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二章,没有明天(1 / 1)
叶隐枭一向觉得自己是一个完全没有野心的人,后来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害怕辜负。害怕众星捧月后灯火阑珊的孤独,害怕期待眼神后爱莫能助的悲哀。那些懦弱的恐惧感给了他如今的离散,还有两相矛盾的挣扎。
他知道一切将结束在这个夏末秋初,就像山庄每年会有的大批英勇赴死的蜉蝣,也许沉寂,也许涅槃。命运不允许他再隐藏下去,那样会失去什么,他不敢再想。
昼皙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隐枭望着自己的掌心发呆,他凑上去看了看,又低头看他的脸:“手心有什么,这么出神。”
“曲线。”叶隐枭依旧盯着掌心,随意问了一句:“明天大典你去么。”
昼皙换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含糊的摇头:“没说让我过去,应该不去吧,怎么了?”
“随便一问,你紧张什么。”叶隐枭抬头看他,咧开嘴笑起来:“明天是不可以见到你家小娘子了?”
“叶隐枭你是流氓么?”昼皙显然对“小娘子”这种称呼很是反感,皱眉把手里的短刀带着刀鞘不轻不重的丢向他,却被他灵巧的闪开:“我怕你忘了,提醒你一句。”
“见她的时候也这样,我就灭了你,说到做到。”昼皙坐下来,抬手倒了一杯茶,茶杯送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不自然的放下:“凉了,我去换一壶吧。”
叶隐枭奇怪的看看他,把他刚刚倒好的那杯拿过来送到嘴边:“我觉得温度正好啊。”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喂!”昼皙站起身抢过他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你干嘛喝我的啊!”
“啊?”叶隐枭莫名其妙的站起来,昼皙一向是冷静理智的人,一起执行那么多次任务,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他。这突然地失控让叶隐枭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前我也喝过你的啊,怎么了?”
窗外的人影一闪,昼皙原本激动地眼神忽的暗下去,摇摇头坐下来:“没什么。”
他但愿是他多疑了,那茶没什么蹊跷。可是刚坐下来不久叶隐枭就明显感到了头晕,他扶着额头撑在桌边,眼前全是不断盛开的巨大花朵,排山倒海的剥夺了他的神智。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昼皙美得不真实的眼睛里深深的痛惜。叶隐枭站起来想躺到床上去,可是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于是就那么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效果不错。”尹寂岸推开门走进来,锦缎衣服上干净的一尘不染。他整个人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昼皙弯腰的动作随着他走进来而一顿,接着缓缓直起了身子:“非得这样么。”
尹寂岸走过来在叶隐枭身上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并没有发现翡翠碑,想着连人都解决了应该再无后患,于是拍拍手站起来:“这机会我等了多少年,可不能有纰漏。看在你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带出去埋了吧。”尹寂岸说着打算转身离开,走出一步又折回来:“我今天在木屋遇见个姑娘,真漂亮,你朋友?”
昼皙心下一惊,双眼猛地瞪大:“什么?”
“只是远远地看到而已,别紧张。”尹寂岸见到意料之中的反应,笑的更加得意:“以防万一,埋掉之前补上一刀,明天大典之前我会去确认的。我最讨厌留后患。”说完转过身,踏着月色走远,身影融进了黑暗里。昼皙低下头看着叶隐枭紧闭的双眼,悲愤的一拳重重捶在地上。
他几乎是疯了一样跑到木屋的。
夜晚的星星亮的耀眼,他却无暇抬头,满心只剩下倾眸如花的笑脸。尹寂岸临走前的表情像是一把刀砍在他的软肋上,疼的好久好久都缓不过来。木屋依旧像往日一样没有点蜡烛,因为再温暖的光她也看不见。
昼皙近乎撞开门冲了进去,坐在床边的倾眸听到声音仓皇的站起来,有些胆怯的问了一句:“谁?”
然后她只觉得面前劲风一带,整个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带进了一个汗湿的怀抱。
昼皙紧紧拥抱着怀里茫然无措的人,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松口气般闭上眼睛。倾眸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于是安慰似的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这才感觉到他因为奔跑而剧烈的心跳。
他们在黑暗里静静的相拥,把心跳染成相同的频率。倾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离开他的怀抱时习惯性的去抚摸他的脸,却摸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她一向舒展的眉心微蹙,抬手在他头上擦了擦:“怎么跑的这么急?”
月光照在她闪着幽光的眼里,像是一片璀璨的星辉,昼皙心里某个地方猝不及防的塌陷下去,他忽然发现世界上没有其他东西比此时面前的人更珍贵了。过往里惨烈的仇恨和绝望突然就掉进了她幽深的眸底,被篡改成幸福的模样,未来可能的挣扎在她恬淡的眉眼里,给了他无所畏惧的勇气。
他忽然就俯下身吻了她。
宿命在那一刻于他们身后缓慢的铺展开来,像一幅精美无双的绝世名画,墨迹渲染纸上虚无的天下,也渲染在他们重叠的嘴角。昼皙心里常年伪装的冰冷在她温柔的回应里土崩瓦解,眼泪便无法抑制的落下来。
“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这。”昼皙点燃桌上的蜡烛,环顾屋内发现唯一值得带走的就只有这把琴而已。他忽然回过头看她,眼神有些愧疚:“你都不问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么相信我么?”
倾眸笑起来,摸索着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昼皙定定的看着她眼里不加掩饰的真诚,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怀里,低头轻轻吻了她的头顶。倾眸轻笑,歪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却是一片看不到未来的荒芜。
信任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很久以后她独自在高高的礼台上,弹琴弹到指尖满是鲜血,想到的竟全是他问自己的那句“这么相信我么”。
可是一直到最后,我都相信你在许下承诺时的信誓旦旦,不是因为那些话有多深得我心,只是因为说这些的那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