海要不要还俗,取个藏剑山庄的媳妇儿,好让他叫你大哥?这回真的有了个机遇,你怎的这么着急?”
叶麟嘉噎了一下,道:“那都是玩笑话!你瞧玄海那样子,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还俗取个媳妇儿,要是连他这种人都还俗了,不仅少林,整个江湖都要闹翻了。”
裴靖接着他的话快速说道:“玄海比你明白的多,这些东西你都能想到他会想不到?同悲大师座下首席弟子,被江湖武林寄予了无数厚望,甚至是少林下一代掌门的玄海大师,怎么可以还俗,可以爱上一个女子呢?”
叶麟嘉被他说得一愣,猛然间仿佛醒转过来一般,回头望着那孤独矗立着的木制屋门,忽然垂下头,轻声道:“原来……那仰瑶,也着实可怜了些。”
裴靖没有说话,只是摘下腰间的白玉笛子,置于唇边短暂地吹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第二日清晨,玄海一行六人启程向着南诏皇宫的方向而去,昨日一番话毕竟还是带来了无可避免的影响,不仅仰瑶一路上极少说话,便是叶麟嘉也不再聒噪,频频冲着裴靖使眼色,也不知想干些什么,让裴靖不胜其烦,一甩袖子当先而行,抛下了一脸哀怨的叶麟嘉。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几人在南诏城外发现了江湖门派的后续人马,藏剑、纯阳、七秀、唐门等皆列其中,独独缺少了五毒。仰瑶的脸色愈发不好,前日她已经向门派传递了消息,询问关于南诏的事宜。五毒中全为异族之人,于中原的联系一直不算密切,苗人对于汉人多处于戒备的状态,甚至教中的风蜈、圣蝎两脉还十分仇视汉人,但她的师父玉蟾使凤瑶并不残忍,与大部分教众大相径庭,反而十分向往汉族的礼仪和文化,故而对她经常跑出五毒去中原闯荡的事情从来都是支持,虽说如此,现今的形势对五毒仍然不利,仰瑶皱着的眉头久久难以舒开。
各门派中认识玄海叶麟嘉裴靖的人很多,叶飞景跟着他们四处打招呼,唯有钟幽陪在仰瑶身边,见仰瑶没了初见时潇洒妩媚的风姿,不禁道:“仰瑶姐姐……我、我对不起你,那个银饰我好像不该拿出来的。”
仰瑶回过神,钟幽担心地看着她,还自责地拽着衣角。仰瑶一乐,柔声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那东西是五毒的就是,铁打的证据,就算我不认也有人认。”
钟幽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瞥见远处扬起了烟尘,正是他们来时的路,她细细看了一会儿,叫道:“那不是小齐吗,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仰瑶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跑来的是洱月村的小齐,不会为何仰瑶的心中一跳,小齐的身上,有蛊虫的气味。
小齐跑到他们面前,裴靖上前一步,拍着气喘吁吁的少年的背,轻声道:“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小齐一见到裴靖,忽然眼圈一红,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裴大夫,村子、村子里的人,都中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