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冰泉冷涩弦凝绝(1 / 1)
这回醒来,是在温暖的床上。
一张慈祥的老脸,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想要坐起,腰间的疼痛却令她一抽,整个人都失去力气,倒在床上。
“老身是春风楼的管事,姑娘唤我李妈妈就好了。”老脸的主人眉开眼笑,声音腻得令人发指。“敢问姑娘是谁,又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我是谁?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却发现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踟蹰间,随口说出了她唯一想得起的一个名字,编了一个理由:“怜星,我叫怜星。遭遇海难来此。”
“海难?”李妈妈的小眼里泛出精光,“真是巧了,老身有个远方侄女,也是叫这个名字,说好搭船过来投奔老身,原本这几日就要到的,谁知一直就没有消息了,不知姑娘来时,可有遇见这个人?”
这个人在骗她,套她话!她眯起了眼,拳头悄悄地握紧,可是腰间、背上的疼痛提醒了她此刻自己的处境,她终究是松懈下来,垂头道:“不曾遇见。”
李妈妈笑眯眯问道:“敢问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这两个问题又惹得她头痛起来,想要推脱,可又不肯露了怯,于是道:“家在中州,有一个妹妹。”
说完自己便怔住,然后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摸自己怀里的东西。
珠子还在。
这老妈妈很会做人,给她包扎了伤口,请大夫来看过,却没有换掉她的衣服,也不曾动她的东西。
她略放了放心,觉得这李妈妈顺眼些了。
李妈妈一眼瞥见她的脸色,笑得越发灿烂:“不知姑娘可曾婚配?”
婚配?她听到这个词,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厌恶,于是摇头道:“不曾。”
李妈妈哎呀呀了一声,道:“这样年纪,怎地没有嫁人呢?姑娘的家人,也都不管管么?”
家人?这个词让她觉得温暖,于是她漾开一抹笑容:“家人都听我的。”明明一点也不记得,说出口的时候,却自信满满,好像她真的有那么一个体贴又和睦的家人,在老家等候她一般。
不过,为何从家人,又想到了等候了呢?是本能的反应,还是病中的胡思乱想?
李妈妈听她说有家人,脸色微变,下一句,却听她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李妈妈可否相助。”虽是求人的话,被她说出来,却这样坦然,李妈妈不自觉地正了正身子,道:“请讲。”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然而若说更好的办法,那也没有了,定定心神,道:“我想借贵方暂住。”
李妈妈不料她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笑得见牙不见眼:“其实,老身一见姑娘,就觉得亲切,不为别的,只因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像老身故去的男人。姑娘若不嫌弃,其实唤老身一声婶母,也是可以的。姑娘身上有伤,尽管在这修养,多久都不要紧。”
她不是傻子,看到李妈妈的神色,提了一句:“银钱的事…”
“钱的事好说。”李妈妈笑道,“姑娘且安心养伤,钱以后再说。”
她听到门外几个明显属于男人的粗重呼吸,微微一笑:“当然不能白吃白住,只是我现在身上也没有银钱,不知可有什么我能做的,我替你做了,便当抵债罢。”
李妈妈见她这么识趣,反而有些不敢置信,试着问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
她颇为自傲地一笑,道:“我旁的技艺没有,杀个把人,或者灭一两个门派,还是可以的,你若有什么仇人敌对,只管说给我,等我修养几日,便去把他们解决了。”
李妈妈的脸色,忽而开始发青。那日这个姑娘在门口出现,便引起了客人们的轰动,有人以为是她这里的姑娘,追问再四。
她最是会做生意的,平常便是好人家的女儿,坑蒙拐骗,也要弄来,何况这样一个看上去便不是本地人的女人?
那三个客人追出去的时候,她也带着人追过去,务求靠着几日恩客的情分,再多出点银钱,买下这女人的命,谁知到了地方,才发现三个追人的人不见了,而这个姑娘却昏倒在海滩边。
李妈妈将人带回去,好生照顾。
她身处海市,比之寻常小镇的楼子鸨母,自谓是要斯文有手段得多。调~教姑娘,全靠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管你什么江湖女侠,落在她手里,被她坑骗的,不在少数,因此尽管那三个客人的下落不明,她也装作不知,等这姑娘醒来,也装出纯良的模样,与她套话。
谁知这位却不是江湖女侠,听她言谈,倒不像正派子弟,反而有些绿林气魄。
银子压倒了理智,李妈妈笑道:“其实赚钱有许多种法子,不必杀人那么麻烦。”
“哦?”这位名为怜星的姑娘,挑着眉毛看李妈妈,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得她心里发憷:“李妈妈是在暗示我,要同这楼子里其他的姑娘一样,以色事人么?”
李妈妈干笑一声,道:“哪里哪里,其实以姑娘的品貌,只为了见一面,也有人肯付钱的,不如在我这里先做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儿,既不劳动身子,以后攒够了盘缠,也好回家寻亲,姑娘意下如何?”
她凝视着那老鸨自以为是的笑脸,微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要先等我养好伤。”
“那是那是。”李妈妈搓着手,殷勤地端来药汁:“这汤药姑娘先喝下。”
她继续笑:“不知是哪位郎中开的药方,可否请来一见?”
李妈妈笑道:“镇上的李郎中,已经走了。”
“哦,有劳。”她笑着,喝了一口药,放在桌上,李妈妈见她肯喝,便满脸堆笑地出去了,全然不知她后来又将药都吐出来,整碗药汤都倒进盆栽里。
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人下药了。她摸着下巴,回忆里有模糊的片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先倒在床上,自顾调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