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首次做梦（1 / 1）
双目紧盯着头上这颗沙棠果树，枝桠间影影绰绰显现出很多红艳艳的果子，饱满圆润。我看着这些果子，脑中浮现着我在弱水河中窜游的场景，咕嘟一声吞咽了口口水，心里有两条小蛇不停的掐着架。
“吃一个吧，就一个，你从此便可以再不怕那弱水。”
“不！不能吃！擅闯仙宫已是违反规定，此处仙果更不是你能肖想的起的！”
“可是，畅游嗳，不溺嗳！再也不用怕水，若是火浣或者小红掉进弱水河，你还可以去救的啊！”
“住口！别妄想了！也许这园中果子都是有数的，少一颗就会被发现。你难道想被剥皮去鳞，变成红淋淋的一条血蛇吗？！”
停！嘶嘶——我不耐的抽搐了一下信子，拒绝再听那两条小蛇的争吵。脑中虽然在告诉自己快离开，小命要紧。然而我全身的鳞片却一张一合的把我带向那颗果树，缓慢而坚定的爬上枝条，来到树顶上最大最圆的那棵果子下方。
我决定了，管他什么仙规，就吃一个吧，就一个！
我瞪着眼睛，张大蛇口，一口吞下眼前那颗果子，忘了咬嚼，也没有去想这果子是否也有硬核。好在它并没有，甚至连果肉都无，薄薄的一层果皮里面，全是浓甜的汁水。刚一被我口内的腔壁压破，便顺着我的喉咙滑进肚中。
我张大了眼，细细品味这果子的浓香，这味道比我以往吃过的任何一种食物都要复杂。有清甜，有甘洌，微酸又有点苦，然而再一咂吧，又变幻成甜。我兴奋莫名，完全忘了刚才对自己说只吃一个，只跟随原始的渴望吞食了越来越多的果子……
直到我腹中撑鼓难忍，才缓慢的落下树来，又用尾巴卷了两个打算带回去给小红和火浣吃了。好东西要分享，这是小红说的。
“碧青，你在哪儿？”脑中突然传来小红焦急的声音，我这才忆起他走时让我就在原地等他。被那只钦原一追，如今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身处何处。
“我在有一个叫离朱的大人看守的园子里，这里有一种很好吃的果子叫沙棠，我还给你和火浣摘了两个，正要带回去给……”
“什么！！你在离朱大人那里？！”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红陡然升高了八度的惊叫声，吓得我蛇躯一震，听他的口气似乎呆在这里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
“你快悄悄离了那个园子，千万不要被离朱大人发现！离朱大人原身三头六眼，轮流休息，总是会有一双眼是看守这园子的！你若被她发现，定逃不脱！”
“那、那还有两个果子呢！我要带给你们的！”我听了他的话，心里也十分焦急。三头六眼啊！从不休息啊！我的妈呀！
“还管什么果子，保命要紧！快！那边是仙宫东边，我在咱们上来时去过的仙稻那里等你！天知道你是怎么从仙宫西跑到仙宫东的？”小红这段传音断断续续的，听的出来他是一边飞奔一边给我传音，故而法术有些凌乱。
我也再顾不得那两个果子，委身钻进深草中，不顾腹中叽里咕噜的汁液翻滚，飞快而无声的往过来的方向游窜。
待出了那个园子，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我的运气不错，没被离朱大人发现。仙稻极高，在仙宫中任何一处皆能看到，我便寻了隐蔽之处，小心的往那里靠近。此时天色已是大白，宫中来往仙灵神物众多，我只得加倍小心，忽略了腹中浓浆似乎正在缓慢融浸于我的身体深处的沁凉感。
好容易到了仙稻附近，我便轻松嗅到了小红的气息寻了过去。与他汇合之后我俩才终于想起，火浣被剃了毛发，我要怎么安然的出了有神将看守的九扇仙门啊？！
面面相觑的我俩，一青一红，无声的沉默了很久。
“完了，怎么没想到这点！”小红扭曲着整张蛇脸上的鳞片，赤色眼眸中的光彩忽明忽暗，神色很是苦恼。
我先是被钦原追赶逃命，后又为离朱原身的想象唬住，深觉这里虽是仙境却不是我该擅闯的地方，实在是危险，如今就想赶紧回我的青草窝大睡一觉。然而此处我是第一次来，并不如小红熟悉，只得殷切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想到好主意。
正在此时，我听到脑中传来火浣的声音。
“青蛇，你和赤绯在什么地方？”小红和火浣是我在此处唯二的朋友，对他俩的传音我倒是一直都开着的。我告诉他我俩正在仙稻附近，正在想办法把我安然无恙的带出仙宫。火浣喊了一句我有办法，便再不出声了。
我惊喜的告诉小红说火浣有办法了，小红显得比我还高兴，我俩便安静耐心的在这处等着他过来。不过一会，就见那只硕大的老鼠火浣往我们所在的方向飞奔。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细毛并没有被剃光，要细说的话，也就是比原来短了些。
待火浣到了跟前，他聪明的假装不看我们，而是小声的说：“赤绯，青蛇，凤凰大人这次只是用了我一尺长的毛发做斗篷，他说并不用全部剃掉。你俩还是隐到我毛发下吧，我带你们出去！”
我听了心中大喜，然而还有殿担心我们两个都进去怕是要藏不住，想是不是要麻烦火浣多跑两次，先带小红出去。此时小红突然说到：“我倒是不用了，方才鸾鸟大人已是传召了我，我倒是不用再隐藏！”
怎么把这茬忘了！我心里高兴，忙钻进火浣毛发里，缠在他的脖颈上。我们三个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仙宫，下了九层山，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我的青草窝。
火浣似乎得了凤凰大人什么指示，把我带出仙宫的时候就急匆匆的走了，看方向是回昆仑东去了。而小红自和我回到昆仑西，便一直不怎么说话，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我不禁想，是不是我没能把沙棠仙果带回来，他没吃上心里不高兴了。
“小红，那个沙棠果确实好吃，当时我也是准备带回来给你的。不过你让我赶紧走，我也就害怕了。不如下次再有机会去仙宫，我带你去吃吧！”小心的蹭到小红身边，我放低了姿态，想要求他原谅。
“碧青，我再不带你去仙宫了，那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什么沙棠美玉，咱们再也不要想了。”小红的语气和他的神情一样的低沉，完全不像他平日意气风发，骄傲昂扬的神色语气。我不明所以，不过既然他没有怪我，我也就放下了心。
经过了这惊险刺激的一天，我感觉整条蛇身都酸痛僵硬，和小红打了个招呼便窜回我的青草窝，呼呼大睡起来。临闭眼的时候瞟了一眼小红，见他正极其缓慢的吐着信子，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仙宫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困意袭来，我无暇多想便睡了过去。
然而在这一觉中，我做了一个梦，做了我有蛇生以来的第一个梦。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其实就是梦境，还自惶恐而迷茫的看着这周遭的景象，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周围全是一片炽热的空气，我似乎根本无法分清哪里是天哪里又是地，只感觉风云变色，天地无光，一片杀声震天，擂鼓沉沉……周身时而有烈火焚烧，时而被疾风削刮，冰冷的水冲刷过全身，下一瞬又仿佛被雷电击中……眼前各种从未见过的灵物纠缠在一起呐喊厮杀，周遭各种断臂残肢飞舞，腥肉血水淋溅……
我只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搅，用力一个翻身便从这梦中挣脱出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搞不清我究竟是仍在那样的情景之中，还是从未到过那里。直到眼中渐渐清明，才终于看清自己仍然身处在我的青草窝中。
我悄悄探出头来，看了看东边的天色。见仍旧是一片浓重的漆黑，便知道离天亮还早得很。可我又不敢继续一条蛇睡觉，只好钻到小红所在的青草窝。他正攒了几个圈睡的正甜，我能看到他蛇背上的鳞片缓慢的一呼一吸着。悉悉索索的过去，挨着小红伏下，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觉得有他在，必没人能将我带到那个可怕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小红先于我醒来，我因夜里的一番折腾还睡的正香，忽然就听到小红夸张的叫喊。
“你怎么会在我的窝里？！”
我被他尖利的声音惊醒，还以为又到了那处地狱。忙张开眼膜，惊慌的看向四周。等看清了还是我熟悉的草窝之后，委屈的冲着小红嘶嘶两声。
“小红，昨夜我不知怎么被逮走了，带到一个可怕的地方，四周都是我不认识灵物，到处都是血肉，就像山下那群人类宰杀的耕牛！”说完这话，我蛇身还控制不住的抖了一抖。
接着又意识到他似乎在怪我占了他的地方，说出的话都带了哭腔：“小红，我刚到昆仑山的时候不是一直和你一个窝里睡觉，如今你分我一半地方又能怎么样？何必这么小气！”
小红嘶嘶的吐了几下信子，赤色的蛇眼甚至有些暴突，眼膜不住的一张一合，就连尾巴都不住的甩来甩去。我很奇怪他这样的表现，往常我与他甚有默契，他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此时他的这番行动，我确实看不懂了。他想干嘛？
“小红，你怎么了？是不是你也被逮到了那里？”我有限的蛇脑只想到这一种可能，觉得我俩真是同命相连，便想凑过去蹭一蹭他以示安慰。
谁知他却嗖嗖移后几尺，远离我能够到的范围。眼睛紧紧的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呼吸急促，浑身的颜色好像比往常要更艳红了，而我仿佛还瞄到他腹部靠近尾巴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