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八章 初进职场(1 / 1)
记忆中,那是一个长得几乎没有时间观念的等待,从我出门口的那一刻,到兰溪出现在我的面前的那一刻,经历了上午、中午、下午的时间,我几次想敲门而入,几次在门外徘徊,几次想要进去说“有什么问题我承担”之类的话,可到最后,我都没有那样做。
兰溪之所以让我出来,留她一个人和朱姐谈判,是因为她知道如何运用技巧,说服别人,就像她当初根本不费多少精力就可以说服我参加大赛一样,可朱姐毕竟是职场高手,能说服她,兴许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兰溪出来了。
经历了差不多一天的谈判,可她看上去却不累,整个人反倒有些神采奕奕。
她出来后,第一眼看到我,立即泛着眼睛,俏皮地说:“到你进去了,告诉你啊,不要浪费我的苦心啊。”
后来我才知道,朱姐之所以在听说我不是大四学生之后,为什么表情顿然变得如此严肃凝重,是因为HM公司去年刚被对手公司高价挖走了几个员工,而这几个员工是HM公司长期以来十分注重培养的,此时的HM公司处于急需新鲜血液注入的时期,但对于员工的管理也比以前更要严厉,哪怕有一丁点的瑕疵,也有可能不能进入人才库,这对于HM公司来说,这种人没有任何价值。
而我不是大四学生的消息,对于朱姐而言,除了在参赛的问题上作假以外,还有一点很严重的事情——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和HM公司签约,这对于HM公司需要急聘人才的计划完全相悖。
更何况,他们本来是为了我和兰溪,才让我们的作品获得名次,而兰溪当时已经明确拒绝了HM公司,这样一来,HM公司等同于失去了两个优秀的人选,这对于他们招聘员工的事情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兰溪与朱姐的谈判中,兰溪将自己作为筹码,为我换取了在HM公司工作的权利,简单来说,就是兰溪和我,以实习生的名义,在HM公司实习一年,一年过后,兰溪可以离开,而我将被视为正常员工。
我不难理解兰溪会为了我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我难以置信像HM这样大的公司,在人员管理制度上这样刻板,竟然能有这种意外。唯一的解释,要么只能说是兰溪的谈判能力实在太厉害了,要么说是HM公司的人员管理制度复杂又混乱。
但是兰溪安慰我说:“别不开心啊,对我来说,我倒觉得无什么所谓,我虽然要接收家族的东西,但是有一年的在外面参观,也未尝不是好事,起码可以跟随大众潮流。”
“可是你是绘画专业,需要跟什么大众潮流,你不是经常说,要跟随自己的心吗?”
“那你就说错了,”兰溪说,“如果我不跟随大众潮流,画出来的话,到时候大众欣赏不了,怎么卖得出去,卖不出去,我怎么经营管理我那么一大家族人的生意?你要想一想啊,即便是达芬奇、毕加索这些知名画家,你看有哪一个,不是按照当时的社会潮流,用自己的画笔画出来的?与社会脱节,那才是固步自封、墨守成规的自杀行为,你觉得我应该是那样的人吗?”
“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说,“但是——”
“哪里有什么‘但是’,”兰溪说,“你要知道,我做这一个,并不完全为了你,如果完全为了你,我肯定会跟HM公司的人说,连让你来每周来三天的实习都省去了,这样才是完全为了你吧。”
她如实说了之后,我的确没有什么可反驳了,毕竟,这也算是事实。
我于是说:“兰溪,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兰溪说,“你要真想谢我的话,多努力一点,一年过后,让HM加大了力度留住你,这才是最终的王道,毕竟,你现在还没有签约,今天答应你的事情,明年不一定还能无条件地答应你。”
因为兰溪的这番话,我不得不把心思放在HM公司实习的事情上,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兰溪。毕竟,在我看来,兰溪这样一个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成为HM公司员工的人,竟然选择了作为一名实习生,为了我在HM工作一年,这样一份情谊,即便我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恐怕也早就被感化了,更何况我并不是。
我们开始以实习生的身份去HM公司报到,是在九月份以后的事,也就是我大四开始的第一个月。
去HM公司报到那天是2008年的9月1日,和我们学校开学的时间起了冲突,我实在没有办法,兰溪于是对我说:“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万事以学业为主,我帮你在HM公司说一说,你下午到就可以了,反正不是正式员工。”
然而到下午的时候,很碰巧的,我又因为其他事情去不了,我只能打电话给兰溪求助,她二话不说,立即又帮我找了个理由敷衍。
我是拖到9月4日星期四的时候才去报到,兴许是心中带着愧疚,总觉得一同进来的新人看我的目光亦有所区别,兰溪只是安慰我:“他们只不过是羡慕我们时间多,你知道的,从学生到职工,真的需要一个过渡期。”
兰溪说得的确有道理,特别是在我发现上班期间不能像在学校里面听讲,可以任意作为,也不能够像以前一样迟到早退,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只要是不喜欢老师的授课,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不去,因为这毕竟是在职场,在公司,哪怕是实习生的身份,也要受限于各种规定。
我还为此闹了一个笑话。
那件事发生在我进入HM公司实习后的第二个月,也就是十月差不多中旬的时候,那天下着大雨,天气也有些偏凉,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十分纠结是否要去公司,如果是在往时,也就是周一周二这种时间,因为一周之内我只要去公司报到三天就可以了,可那天偏偏是周五,而且那天刚好是三天报到日里的第三天。我虽然起了床,可是在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给兰溪。
短信的内容里面写道:“雨下得这么大,今天还用上班吗?”
没想到我的短信刚发出去不久,我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电话那头竟然是朱姐,她那个时候还是我和兰溪的直属上司,我还没弄清楚她一大早打来电话的含义,刚按下通话键,就听到她劈头盖脸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问这种问题?谁告诉你下雨天就不用上班了?你是小朋友吗?还是当公司是糖果屋?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你把公司当作进来玩玩就走的场地?”
我其实当时的确听蒙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那条短信兴许是发给朱姐而不是发给兰溪了,心下着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嗯嗯啊啊地在电话的另一头,表示自己做错了,以后一定要改正等各种认错话语。
后来,兰溪听说了此事,她觉得我实在笨得很,因为在她看来,这样一个局面,我原本有机会可以掌握话语的主动权的。
她说:“你只要告诉她说,你转发了你同学发给你的短信给她,然后想要跟她说说,现在的大学生有多么愚笨就可以了,完全可以喝她当作笑料来谈啊。”
“这样的话不太好吧,”我说,“毕竟我也还是个大学生身份,自己侮辱自己总不太好吧。”
“笨蛋,”兰溪翻了一个白眼说,“在那些职场老人看来,她才不理会你现在是大学生还是小学生呢,只要你干得了她的活,在她手下干事,是她团队的一份子,你的任何话题,她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不见得吧,”我说,“你不是说,职场上有很多两面派的人吗?他们嘴上说一套,兴许在背后说一套呢?”
“那有什么所谓呢,”兰溪嘿嘿地笑了两声,“什么地方缺少得了这种人,但是,前提是,你不要被这种人抓住把柄,让他们拿这个故事来作为你的笑料,至少先拿了话语的主动权再说,而不是被人捏住小辫子。”
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兰溪的话是十分有道理的,而关于这一点,她也并不在我面前表示谦虚。
她说:“你接触的人多了,就知道这些不过是人情世故罢了。”
“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懂呢?”我说,“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没办法很快融入一个群体。”
“那也很正常啊,”兰溪说,“我以前就觉得我融入不了社会,你看,后来跟我爸我妈那些人接触多了,然后每次有什么展览、宴会啊什么的,他们都希望我替他们去,后来我去多了,也就觉得习以为常了,现在更是熟练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还真得好好跟你学习。”我说。
“看着办吧,”兰溪说,“毕竟,你可以跟我学习的时间,超不过一年了。”
许多年以后,我终于知道,兰溪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结束了再HM公司的实习期,她就要前往美国了,毕竟,在那个地方,她的身份,至少会得到更多人的善待。而这些,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以为,我们的友谊,可以持续很久,久到我从来都没有去想过它存在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