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离去（结局）（1 / 1）
半年后，香港国际机场。
雅思一一和家人拥抱作别。
“我只是去放松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不用这么依依不舍的啊。”她笑着说，广播已经进行到她的班次了，最后她挥挥手，拖着行李箱在家人的注视下进了闸。
看着雅思消失，雅曈犹豫地开了口，“阿妈……小妹突然说要去上海，你说会不会遇到……”
白筱柔摇了摇头，“不会的，不是说贺峰一直在法国吗？况且……”她叹了口气，“遇到也是他们的命数了。”
康青杨尽管一直皱着眉头，但对于白筱柔的话也没有了以前的激烈反应，只是沉默不语。
康家人的态度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得从雅思出事的时候说起。
那一次的确说得上是生命垂危，雅思在里面做了10个多小时的手术，而在外面的人更加地难熬。康青杨和白筱柔完全是凭一口气在撑着，雅曈泰禾他们苦劝他们先回去休息都不管用。一家人都在外面等待结果，而贺峰也是全程站在角落里。除了来的时候那一句，他没有再跟任何人讲过话，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直到揪心的红灯终于灭了，那个久负盛名的Dr.Tong走了出来，鬓角的汗还不断地滴下，面对立刻簇拥过来的康家人，他没有开口，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瞬间所有人心都落地了。
而在得知雅思没事之后，贺峰立刻就走了。
先头大家都没注意，只想着快点去ICU看雅思。直到雅思醒来，眼神迷茫地扫视一圈后又失望地垂下，他们才觉察到异常。
虽然康青杨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但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他也说不出口了。况且贺峰在雅思受伤时的表现，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此种种也就默认了。
而康家本来态度最强硬的就是他，所以其他人更是默认了。他们都以为雅思会分手是迫于家人的压力。
上了飞机，雅思拿着上机前买的杂志慢慢翻着，翻到一页的时候就顿住了。
贺峰的照片格外瞩目，背景大概是在法国的一家咖啡馆里，他身后有一扇打开的窗户，看得到外面的薰衣草。是脱离了香港快节奏的生活的原因吗？他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双腿叠放，显得很随意，眼睛望着镜头，微微的笑意。文章的内容很普通，无非是关于天堃未来的发展和现在一些项目的想法之类的，只是内容间显露出的一丝亲昵却是令人惊讶的。雅思瞥了一眼作者，Maria Lee，果然，一个女人。
雅思盯着贺峰的含笑的双眼，是属于对待别人的温和却客套疏离的笑，他望着她时，永远是缱绻的缠绵的，蕴含爱意，是不怎么会在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出现的眼神。
真是奇怪，之前隔了那么久不见都没什么感觉，怎么一见到照片就陷进去了呢？
雅思失笑，之前受伤时她最大的执念，竟然是想再见到贺峰，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很好地割舍掉这段感情，果然人在危机之时的想法才是最真实的吗？但是她醒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不免失望，她清楚，他一定第一时间就知道她受伤了。
然后是养伤。手术之后反而好得很快，住院很无聊，雅思也听到了不少八卦，得知了是贺峰请来的Dr.Tong，也知道他等到自己没有生命危险了就走了，更知道了，他当天就飞到了法国进行“长期假期”。
也许，他终于要放弃了。
想到这里，雅思没有释怀庆幸，反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出院之后就是忙着筹备雅言和雅曈两个人的婚礼，两姐妹一起办，事情都变成了双倍。全家人都忙得手忙脚乱。雅思也没空想太多了。
终于一切都搞定了，雅言胎稳了，绰美慢慢上了轨道，宋子凌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这一世她和泰禾并没有交集，泰川也进了宝仑……雅思觉得自己可以歇一口气了，她想出门走走，离开香港这个地方，不知怎么回事，她第一反应就是上海。
或许，是因为上海是他们的祖籍，阿爸阿妈心心念念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那也是某人，年少离开的家乡……
出了机场，雅思看了看表，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把抄在纸上的地址给司机看了，司机看完示意明白了，她用普通话说谢谢。
“小姐是广东人吧？”司机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他的话显然是带着上海口音的。
“是啊，我从香港来。”雅思只是点了点头，就看向了窗外，夜幕降临，整个上海都亮着光，倒是很像香港。
见雅思没有答话的兴致，司机也不再攀谈。车子飞速地向着目的地而去。
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房。
雅思看了看手上的纸，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就拖着行李过去，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位老人家，看起来似乎70多岁了，但是脸色红润，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耳后，很是利落。
见到雅思，她慈祥地笑，“你就是那个之前预定的康小姐吧？等你好久啦。”
雅思上前，歉意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飞机晚点了。”
老人走在前面，示意雅思跟上，向楼梯走去。一边上楼，老人家一边说，“这里就我一个人还有一个做了很多年的保姆，我孩子都在国外，年纪大了我实在是不想出去，老朋友都在这里呢。但是两个人住还是太空了，所以就出租了几间房。但是这里交通不算太好，再加上我的条件都挺多的，所以现在租的人只有你和另外一位先生。”她回头冲雅思眨眨眼睛，雅思回以一笑，这位奶奶实在有趣。
“你三餐都可以跟我们一起吃，提前说一下就好，或者厨房有现成的你可以自己做。等一下做点东西给你吃吧，你先收拾东西。”奶奶交代完，就体贴地把门带上出去了。
雅思观察了房间，算是挺宽敞的了，木质地板，一应家具都有，被单什么的看的出来是新换的，干干净净。果然听二姐的话没错，要住一段日子，租房比住酒店要好呢，雅思心里想着，快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下楼了，不想让奶奶等。
一楼是奶奶和保姆住的地方，厨房和饭厅也在。雅思拐进去，奶奶正端着一盘菜出来，她急忙伸手接过放到饭桌上。
“怎么这么多菜？”看到饭桌上摆着的各式菜，雅思惊讶地问。
回答她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阿姨和我晚上也没吃多少，一起吃就不会多了。”
雅思回头，是一个系着围裙的四五十岁的阿姨，她把手里最后的菜端到桌子上，然后笑着对雅思说，“你叫我林姨就好了。要在这里住很久呢，今晚记得多吃点，千万不要客气。”一看就是很热情善良的妇女。
三人落座，但有……四双碗筷？
看到雅思疑惑的眼神，奶奶说，“是另一个租客的，他今晚也是晚归，我想着估计也会吃一些的。”正说着，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姆妈，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雅思一震，猛地抬头，进来的竟然是贺峰！
贺峰也看到了雅思，他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突然凝住，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前进。他若无其事地先把身上套着的大衣脱下放在沙发上，穿着黑色西装，走进了饭厅。
奶奶站起来招呼他，“阿峰，快点来坐下吃饭，这个是我们的新成员，康雅思。”
贺峰坐下，笑着说，“我认识的，我们都是香港人。”
“原来你们认识的啊。”奶奶很惊奇。
雅思附和，“是啊，香港很小的，况且贺先生也是鼎鼎大名嘛。”但她没有看向贺峰一眼。
夜凉如水。
雅思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愣愣出神。
一顿饭下来，她几乎没讲多少话，只是听着奶奶林姨还有贺峰在聊家常。为了照顾她，他们说的都是普通话，但间或地会夹杂些上海方言。雅思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贺峰说起吴侬软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她虽然没有看着他，但双耳却是一直在捕捉着他的声音。
但是贺峰……好像也只是当她是一个普通的点头之交而已……
雅思咬唇，闷闷地，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
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雅思惊讶地走过去开门。
是贺峰，他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喝一杯吧？”
雅思愣愣地点头。
没想到二楼还有这么个露台。
雅思倚着栏杆，看着夜景，拿起酒杯啜饮了一口，空了，她回头看向贺峰。
贺峰本来正不疾不徐地自斟自饮，看到她的眼神，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为她倒满，红酒刚好倒完，贺峰把酒瓶放在地上，也顺势倚在了栏杆上。
从来到露台开始就一直保持着的沉默被打破。
“你不是在法国吗？”雅思摇晃着酒杯，盯着里面晃动的红酒。
贺峰看她一眼，“之前是去了法国，沈柏棠临终前有些事要跟我交代清楚。夏越的前途，如果只寄托在沈之澄身上……“贺峰轻哼一声，显然是有些不以为然，又说，“后来我就来了上海。”
“但是今天我见到你的专访，明明就是在法国啊。”想起那本杂志，雅思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瞬间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地别开脸。
“那篇专访只是通过电话而已，照片是引用的我在法国接受的一家报纸访问。”贺峰解释的声音充满笑意。
雅思因为他的笑而羞赧，把杯子放下就想回去了，手却被贺峰抓住。
“你想干嘛？”她没有回头，实在是不好意思面对他，只能这么问。
“Jessica，我今天是去大使馆赴宴，我想打开内地市场。这段日子在上海，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帮天堃铺路。”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雅思有点困惑，又说，“我以为你一直住酒店的？你怎么会来这里住？”租房？太不符合贺生的行事风格了吧。
“我小时候没随父母去印尼之前，就是住在这片地方。”贺峰的眼里藏着深深的叹息，让雅思心一揪，“Jessica，我想找回小时候的回忆，但是一切都变了。原来，回不去的始终是故乡。”
雅思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从没有漂泊的经历，也不知道怎么纾解贺峰心里的愁苦。
而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贺峰却是一下子笑出了声。
雅思顿时恼羞成怒，说，“你笑什么呀？！”
贺峰立刻收了笑意，摆出严肃的脸孔，说，“Jessica，我以后应该会长居上海，其实我已经购了一处房产，但是还没装修好。我想亲自设计它。你，愿不愿意，和我在这里，重新开始？”
说到最后，他显然是紧张了起来，手指动了动，见雅思没说话，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想放开雅思的手。
雅思却是抓紧了他，看到贺峰瞬间惊愕的眼神，雅思笑着摇摇他们牵着的手，“贺生几时变得这么没耐性的？我都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我？”贺峰没笑，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看你表现咯。”雅思只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立刻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会好好表现的。”
“话说，你是不是笃定我会来上海？”
“没有，只是直觉。我感觉你会来的。我们都想离开香港。”
“嘁，我来了你才这么说的！大男人！”
……
然后是一个充满红酒独有味道的吻。
属于他们的路，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