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1 / 1)
滴答滴答——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是在大染缸中搅合着一般,天旋地转充满奇异的色彩。千秋几乎要被这样晕眩的景象迷昏,胃里一阵阵翻腾,却倒腾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几乎晃花了眼,透过视网膜沉淀的场景虚虚实实,分辨不出真假,就连自己的身体都像是分成了好几半。
千秋抬起了虚弱的眼睛,脑袋酸胀无比,四肢肌肉酸软,生不出气力。
“你醒了?”
虚晃之间有人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但是仿佛那些身体组织并不属于自己一样,千秋并没有感到什么推动力。推搡的动作也像是被麻木了一样毫无感觉。
千秋费力抬了抬眼皮,依然是天旋地转的一片迷蒙。她摇了摇头,希望此刻的思绪能清晰一点、再清晰一点。但是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完全都记不起来。
“首领,这孩子按预期的计划一样成长的很好。那个能力……也顺利继承了。”
刷刷记录什么的声音,笔尖在纸张上略过的细微声响她都觉得清晰不已。有人在她的手臂扎进了针尖,“嗞”的一声微凉的液体从静脉开始进入身体循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痛不痒,看起来麻木得可以。
“嗯。我想罗西那个小子肯定也想不到,他千算万算想要保护的孩子,最终还是沦为了我的工具。”千秋只看得见模模糊糊的身影,得意且充满恶意的中年声音钻入耳中,与脑浆搅成一团,绵绵软软难受的要死。
此刻千秋正瘫软在沙发上,四肢皆被镣铐着,无神的茶色双眼褪去了温润,相反的却透出了一丝迟钝。她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无法想,只是像个完美的人偶娃娃,瓷白无暇,却空洞无味。
研究所里来来去去的科研者白晃晃的身影在她的眼前走来走去,却看不真切。与其说是看不清,不如说是脑中的一切都一片混沌,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一切没问题的话,立刻就可以开始改造了。”
沉默之间似乎是有人点了点头,接着千秋的手臂被抬起,酒精棉球擦过肌肤,留下一丝凉意,接着又是一针扎入胳膊。这回终于有了隐隐的刺痛,像是被蚂蚁咬了一样,又疼又痒。
千秋微微颤了颤手指,又无力地垂下了。
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人又是谁,口中的罗西又是什么东西……而短暂的记忆只从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她几乎要认为自己生来就是待在这间房间里,而事实上这样的想法也渐渐盖过了脑中其他细微的波动。
从留下的针孔开始,一点点的灼热像是星火燎原一般,细密地延展开去。慢慢扩张,如同有人轻轻搔着手臂,然后慢慢的是肩膀,脖颈,胸部,腰腹……通满全身。微痒也开始变得疼痛,一开始是被小口轻咬,接着变重,最后变成野兽撕咬般的疼痛。
千秋张了张嘴,唇边溢出了一丝痛吟。但是声带的迟钝却让她发不出更多的声音。无法握紧双手,无法痛喊出声,她感觉自己的头晕变得更厉害了,无法被表达的疼痛正如同暴风雨过境一般猛烈。
她的脑中飞过无数碎片,从小时候开始,甚至连出生睁眼的那一刻开始见到父母的第一眼都如此清楚。欢声笑语的幼年,跌跌撞撞的童年,被人欺凌摸打滚爬的少年,云开初霁笑对一切的青年。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放映机的声音也如此清晰。最后一秒慢慢定格在黑色碎发青年的脸上,然后慢慢龟裂开去。
接着这部长篇影片开始倒放,所有的情景都没有变,而身边的人却都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他笑着,却透出一股冷意。慢慢的,千秋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变得亲切起来。方才播映过的人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有些想不起来了。
……是了。
千秋在自己的脑海之境中望着这位脸上布满浅浅沟壑的中年男子,对方的眼睛阴鹫而沉静,隐隐精光在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流连着。
这个人……
嘴边的弧度变得僵硬,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也开始沉淀。
“……看来已经起效果了。”公式化的报告声音在千秋的耳边响起。
“很好。”
“开始催眠吧。”
波澜不止的印象开始退潮,千秋终于觉得自己眼前清明了一些。她眨了眨眼,嘴边再度露出了柔和的微笑。这陌生而又生冷的地方不再觉得害怕,反倒生出了一丝熟稔。
她望着眼前垂下的怀表,眼睛不由自主地随着它晃动的弧度望去,渐渐的——有些困了。
耳边温软的语气以及轻轻拂过耳廓的风都如同一针催化剂,指引着进入深度的催眠,掏心掏肺地挖出所有秘密。
“首领,恕我直言……为什么一定要改造这孩子呢?如果能直接为己所用,不是更便利吗?”
望着催眠师对着安静的女人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站在中年男子身边的科研者垂下了眼。如果能晓之以理,比起冒着被想起的危险,硬生生的改变人格,显然要安全得多。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从一开始,下达的命令就是将送来的药剂调配成摧毁神经的剂量——足够将人格重塑。
而他们现在也终于看到了这味药剂的承受者。
一个平民女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介平民,身上却拥有着被垂涎的力量。
“你最重要的人是谁呢?”
女人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茫然,她嘟囔着菱唇,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淡淡的暖金色,“是翎……我失而复得弟弟……”接着她的脸颊上飞上了一丝嫣红,柔和的五官轮廓顿时变得生动了起来,“还有……云雀先生。”
可是……云雀是谁呢?她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但是脑中却找不到和他有关的信息。她记得这个人,生得一副素净典雅的模样,却低沉的可怕,脾气古怪又不好说话,永远自恃其高……打起人来也特别心狠手辣。
她最宝贵的弟弟翎就是被他打的!
这样的人!怎么是她最重要的人呢!
催眠的女人骤然皱起了眉头,似乎已经将最重要的心意遗忘。
“不对哦,你最重要的人……是格利特家族的首领查尔斯。”轻柔的引导再度响起,随着怀表链条的摩挲道出了靡靡诱惑。
查尔斯……?
栗色长发的女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了,那个在影像中出现的中年男人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你将会永远效忠查尔斯先生……”
“……用你的生命起誓。”
查尔斯波澜不兴的眼睛终于闪过了一丝得逞,他拄了拄手中的手杖,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带着那份愉悦的心情,他缓缓开了口,“如果降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的父母就不会自杀了。宁愿死去,也不愿为我等效忠……还真是不识时务的下等人呢。”而恰巧,在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眼里,他也看到了那份倔强——即使生着温柔和气的外表,却依然有着坚强孑孓的内心。
永远不低头,就会变成多年前那样的结果。
正因为对里世界恐慌,所以才暴露了自己的能力。一切的巧合凑在一起便成了必然,查尔斯便是在这样的必然中认识到了罗西家族那对年轻夫妻的能力。
原本想将这份力量为己所用,但没想到对方不愿背弃友盟彭格列,更不愿妄对死去的家族成员,在安顿好女儿之后便逃往了日本——到最后也没能屈服。找出那被抹消踪迹的子女对强大的格利特家族来说太过容易,只是他要等。等这对姐弟慢慢长大,他守着,却是带着满怀的恶意。
待在复仇者监狱正好成为了等待的契机,这份强大的反侦察力量令他震惊,也滋生出了人性的最恶——只有死物不会在这勾心斗角的修罗场里撒谎,而他们却是这些物件的公证者。得到他们,就等于得到了改写里世界的钥匙。
想必笼岛千秋,也不会为有着灭家之仇的人所臣服。而他,也需要绝对服从的人格。
当然,将他们从彭格列严密的保护中带出,也花了不少的气力。毕竟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云守,可是碰不得的逆鳞。但幸好这位云守的古怪脾气让笼岛家的小儿子忍受不住终于离家出走,才得以抓住了这个时机。
哦对了……改造那个邮递员摩尔多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我将誓死追随我的首领……查尔斯。”柔软的语气依然如同轻羽散落着,却逐渐凋零分散。
查尔斯仿佛想起了笼岛夫妻死前绝然倔强的眼神,刺眼地令他恶心。而他们的子女却最终温顺地臣服在自己的脚下,这样罪恶的快感流过心底,变成了嘴边越咧越大的弧度。
“这里可以了。走吧,让我们去看看那位笼岛家小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