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一百章 再见周文宇(1 / 1)
我约了周文宇见面。记忆中这原本应该是个悲伤的日子,然而这个本应悲伤的日子,却因为是我的生日而被我铭记着。
我倒是不愿意想起每一年的生日,我是和谁渡过的,谁陪着我一起渡过的,因为从十八岁那年的生日之后,似乎每一年的生日,即便再怎么欢乐,都带着少许的遗憾。
兴许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可这样说又觉得实在愧对于生母,因为没有哪个母亲愿意听到自己的孩子对她那一日所遭受的苦难横加指责,而且还是在她辛苦怀胎十月的前提之下。
实际上,我也并无这个意思表示,我想说的不外是,在我迄今为止二十七年的年华中,用了如此长的时间来体会难过与痛苦,我很希望,在我即将开启的二十八岁以后的岁月,我不再与难过和痛苦相伴。
见面那一天,天气晴,有轻风,阳光正好,天空是水洗一样的蓝。
我本来坐在树荫底下,吹着清风,感受鸟语花香,不过大自然并没有给我这种优待,我还没有坐到五分钟,□□的手和脚已经被小虫子叮咬了十几个包包,我只能起身,打算找附近的咖啡馆。
周文宇在这个时候来到,他看到我要走,于是问我:“你怕我不来吗?”
我说:“不是,我怕虫子叮咬。而该死的我就不应该穿什么白衣短裙,搞得自己像个未成年少女一样,都是脑子有毛病的人才做的事情。”
他笑了,那是一副欢乐的笑容,虽然里头,掺杂着一点点无奈。
我当然理解,因为我们两个的隔阂如此之深,能够拉近两个人的关系的,开玩笑并不是一条捷径,而本来,我也没打算以这种开场白开开始我们两个人的对话。
我对他说:“去咖啡馆待着吧,这里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他没有反对,跟在我的身后,我们一路走着,但是并不沉默,原因是我们已经不能够像以前一样,即便沉默着,也并不感到尴尬。
这是相反的一种处境,就是,即便不沉默,也感到很尴尬。
兴许我这天正是受到这种尴尬的影响,所以主动打破沉默,开口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周文宇,我和你认识了也有十个年头了吧?”
“差不多,大概,也许。”他不确定地说。
我心坦坦然,又问他说:“十年来,你觉得我是个好兄弟吗?”
“以前觉得是,现在觉得……不知道。”他不能肯定。
“拜托,公平一点吧,”我尽量用很轻松的口气,“现在我有哪点不是好兄弟的标准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而他开口说的话,让我更加能够确定,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说:“沈佳倩,关于婚宴上伴郎伴娘的那个想法——”
“这个暂且不谈。”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反正差不多是一种豁出去的想法。
我说:“这样子吧,要不你和我谈一谈,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吧。”
“为什么要谈这个?”他很奇怪地问我。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样的问题,只是很快也为自己找了一个答案地说:“没办法,兴许在每一段友情要结束的时候,想一想当初是怎么开始的,下一回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怔住,看着我,难以置信地表示:“为什么你觉得我们的友情要结束?”
“因为……”
坦白地说,这不容易找到答案,特别是在我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我本来应该早点结束这个话题的。
最后,我逼不得已,又干巴巴地找了一个理由,说:“因为我要去美国,而且在你结婚前的一天,还有就是,我去美国的原因,也许这才是你想要跟我断绝友情的关键。”
“你说。”他看着我。
“是这样子的,”我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我要去美国,是因为我跟兰溪和好了,前段时间去加州的时候,我在那边找到了一份工作,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碰到兰溪,没想到还能够跟她和好,这真的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我知道你对我做的事情一定不会同意,可是没有办法,爱情就是这样,单纯得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才可以形容,我知道你不谅解我,没关系,因为我走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兰溪,”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我祝福你们。”
“就这样?”我问他,“那我要说再见了吗?或者说不再见?”
“不再见?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
“其实我还是很想见到你的,”我说,“即便我以后不回来了,可是父亲还在这里,母亲也还在这里,林明也还在这里,我虽然说不回来,但我的牵挂还在这里,谁能够保证我以后真的不回来了呢?”
“那我呢?你不愿意牵挂我了?”
“不是不愿意,”我说,“是因为你不愿意再让我牵挂了。”
“胡说!”他的脸上有些不快,“你帮我做的决定,不算!”
“那你说吧,什么才算?”我问,“前提是,我必须要在你结婚的前一天离开这里,如果这一点你可以接受的话。”
“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他问。
“可以,”我说,“你还记得十八岁我生日的那一天嘛?和今天比起来,那个时候热闹多了,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你,其实我在那一天,和你许下了同一个愿意,我也希望可以找到一个我爱的人共度一世,前段时间遇到兰溪的时候,我们两个决定结婚。”
“说起来兴许你会感到难以置信,就连我也感到凑巧,兰溪告诉我,我们去登记的那一日,刚好是和你结婚的时间同一天,不过你知道的,那边比这边晚一天,所以势必,我得赶着前一天过去。”
“是吗?”他看着我,“你真的想清楚了,是吗?”
我说:“是的,我想得很清楚,在我走过的岁月和青春,里面因为你,而有了光芒,现在,即便没有你,我也要启程寻找另外一束光芒,所以,不管你能不能够理解我,因为大洋的那一边,是比你更重要的人和事,那即将是我生命的全部,也是我这辈子的一切。”
他想了想,说:“如果我这个时候再说不允许的话,总感觉自己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真希望自己长不大,不用这么懂事,只要想要,强取豪夺都要拿到,真是怀念那样的时光。”
“是啊,”我说,“长大就不好了,永远留在十七岁就好了。”
“我倒真的愿意如此。”他说,又看了看我,“我那天兴许没有办法去送你,因为婚礼前一天,总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没关系,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就好了。”
“起飞的时候吗?”
“对,起飞的时候。”
可谁都没有想到,我飞那么多次的国际航班,这一次的南航国际航班,竟然延误了十六个小时,我坐在候机室的大厅,一直不愿意挪步。
至于我不愿意挪步的理由,我给自己和林明解释的理由是——我极少遇见飞机航班延误的情况;即便延误也从未觉得自己的时间会被耽误十六个小时。
但是林明一脸挖苦地问我:“用得着吗?机场不是负责给你们安排了酒店,或者你随便到附近一家酒店去住一晚,明天就可以启程了。”
我说:“不了,还是待着这里吧,兴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最后的倒数十几个小时,我还能真切地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
“和一人,”林明叹着气打断我,“他不会来的。”
“我有说我要等他来?”
“临死都要嘴硬,活该你要去美帝国主义。”
“去美帝国主义不好吗?”我义气盎然,豪情万丈地说,“投身于资本主义社会,没准下一回回来的时候,我也可以和你一样,摇身一变就是个资本家了。”
“得了,”他哼哼地冷笑了两句,“资本家不会像你这样悭吝地对待自己,现在这个时候,早就躺在铺满玫瑰大床的温柔乡去了。”
“那你去啊?”我也几乎带着他刚刚嘲讽我的语气,不客气地说。
“我倒是很想去,你要是乐意奉陪的话,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可不行,我的航班会走。”
“那有什么关系,第二天再买。”他说。
“浪费钱。”
“我是资本家啊。”
“得了,”我说,“你少在这里寒碜我了,你要是真困了,自己先回去,你已经将我送到机场了,任务完成了。”
“没看到你坐上飞机,任务都不算完成。”
“这样算的话,明天早上,要是你错过周文宇的婚礼该怎么办?”
“那就错过吧,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那可不行,”我说,“他不杀了我才怪。”
“那就让他杀了,”他嘿嘿地冷笑,“你的命早就在他手里了,还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