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一章(1 / 1)
再说景三被锁到衙门里,自然不会像第一次那般轻松自在。一路上还好有尹月白那点银子打点,没有太遭罪,几个凶神恶煞看在银子面上还不是多么过分。可是,到了堂上,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这次直接升了大堂,而且堂上差役、捕头、仵作一应俱全,县太爷面如黑锅底;堂下地上停着个破门板,门板上躺着个死人。
景三一见那门板就暗暗叫了声不好,待进到堂上,也便看清了那门板上面,果然正是章峰的尸体,一时真是觉得雪上加霜。小板凳也是不可能有了,景三上堂只好规规矩矩的跪了,等候问话。
县太爷一敲惊堂木,沉声道:“景三多,你可知罪!”
景三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八成是流年不利,说不定就犯了太岁,要倒大霉了。
“草民不知。”景三恳切的回秉,县太爷立时又是一敲惊堂木,问道:“昨夜子时,你人在何处?”
“家中房内睡觉。”景三如实答道。
“可曾出门?”
“不曾。”
县太爷眉毛一竖,厉声道:“那为何有人看你在东街出现?!还行凶伤人?!”
景三微微一皱眉,不动声色道:“老爷有人证?”
“人证物证俱在!”县太爷吩咐:“呈上来。”
很快边有个差役捧了个盒子上来,盒子里盛着一件血衣。
“这件衣服你可认识?”县太爷严肃道。
景三看了看,又伸手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件衣服居然是自己前天换下来的一件外褂,不禁大奇。自己的衣服居然会跑到这里成了物证,这说明了什么?
县太爷见景三不说话,便认定他是无话可说,当下就要叫人要景三签字画押,谁知景三沉吟半晌,开口请求道:“老爷说的人证,可否请来一见?”
县太爷十分不耐:“这衣服不是你的?”
“正是草民所有。”
“那你还不认罪!”县太爷怒道。
“见了人证再认也不迟,老爷也好叫我心服口服。”景三诚恳道。
就听堂外有人轻声一笑,接道:“只怕见了我,景三爷也未必肯心服口服的认罪伏法。”
景三慢慢直起身子,回头看了一眼。
一道修长的人影逆光而来,云淡风轻的笑着,若有戏谑。
桑楠。竟然是他。
“请问桑大人,半夜子时到东街——是为了什么呢?”
景三语气很是平和自然,如同街头和邻居、友人的寒暄,既亲切又熟络,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但是,他这句话问得也实在是十分无礼,对于桑楠也好,县太爷也罢,都是严重的冒犯。
奇怪的是县太爷居然没有发难,大堂上静悄悄声息皆无,景三的话撂在这,满堂里的众人竟都竖着耳朵,等着这位桑大人开口回答。
桑楠一时满心不悦,面上还是云淡风轻道:“初到奉城,对当地民风与景致甚是喜爱,夜半无人之际心血来潮,便起来走走。”
这一走,就搞出条人命,你还真是个大大的扫把星啊。景三在心里吐槽,脸上春风拂面,笑意可人:“昨夜风光可好?”
桑楠道:“月黑风高,实属杀人越祸的良辰。”
“桑大人亲眼见了在下杀人?莫非这位章先生也是半夜无心睡眠,出来看风景?”景三含笑道。
桑楠不动声色:“既然有心,必然早有安排,谁知道他不是被你约出来的?”
景三闻言,很是佩服的点了点头:“这也被你想到了。”
低头看了看章峰的尸体道:“那请问桑大人,我是如何杀的这位章先生?”
桑楠道:“这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实在没什么本事。景三爷却是有一身好功夫,只消一招锁喉便足够了。”
景三看了看仵作,仵作道:“正是锁喉。”
桑楠笑道:“看你还有何话说?”
景三也是一笑,稳如泰山:“既然桑大人说在下功夫好,那时桑大人若果真在场,我应该也有所察觉吧?那便再多锁一个也好,何必还留到今天让人来指认我行凶犯案。”
景三笑里藏刀,话已经越说越露骨,越说越大胆,越说越大不敬了。就凭他这样子,县太爷若是直接将他拖下去打上二十几板子,他都一点不算冤。
可是,县太爷居然还是四平八稳的坐着,耐心的等着事情的后续。
桑楠此刻也有些不满,向着县太爷暗中使了个眼色,谁知这县太爷意外的打了个喷嚏,根本没瞧见。
景三却是看得十分清楚。
“桑大人,”景三道,“到东街一游,可有随行之人?”
桑楠一怔,景三紧接着道:“若是独自一人吟风弄月,是不是也算是口说无凭?”
桑楠看着景三,忽然微微一笑:“我才注意到,景三爷刚刚一直称呼我为‘桑大人’。”
景三神色一动。
“看来恒之还是想起来我是谁了。不然,谁又知道我是位‘大人’呢?”桑楠抬起眼来,向着堂上的常知县肃然道:“知县大人。”
县太爷连忙起身施礼:“大人有何吩咐?”
“这人言语不敬,冲撞了本官,该当何罪?”
“呃……”县太爷顿了一顿,道:“冲撞大人,至少要先打二十大板……”
桑楠神色冷峻,凉凉道:“那知县大人……”
“下官对子民管教不严,多有冒犯,先在这里同大人赔礼。”然后冲着下面衙役叫了一声:“来人啊。”
衙役们立时神情肃穆的回应:“大人。”
“把景三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手里从签筒里拔起只签子,却没往地上扔,想了想又道:“念在他初犯,酌情处理,先打……一十大板吧。”
衙役们都是人精,见知县的态度,自然明白这一十大板也不是要狠狠的打,而是敷衍了事。这位凭空冒出来的桑大人虽然官职比知县高了很多,但毕竟是外人。相对于桑楠,景三在这城里土生土长,怎么也算是自己人。既是自己人,自己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但若是别人也要伸手,那可就不行了。
于是几名衙役如狼似虎的冲上前把景三拖下去,按倒在地上扒了中衣就打。他们气势虽然猛,板子打得噼啪作响,景三很配合的也叫得甚是悲惨,但是实际上下手却十分马虎。再加上景三有功夫在身,那十板子无异于搔痒。唯有被当众扒了裤子这一点,让景三大大的不爽,一时便把所有怨恨都记在了桑楠头上。
桑楠此时还不自知,他对知县将二十减了一半十分不满,但见衙役们打得凶狠,景三叫得也很是狼狈,心里的火气便消了多半,此刻甚是悠闲,叫人搬来椅子坐下,还端起了茶碗喝了两口。
景三再次被带上来,跪在堂下。县太爷神情威严,沉声道:“景三你可知罪?”
景三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襟,掸掸衣袖,道:“这位桑大人莫不是心虚了?怕是没有人证在场吧。”
“大胆!桑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还能冤枉你不成?!”县太爷怒道,将惊堂木啪啪敲得山响:“看来十板是少了,来呀——”
“大人英明。”景三实在不想再被扒一次裤子,连忙服软。
县太爷重重哼了一声,才转向桑楠,很是小心的绽出个大大的笑脸,道:“桑大人看这人怎么处置?”
桑楠沉吟片刻道:“既然他不服,那就先押下去收监。然后找人去把林家老爷夫人二夫人请来问话。”
“是,下官这就派人。”
“还有,这人的当铺也要给我好好的查。”桑楠笑着,目光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凶狠,让县太爷心中微微一动。他不动声色的应了,一一派人下去办事,又吩咐师爷给桑楠准备房子,请他在衙门附近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