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五章(1 / 1)
“其实事情说来也简单,”景三竖起一根手指,“只一个字——拖。”
首先,桑楠控制在小楼手中,他一时半会还翻不出什么花样;其次,林老爷和夫人身死,汤佐也拿到了印信,等于是完成了皇帝的任务;再次,京中公主的动作已经展开,形势大好;那位大人物,也就是桑楠的岳父张大人,最近应该也会比较忙,估计也腾不出手来再到这边插一杠子。唯一不大叫人舒心的可能就是,通天阁的目标人物只剩下景三,不久的将来,景三恐怕都要十二分的小心。
但是很快,常知县那边提审了景三,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了案子,将御赐宝玉交予汤佐带回京中,将私藏宝玉之罪归于林老爷,将章峰与林家两位夫人之死定为意外仇杀,而景三,则判为被无辜连累,准予无罪释放即刻回家,他被查封的铺子也允许重新开业。另外,林家的宅院和家业暂时由官府收管,待林老爷儿女赶来后再交与他们。
总的来说,这知县判得也算是圆满合理了。除了章峰很可能是被桑楠和汤佐杀人灭口,其他的跟原本的事情状况都没什么出入。
剩下的都是后续内容,知县见汤佐并没有表示异议,也就暗中长出一口气,任劳任怨的开始抚恤受伤的兵士家属,又安排义庄收敛林家三口的尸体,以及清点林家财务等等等等琐事,自动忽略了一直没有动静的桑楠。
桑楠这两日简直是度日如年,身体虽然有些好转,也能发出声音了,但是处处被小楼所制,动辄就是一顿皮肉之苦。更要命的是,小楼折磨人的手段全不像之前那样直接轻巧,小打小闹,而是极尽所能的挖掘人体疼痛的极限,甚至完全是把桑楠当做试药的工具来使用,并且毫无爱惜工具的意思。
小楼对此的解释是:“当初小白哥哥所遭受的痛苦,如今只不过十之一二罢了。你剽窃他的文章诗句,模仿他的笔迹作假,以此搭上那位张大人;又科考之前诬陷他盗窃,毁他右手;在考试中,则照搬他曾经的多本习作。这一切本来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看在条件受限,也就只能给你个改良版本尝尝了。”
桑楠登时面无人色,竟不知自己多年前的算计被事无巨细的查出来,当下惊惧至极。他不敢与小楼对视,只把目光落在一旁的尹月白身上,目透乞求。
尹月白云淡风轻的继续翻书,眼皮也不抬一下。
小楼嗤笑一声:“你害他家破人亡,手骨残废,连字也不能写了,也有脸再求他。”
“月白……”桑楠匍匐在地上,终于还是低下头去。
“我还要感谢他给我留了一只左手呢……”尹月白淡淡说道。
小楼立刻变脸,谄媚的扒在尹月白肩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嗯嗯,小白哥哥左手画画一直都很厉害!”
尹月白无语的伸出左手食指,在他额头一戳、再戳,小楼视而不见,嘿嘿笑着,继续黏上去。再不趁机多蹭会,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早上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已经撤了,临走时传话给桑楠,说是汤佐的意思,林老爷自尽,宝玉确认无误,因此奉城之事已经尘埃落定。两日之后,请桑楠与汤佐一同上路回京。
桑楠大概也清楚小楼等人似乎只能折磨他出气,并不能真正伤及他的性命,也就默默忍气吞声了。至于宝玉之事,汤佐既然已经得手,桑楠此刻也顾不了太多,更是无心顾及尹月白和景三他们,只想尽快离开此地,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这边实在是让他没有什么安全感。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紧接着,还不等里面的人回话,景三已经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他几步走到内室,正见小楼扭股糖一样缠在尹月白身上,顿时脸就黑了。
尹月白愣了一下,手里的书已经扔在一边,起身就要去迎,却被小楼紧紧拖住。
小楼斜着眼角看着景三越来越黑的脸,愉悦非常,不由自主又把脸在尹月白肩头蹭了几蹭。然后,他慢悠悠的说道:“小白哥哥……”
景三听他一开口,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小白哥哥……他当他不知道这壳子里的是个几十岁的老妖怪吗?!套什么近乎!!摔!
小楼继续慢悠悠说道:“这人比桑楠倒是强些。”
只听尹月白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嗯。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和什么人一起的……”
景三闻言神色一动,莫名的心底一阵后怕。猛然间,他记起当时尹月白问他“那么‘老爷’你对我是什么打算”的时候,那种神色,那样郑重的语气……如果他没有那般直截了当的说清楚,想必已对情感和人心丧失信心的尹月白,早就和他拉开距离,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错失良人,景三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上前道:“月白,我们回去吧。”
尹月白微微一笑,眼波柔软,声音清透:“好。”说着把手伸出来,很自然的交给了景三。小楼在边上看得简直肉麻,也懒得装模作样,利落的起身到桑楠身边,伏身在他脸上拍拍,恐吓道:“放聪明点,这几天想好了怎么说话。”之后便扬长而去。
景三拉着尹月白出门,转了个弯就看见老马赶着车过来了,连忙招呼一声,拉着尹月白上车。待到坐稳,马车前行,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虽然说是有天参等人暗中相助,毕竟也不能像平时一般轻松随意,尤其景三在牢房里这阵子,两人都吊着一口气,分外小心。此时林家之事总算告一段落,多少也叫人有所放松。景三喜上眉梢,刚呼了口气,忽然脸色一变,抽了抽鼻子:“嗯?”
尹月白掩唇一笑,眉眼异常生动。
景三顿时窘迫不已。他在牢里摸爬滚打几日,全身上下弥散着一股馊臭,在外面还不明显,一到了车厢这个狭小的空间,才觉得简直无法忍受。景三急忙伸手打起窗帘,又起身挂起门帘,仍然感觉怪味挥之不去,只好向尹月白讪讪道:“委屈月白了。”
尹月白摇摇头,抬手替景三理了理头发,又用衣袖为他拭去颧骨上的一块污泥,轻笑道:“你没事就好。”
两人一路温情脉脉,你看我我看你,摸摸小手,前面赶车的老马都觉得车厢里止不住的一团团的粉红泡泡往外冒,不由得满身鸡皮层出不断,忍不住把车赶得飞快。
回到家景三先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匆匆赶到后院,给父母报了个平安。两位老人虽然都不清楚太多内情,见景三回来还是着实的欢喜,拉着景三嘘寒问暖好半天,留他吃了午饭才罢休。
景三自然是避重就轻,该说的都说清楚了,顺带隐晦的提了下尹月白的事。老太爷神色若有所动,景三的母亲倒是一时没注意,并未多想。景三也没有强求,必竟这种事情实在强求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好不容易缓口气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叉腰站在廊下,台阶下是灰头土脸的卫公子。两人见了景三,都是一愣,而后卫公子先叫起来:“景三你没事了?!”
景三一时无语,我早上就回来了好不好?
再看那位美人,和天参完全不同风格的美,说不出的国色天香端庄大气,正在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景三。
“这位是……”
美人微微一笑,居然有些俏皮的模样,十分可爱:“醉香。”
原来是那位成香坊的坊主。果然名不虚传,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景三抱拳:“久仰久仰。”
“好说。”醉香将衣袖一拢,转身对着卫公子竖起眉毛:“你还在这作甚?小关不是要吃庆颖轩的鲈鱼和鸡汤,还不去买?还有,红烧肉,醉鸡翅,另外猪脚汤什么的也都来一些,顺便给景老板洗尘去晦气。”
卫公子忙不迭的应了,疾步出门而去。
景三一边让着醉香往客厅里走,一边道:“怎么?还没用饭?”他记得打发家人到前面,跟尹月白和小关说过中午在后面吃了,也嘱咐厨房做了午饭,怎么醉香又叫卫公子去外面点餐?
醉香道:“我的两个护卫刚到,怕厨房太麻烦。外面酒楼要几个菜就好了。”
景三进到屋里,见果然有两个不认识的男子坐在桌边,正在和小关说话,栗子撑着脑袋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尹月白也是默不作声的听着,神色从容,有许久不见的恬淡和闲适。
景三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奇怪,小关和醉香的护卫怎么会这么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