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奏(1 / 1)
五年前。
马蹄声撕破黎明灰色的保护色,在寂静的原野里带着一丝摄人心魄的紧迫与肃杀。前方杂草中的两人脚步凌乱的踏倒大片青草,女孩青色的衣角迎风飞舞,融着身后逐渐迫近的马蹄声,绝望中带了凄美。
跑在最前面的男孩始终死死地拉着身后女孩的手,以至于两人的手心都被汗湿透,滑的快要握不住。他年轻的眉眼在破晓在即的黑暗里仿佛泛着淡淡的光,墨色的眼眸里却是一片迷茫的惊慌。两个人别无选择的逆着风拼命奔跑,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好像下一秒就会从胸腔里跳脱出来,想到这便回头望向身后,果然女孩脸上因极度的疲惫也满是痛苦的神情。
他突然就后悔了这一场宿命般的逃亡。
可接下来,当他们站在岔路前,面对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选择时,他的后悔终于成倍的席卷而来。转过身低头凝视女孩温润的眼睛,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寥落,哪边?”
名叫寥落的女孩仰头深深的看他,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一会儿她终于睁开眼,刚要开口说,却见身后肆虐而来的大火,映在她宁静的眼里,越燃越旺。
“他们放火烧过来了,”寥落喃喃的说着,重新郑重的望着面前的人,似乎是极不舍的伸出手,指尖从眉心掠过鼻梁落在他干燥的嘴唇上,然后在他焦急又困惑的目光里笑着开口:“左边,快。”
男孩眼里又燃起光,一把握住他抚摸自己的手就往左边跑,拉了一下却发现寥落没有动,他愣了愣,转过身急急的催促:“走啊!”
寥落抿着唇难过的摇头,顺着掌心的汗,就那么把手抽了回来。身后的大火几乎就在眼前,有火焰开路,后面的马蹄声也毫无阻碍的一路跟进。两人在漫天的火光里无望的对视,一秒一秒,每一秒都锥心蚀骨。
“你走吧,往左边跑,他们想抓回去的人是我,你只管跑,别回头。”寥落把腰上的玉佩扯下来塞到他手里,见他仍呆着不动,只好低声哀求:“我先引开他们,我能看见怎么发展所以别担心,等我去找你。”
少年终于抬起头,含着眼泪望着她:“那我等你,你快点过来。”
寥落的眼泪无声的汹涌而下,朝阳已经冲破云层露出熹微的光亮。她重重的点头,然后就转身拔腿朝着那片火光冲去。心里一瞬间有些释然,叶隐枭,我放弃所有的自由,只不过为了成全你夜夜安眠。
只是叶隐枭握着玉佩望着她渐远的背影并不知道,他们至此一别,就离散了那样漫长的岁月。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就打算沿着左边的路跑去,一转身却看见林谷痕面色铁青的站在他面前,藏蓝色的衣袍上沾满鲜血。
太阳喷薄而出,映照着杂草丛生的原野,经历过一场大火后便更显荒芜。远处已看不见寥落青色的背影,叶隐枭神色暗淡的转过头,对着面前的人假装淡定的开口询问:“你怎么在这?”
“叶师兄你怎么也在这?”林谷痕啐了一口血,没有看到叶隐枭眼里一闪而过的无措,自顾自的说道:“这次任务有点棘手,我还想着叫玖逆过来,正巧碰到你,师兄,帮帮忙吧。”
叶隐枭为难的皱起眉。准确的说,他已经不算葬影山庄的人了,那山庄的任务,他是不想管的,再说他千方百计的逃出来,无非就是不想再过杀手的生活。可是眼下如果告诉谷痕这些,他怕是不会放自己走。权衡再三还是无法决定,正踌躇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冰的像是来自地狱:“怎么,找到帮手了?”
很多年以后叶隐枭还是会回忆起初次遇见昼皙时的惊艳感觉。明明是粗布衣服还沾满血渍,脸上也有伤口,可远远看过去,还是美的不可方物。昼皙的头发经历刚刚的打斗已经散开,随意的搭在肩上,他左手握着寒光闪闪的长刀,配上他单薄的体格,倒是有种违和的美感。叶隐枭看得不自觉就呆了呆,回过神时只见谷痕在他面前吃力一挡,伴随着嘶吼:“师兄你在干嘛?!”
他这才恍然发现,昼皙已经出手了。不同于那些打斗,昼皙几乎是完全不加防守的在进攻,满眼写的都是同归于尽的决绝。叶隐枭把受伤的谷痕推到一边,空手挡了一刀。多年的杀手经验教会他的是一招致命,所以但凡出手必有死无伤,况且昼皙就那么把自己的弱点不加防守的暴露在外面。可现在他不想杀人,于是硬忍着没拔剑。昼皙的进攻凶猛而不留余地,僵持的一瞬间他望见他眼里深不见底的仇恨。
“师兄你出手啊!”谷痕捂着伤口急切的呼喊,叶隐枭闪身躲过一刀,同时冲谷痕大喊:“我已经不是你师兄了!”也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分神,昼皙提刀劈下,叶隐枭瞳孔一紧,为了保命只好横手朝着刀的侧面一砍。
长刀在巨大内力的冲击下生生断成了两截。这一砍对叶隐枭的冲击也是不小,右手手掌鲜血淋漓,他捂着手想着逃跑算了,却见到断了刀的昼皙空手疯了一样扑了过来。这一次叶隐枭是无力抵抗了,弯下身子打算护住头部接着这一招,却不料昼皙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顿,然后诡异的向后倒去,就像是被人隔空踢了一脚,却快的看不见如何出手的。
谷痕已经脸色苍白的晕倒在了地上,叶隐枭凑近了看看应该没什么大事,回过身,发现昼皙也倒在那一动不动。他心中困惑,走近了才发现,昼皙眉心扎着一根金针,双眼不甘的睁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叶隐枭心里一惊,手刚抚上那根针,就听到身后细碎的响动。自小养成的习惯让他立马警惕的转过身,却看见两个眉目清秀的男人清逸绝尘的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其中一个紫色衣服的人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刀,冲他邪魅的一笑:“呵,好狠的功夫。”
阳光下的两人看起来太过美好,以至于金针飞来躲无可躲的时候叶隐枭才知道,刚才那一句绝对不是赞美,而是□□裸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