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章,一语成谶(1 / 1)
冬天似乎就要到了。叶隐枭站在山庄门口看到满眼杀气的昼皙时,心里第一时间居然只想到了这个。寥落在自己身边有些不安的拉自己的袖子,她说隐枭,别去。
从刚刚开始寥落一直在劝自己别去,在看到走过来的昼皙以后她的劝诫就变成了乞求。叶隐枭知道她一定是又看到了什么,他也大致猜得到昼皙所为何事。逃不过的事情索性就去面对,这才是他的性格啊。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叶隐枭低声对她说着算是安慰,冲身后的贺伊农示意,让他带寥落回屋休息。寥落抓着他袖子的手仍没松开,听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叫你别去,会出事的。”
“听话,等我回来。”叶隐枭把她的手不轻不重的从自己的袖子上拿下来,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转身看向昼皙:“去哪,走吧。”
再次来到这个树林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干枯的枝桠昭示着好时候已经过去。两个人各自靠在不同的树旁,以前似乎也是这样,半天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可是此时的沉默里分明就预示着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怎么叫我出来又不说话呢,昼。”叶隐枭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那一刻他又有些后悔,好像一切就这样走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昼皙在他话音落下后喉结动了动,良久才说道:“司敛说,你不肯拿琉璃珀救人,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他要救的人其实是……”
“我知道,你不用说出来。”叶隐枭打断他:“就算是那样我也没办法帮你们。”
昼皙明显吃了一惊,抬起头望着叶隐枭那双明明灭灭的眼睛,眸中的愤怒酝酿起一场狂风暴雨:“叶隐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昼啊。”叶隐枭还是像以往那样温软的叫他,树林里的风卷起一地落叶,昼皙冷漠的面容在纷扬的落叶里突然就染上了沉重的悲哀。叶隐枭鼻子一酸,却还是坚持着重复了一遍:“我说就算你要救的人是洛笙我也没办法帮你。我有我的理由,不能告诉你,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寥落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除非你把我打倒在这,或者交出琉璃珀,不然你别想走。”昼皙的短刀横在叶隐枭颈前,他清冷的眼里一瞬间杀气四溢。昼皙出刀一向又快又狠,怎么可能横刀给人喘息的机会。叶隐枭低头凝视着眼前反握着刀柄的手和刀鞘上繁复的花纹,轻轻苦笑,你若是真想厮杀,怎么会连刀鞘都不拔。
沉默在愈发肆虐的风里蔓延,叶隐枭抬手把昼皙的刀按下去,望着他的眼睛定定的开口:“我不会和你打的。”说完就低下头迈着大步离开。刚走几步,叶隐枭感到身后明显劲风一带,他下意识地矮身,昼皙的短刀贴着他的耳朵呼啸着擦过去,削下了他一大缕头发。刀掠过他狠狠□□面前的树干里,看那力度,昼皙几乎是下了杀手。
“我说了,除非我倒在这,不然你别想走。”昼皙走过去把树上的刀拔下来,转身四目相对的时候,,原本清冷的眼里已冻成一片冰原。他慢慢靠近到叶隐枭面前,凝视他良久,然后把自己的刀塞在他的手里:“叶隐枭,也就只有你配碰我这把刀。”
叶隐枭闭上眼,压抑的皱起眉,手里刀柄的粗糙感摩擦着掌心,几乎就要唤醒他杀人如麻的记忆。昼皙的心情他都懂,可是与其告诉他那样残忍的真相,倒不如自己瞒着一切。想到这他决定似的睁开眼,把短刀递给昼皙,随后捡起地上的刀鞘当做武器:“打倒你就让我走吧。”
随着他的动作和声音,昼皙眼里仅存的希望彻底碎裂,转而被可怖的狰狞所取代。两个人默契的同时后退了一步,再望向对方的时候,目光里满是蓄势待发的杀气。
叶隐枭一向是抢先出手的,但是很明显这次他的动作有微微的迟疑,昼皙看准时机跃身,在叶隐枭的刀鞘距自己仅一毫的时候如猎豹般闪躲开。脚尖点着叶隐枭的后背在空中华丽旋转,同时短刀出手,用力的向后划去——
短刀冲破纷飞的落叶,空气刹那肃杀,叶隐枭迅速前扑躲开,可刀刃还是轻易划开了他的发带,黑发在风里猛地散开,昼皙落地回头,接住回到手里的刀,趁着这个档口一刀飞了过去。
“呃——”刀子毫不客气的扎在了叶隐枭的肩膀上,鲜血流出来的时候昼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依叶隐枭的速度,他不会躲不开的,他只是没想躲。想到这,昼皙的愤怒几乎喷薄而出,他走过去,弯腰把短刀拔\出来,痛的叶隐枭低低的呜咽了一声。鲜血更加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地上一会儿就被红色覆盖。昼皙冷冷的拎起地上人的衣袖把自己刀上的血擦干净,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我恨你。”他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毫不留情的大步离开。
初雪就在这时无声无息的洒向大地。叶隐枭吃力的抬起头,愣愣的望着苍茫的灰色天空,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下来,滴在伤口上烫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以至于贺伊农匆匆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满脸泪痕的叶隐枭昏死在落叶堆里,落了一身白茫茫的雪。
室内温暖的烛火映的叶隐枭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好转,他在极细微的对话里慢慢恢复意识,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
“还好我听你的话去树林找庄主,不然就出事了。”贺伊农的声音听起来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昼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庄主就不该相信他还跟他走。”
“小声点,让他睡一会儿。”这是寥落的声音,又害她担心了。叶隐枭恍惚的想着,睁开眼果然看到她坐在自己床边,说话的时候目光还是锁在自己脸上。
“醒了?”寥落看到他睁开眼,赶快拍拍贺伊农:“去把玖逆叫来。”
贺伊农应声跑了出去,叶隐枭看了看空空的门口,又转而看向寥落,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担心了吧。”
“告诉你别去别去,就是不听。”她假装生气,转过身不看他。叶隐枭挣扎着坐起来,笨拙的拥住寥落的肩膀想把她拉进怀里,寥落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好小心的把他的手推开:“刚止住血你别乱动啊。”
叶隐枭伸出去的手只好收回来,在她略带责备的语气里乖乖坐好,无辜的看着她:“寥落你生气了么。”
“嗯,生气了。”她随口回答着,帮他拿了件衣服披在赤\裸的上身,重新看他时忽然发现他低着头,快要哭了的样子。寥落伸手捧起他的脸想看看却被他倔强的躲开,可是还是没藏住满脸的泪。
“隐枭你怎么了,”寥落有些无措,“我随口说的,没生气……”她胡乱的安慰着,伸手把他小心翼翼的拥进怀里,叶隐枭因为这个动作突然就哭得更加不能自已,几乎是有些颤抖的声音:“我只剩下你了,我只剩下你了寥落……”
她听着他的话,眨了眨红红的眼睛,捧起他的脸直视着他:“怎么哭成这样……”
叶隐枭摇头,哭的有些抽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抬手擦掉脸上的泪,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司敛要救的是洛笙,昼皙说他恨我,寥落……他说他恨我……”
曾经形影不离出生入死了五年,在生命中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可是他说他恨我。
只有我会亲密无间的只叫他昼,也只有我配碰他的刀,可是他说他恨我。
我怕他知道所有的秘密只会伤人伤己,所以替他把一切都扛下来,可是他说他恨我。
他说他恨我。
寥落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无声的抚上他的头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们在静静的夜里坐了很久,直到门口传来响动。
贺伊农带着一个郎中走进来,身上落满了雪花,寥落刚想问怎么这么慢,却在看到郎中陌生的脸时一阵诧异:“玖逆呢?”
“玖逆师姐和谷痕师兄出去执行任务了,我去镇上找的郎中。”贺伊农拍掉身上的雪,气喘吁吁的回答。郎中走过来打算查看叶隐枭的伤口,打开白布却看到伤口处的血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刺伤你的武器有毒。”郎中沉吟片刻便确定的看向寥落:“还是先找解药吧。”叶隐枭却只注意了前半句,极其诧异的重复了一遍:“你说武器有毒?”
郎中点头,刚想进一步查看,叶隐枭却忽然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掀翻在地:“滚。”
“庄主,镇上就属他医术最好了,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啊。”贺伊农慌张的扶起地上的郎中,寥落走过去帮叶隐枭把伤口重新包好,回头吩咐贺伊农:“你先送他回去吧,晚一些再来。”
“那毒最好别拖过一个月,不然五脏六腑都会被毒染,他会死的。”郎中说着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嘟囔了一句:“什么仇人下这么狠的手啊。”
叶隐枭突然暴躁的随便抓起身边的东西扔了过去:“叫你滚啊!”
寥落看着他脸上的暴戾,冷的堪比这个突然而至的冬天。她担忧的皱起眉,同时安抚着拍拍叶隐枭的肩:“别这样,可能是他弄错了。”
他原本就脆弱的情绪在见到郎中以后濒临崩溃,午夜开始发烧,恍惚的抓着寥落的手不让她离开一步。安慰叶隐枭睡着已经快要天亮,寥落走到门外就看到一直守着的贺伊农。她想了想,走过去决定似的说道:“伊农,我可能出去几天,你来照顾庄主,别让外人知道他受伤的事,知道么?”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已经决定好了的样子,贺伊农挠挠后脑勺,不解的问道:“寥落姐你要去哪啊,庄主醒了看不见你怎么办,有什么事我替你去吧。”
“这件事只有我能做,隐枭醒了的话就告诉他我很快会回来。”她说着把黑色的长袍披上,踏着清晨凛冽的空气往外面走,走出一段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伊农,我不在的时候,外人一律不准进入山庄,记住了么。”
“嗯,记住了。”贺伊农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却只是听话的答应下来:“那寥落姐你早点回来,庄主他情绪不太好。”
寥落望着外面依旧飘飘洒洒的雪花,默默地点头。叶隐枭说的没错,他只剩下自己了,这件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他呢。她知道她从来无法改变未来,可是这一次她想最后试试,即便不能成功,也总要让昼皙知道一切的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