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九章,夜吟月寒(1 / 1)
月光慷慨的倾泻下来,落在秦倾眸闪着幽光的眼睛里。山上到了夜间就会格外寂静,偶尔有几声野兽的嚎叫,划破黑夜又迅速被夜色淹没。她静静的坐在床边,听到门口有响动,紧张的抓紧了自己手里的发簪以备防身,没敢出声。
“是我。”昼皙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倾眸松了口气,眼神循着声音的方向飘过去,软软的回应道:“你回来了。”
他因为这声问候有些许的愣怔,傻傻的点头又想起她看不到,于是清了清嗓子假装淡定的“嗯”了一声。那一瞬间像是回家了一般亲切自然的感觉暖的让他想流泪,可还是好好地把情绪藏起来,放下一直抱着的东西:“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嗯?”秦倾眸站起来,摸索着走了一步便被他小心的走上前来扶住,拉着她一直走到房间中央。倾眸顺着他的指引弯下腰,指尖触到琴弦独特的质感,脸上马上漾开笑意:“琴?”
“嗯,断了的弦也换好了,我怕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无聊。不过平时最好少弹,山里人少,引起别人注意也不安全。”昼皙说着扶她坐下来,如今面对这把琴,想到的终于不再是满满的仇恨。他挑了嘴角像是在笑,看向倾眸的时候目光从未有过的温柔:“倾眸。”
“哦,怎么了。”她一心都在重新拿到琴的喜悦上,爱不释手的反复摩挲,脸上的笑愈发灿烂,昼皙看的失了神,明明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这样叫她的名字一声。倾眸并不知道他在看自己,见他良久不说话,转过脸探手寻找他的方向:“昼皙?”
“在这。”他及时的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对于倾眸来说,手就是自己的眼睛,以前独自生活在别院所以没有感觉,如今跟昼皙相处,肢体接触却是越来越自然。她转过身朝向他,脸上的笑还带着余温,春风和煦的样子撩的昼皙心都痒痒的。秦倾眸坐好以后还是拉着他的手,声音温软像是在撒娇:“陪我说说话。”
烛火照在倾眸的眼里,她整个人坐在那里美好的不真实。昼皙没有说话,只是把被她握着的手抽出来反握住她的,静静的等她先开口。
“其实我以前是能看见的。”倾眸说着低下头,脑后的长发随她的动作滑落到胸前,挡住半边脸的表情:“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眼睛变了颜色,就看不到了。之前那把琴的主人叫洛笙,就是给我治病的大夫,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能活,只有她没有放弃我。这把琴就是她临走送我的。”
“可是上次我问你,你说琴的主人死了。”昼皙替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有些颤抖。他从未放弃追究洛笙的消息,但是没想到告诉自己这些的会是倾眸。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倾眸抬起头,秀气的眉毛有些微蹙:“那是后来庄主告诉我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她顿了顿,极其小心的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给她的回答是难耐的沉默。倾眸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慢慢变冷,最后缓缓放开自己。她心里一阵紧张,后悔不该问的这么急,刚想道歉却感觉到他近身过来,寻求安慰般的拥抱了自己。
因为秦倾眸是坐在地上的,昼皙若想这样拥抱,只能是跪在自己面前的姿势。反应过来的时候倾眸一惊,匆忙推开他:“你站起来……”
“以后我都告诉你,关于我自己。”昼皙没有放手,霸道的抱着黑夜里唯一的温暖,纤长的睫毛间隐隐有泪光闪动。如果早一点遇见你,是不是现在我就能做一个更好的自己,就不用苦心隐藏那么多不堪的秘密。是相遇的时间不对,所以害怕你会离开这个真实且狼狈的我,所以现在,只好隐瞒。
他又开始整夜整夜的做恶梦。
梦见自己杀人如麻的前半生,看着那些人在剑下苦苦哀求的样子。一剑致命的习惯就是从那时起养成的,他不想听别人讲述他们各自的身不由己,那会让他出剑迟疑,加剧死亡的痛苦。
叶隐枭在午夜时分满头大汗的醒来。昼皙的床空着,他原本想找他说说话的,看到叠的整齐没动过的被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喝下去,直到思维完全清明。
地牢的墙壁上蜡烛燃烧的有气无力,就像坚持绝食的沉锦渊。他原本英气逼人的眼睛此时黯淡的望着面前的人,辨认了很久才冷笑着开口:“叶隐枭?”
“你怎么这副德性了。”叶隐枭把带来的馒头递给他,见他不要于是自己先啃了一口:“没毒,吃吧。我是偷着来的,司敛他们不知道。”
“那你来干什么?”沉锦渊接过馒头,尽管几天没喝水却还是干涩的嚼了几口咽下去:“别说你来放我出去。”
叶隐枭笑了笑摇头,看着一向优雅从容的沉锦渊在自己面前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感慨,可现在相比感慨有更重要的事,想到这他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上次咱们的交易没完成,你还有兴趣么。”
埋头吃东西的沉锦渊动作一顿,抬起头望着叶隐枭居高临下的样子,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未来千呼万唤的庄主:“你说什么?”
“如果有兴趣,我们就继续。不过我得换个条件。”叶隐枭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沉锦渊吃力的咽下嘴里的东西,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相比翡翠碑,你现在需要的是自保。所以我的条件还是放了寥落,不过给你的不是翡翠碑,是自由,那相当于整个葬影山庄啊,你觉得怎么样?”叶隐枭说着指向地牢的门口,墙上的蜡烛快要燃尽,天就要亮了。沉锦渊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在笑:“你知道师父为什么觉得你是最好的庄主人选最后却把位置给了我么。”
叶隐枭表情一滞,等着他说下去。沉锦渊满意的欣赏他的表情,接着说道:“说你好,是因为你心思干净,一旦执着在什么事情上就不会轻易放弃,能成大事。放弃你,是因为你把执着全用在了女人身上,而且想问题简单的像个傻子,连最起码的,男人的野心都没有。”
说完这些沉锦渊扶着栏杆站起来,盛气凌人的望着仍蹲在地上的叶隐枭,仿佛又回到之前的模样:“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是我杀了师父抢到这个位置的?现在也这么认为么?”
“我跟你谈的不是这些,你在胡说什么。”叶隐枭也站起来,平视他的眼睛,沉锦渊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一直都没做过对不起山庄的事,总有一天你能知道所有的秘密。走进这里我就没奢望自己能活着出去,但是我不想让山庄落在外人手里。你以为我要翡翠碑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利地位么?现在翡翠碑在谁手里,谁就能成为庄主,我不希望那个人是尹寂岸,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叶隐枭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胸口的位置,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你不会是想让我……”
“如果非要选一个人去相信的话,只能是你。还有一个月就是庄主继任大典,你好好想想。”沉锦渊说完又重新坐下,叶隐枭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抓住栏杆靠近:“那寥落呢?”
“她是我最后一张王牌了,等你下次来告诉我你的决定时,我再告诉你。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沉锦渊闭上眼不再说话,和衣躺下一副要睡了的样子,墙壁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叶隐枭知道再留在这里也许会碰到司敛,到时就不好说了。他纠结的走出地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满是疲倦的脸上,他突然无比想念他的寥落。
倘若是你,会希望我做怎样的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