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1 / 1）
四十
有关于贵族的印象，可以追溯到她13岁的时候。
女孩总是发育比男生早一些，当她年满13岁的时候，已经慢慢初具棱角。
所以，被安排到一位贵族的家里，作为新进女仆。
是一位冷面冷心的男主人和一位喜欢微笑的男夫人。
他们住在四等星球的一个广袤的田野上，一座古朴但是历史悠久的城堡里。
男主人习惯和不加糖的黑咖啡，男夫人喜欢喝奶茶。据说男主人是个贵族。她不明白什么时贵族，但是男主人所在的空气都好像是被水冷凝住的，叫人大气都不敢出。
每次男主人出现的时候，他们被要求匍匐在地，因为他讨厌他的城堡里有太多人存在。
男主人宠爱男夫人的第二天，总会看到男夫人身上浑身是伤。青青紫紫、皮鞭的痕迹、捆绑的痕迹、有一次严重地下不了地，在床上休养了一周。
那时候，整个城堡里，只有男夫人会很温柔地跟她讲话，因为他说她很像自己的妹妹。自从跟着男主人之后，就再也没能回家乡看看。
她追问，为什么不回家？男夫人就沉默了。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整个城堡都会出现骚动。
所有的仆从都禁言谨行，有一次她看到修建篱笆的园丁大叔突然就面色发红地倒地，口中念叨着“我受不了了，这味道太甜了，太甜了！”
她不明白。
后来管事对她说，作为一个普通人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不会轻易被影响到。
她想说，她并不是普通人，她是被安排在这里完成任务的。只有完成了任务，才能继续活着。
男主人不常在家，男夫人偶尔会叫她去服侍他。
所谓服侍，也就是男夫人喝下午茶看看书，后来的服侍，就成了他开始教她学字。
也许是他想弥补那个再也见不到面的妹妹，也许真的在这个城堡里太过无聊。男夫人开始认认真真地教她写字。
说实话，她的兴趣并不大，窗外的大草坪和大白狗对她更有吸引力一些。但是，她还是留下了。
有一次，也仅有那么一次。
她以下犯上了一次。她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走？因为她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出他并不快乐。
“我属于他，也只属于他。这是天性，也是规则。”似是而非的这么一句，不明白。
再后来，她接到了动手的通知。
黑白色的女仆装上溅上了血迹，空气里开始弥漫铁锈的血腥味。
黑色匕首在她的手上翻飞，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一刀，二刀，三刀……
她只要活命就可以了，如果他们不死，她就死了。所以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最后，那个总是微笑的男夫人也安静地倒地，再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个城堡怎么这么安静，安静得让人开始不习惯。
她看了看身上的女仆装，管事看到了肯定会说她的。啊，可是管事已经死掉了呢。
抬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夫人，“夫人，我想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吧。”可是那个人没有像往常笑着抚摸她的头。啊，他也已经死掉了呢。
好奇怪，视线忽然就模糊，有热热的液体好像从眼睛里滚落出来，溅落在厚厚的毛毯上，很快就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大家都死掉了呢。
“呼……！”倏地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的人大口喘息，如同从水里捞起来的摸样。“做噩梦了呢。”扭头看向窗外，是最深沉的黑暗，和她如此的相配。肮脏的双手，已经沾染上血迹的手，再洗不干净了。
四十一
就这样睁眼到天明。
看着天际那抹光跳出来的时候，有一种被救赎的感觉。
医院的屋顶，被林一秋开采出了专属的位置。在睡不着的夜里，就这样一夜一夜地数星星。
整个医院开始苏醒，但是她完全没有挪动自己的打算。今天是她的假日。
伸出手，看着那双干净的双手，和健康的粉色指尖。
“林一秋，你是医生，你现在是医生。”
“叮铃铃~家里人来电话啦！”彩铃是她爸的恶趣味。
“喂？”
“嗯，今天休假。”
“好，我一会就回家。”
“我也爱你。”
挂上电话，一个后撑地，灵巧地站稳。林一秋晃悠着脚步，一步一步走。
很久没有回家了，也许是在外面漂泊了太久，家并没有让她觉得有太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或许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攻读心理学多年的自己，也能分析出部分自己的症状，但治病者不自治。
林一秋很少回家，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老爸和弟弟都很想念她。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很好，可是当她真的踏进家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们。
家里的布置并没有比两个月前，有太多的变化。
墙上的挂历还是最传统的那种式样，含有八卦列正，还有吉、大忌等字眼。
稍微有点变化的是空气里的气氛。背对着她，有一个头从沙发那里冒出来，陌生的气场。
“冬马，这是我的女儿。”伴随着老爸的声音，那头紫色短发的男孩缓缓转过头来。
这个侧脸、这个眉毛，这个脸颊的棱角，这个刻意微笑、似笑非笑的微笑弧度。
仿佛是电影里放慢了帧数，那张脸缓缓显露，第一时间就想逃。
熟悉的战栗感，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几乎下意识就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挡在身前呈最基本的防御姿势。
“一秋？”老爸端着菜出来，就看到两人对峙的画面，气场太足，整个张力让客厅里的空气好像冻结一般。
“你是谁？”女儿手执着匕首，用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看着冬马。那眼神太过肃杀，整个人冷冷得就好像她手中的刀，下一刻就要出鞘见血。
四十二
“姐姐，这是老爸的小情人啦。”唯一在这种气氛下，还能说笑的林冬冬瘪了瘪嘴。这个少年住进家里有半年了，都是姐姐不常在家的缘故，所以才不了解情况，更无法把这少年赶走。林冬冬一直觉得姐姐才是家里最强悍的存在，虽然她只是个女孩子而已。
“格拉”匕首回袖。“抱歉，我只是不习惯家里来了个陌生人。老爸，我来帮你端汤吧。”
“不用，不用，难得回家跟冬冬去看电视吧。冬马，你来帮我忙吧。”
“嗯，好的哟！”一脸微笑的少年走进了厨房。
虽说在沙发上坐好了，但是整个心思都记挂在了厨房里。
“姐姐，你可算是回家了！”林冬冬斜靠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怀抱着一个玩偶，有些不甘地说。
“怎么了？”
“那家伙现在都和老爸住在一个房间了，而且就算知道这家伙来历不明，老爸还是护着他。真是……”瘪瘪嘴，林冬冬很讨厌这种陌生人在家里盘踞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是有秘密的，“姐姐，你也不喜欢他，对吧？”
“嗯。”林一秋扭头，看向厨房，那个少年站立在老爸旁边，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两个人都挂着相似的温暖笑意。
这个人，太像了，太像那个恐怖到极致的那个人了。
那个手把手教她怎么使用匕首，并且将一个妇孺拉在她的面前，让她活生生将那个妇孺解剖告诉她哪些是致命位置的人。
他是她的老师，唯一的老师。
她知道这个人的可怕力量，能在不使用任何武器的情况下使用几十种方法让人死亡。人命在他的手里仿佛只是玩具而已。
可是这样的人，竟然已经在她的家里盘踞了半年之久，连算上结识她老爸的时间，将近一年了。
要杀了他，她才能安心。
必须，快点杀了他。
“姐姐，姐姐？”
“姐姐！”
入目的是林冬冬略微担忧的眼神。
“姐姐，你怎么了？”坐在他面前的姐姐，刚才似乎陷入了什么恐慌的事情里，浑身颤抖，一双黑色的眼睛暗沉得透不了一丝光芒。“你在害怕么？”
仿佛是被戳中心事的一颤，林一秋有些艰难地问“你是觉得我在害怕么？”
林冬冬沉默地点点头，“姐姐，不要害怕了，你已经回家了，我跟老爸会保护你的。”
不！你们保护不了我，甚至你们都保护不了自己！林一秋在心里呐喊，可是却无法说出口。
我是在害怕么？
“害怕，就会连刀都拿不稳哦。这样的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耳边是老师的话语，是幼时第一次拿起刀的场景。
“如果害怕了，你就无法打败对手了。”
“这样会死的哦。”
会死的哦。仿佛是魔障一般，用力地握住原本捧着手里的茶杯，顷刻间，巨大的马克杯在她手里破碎，滚烫的水落入她的手掌，一片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