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上山（1 / 1）

很快到了上山的日子，李氏带着晞诺上了前面的一辆青色马车，晞菲晞萱晞苧坐第二辆，阮远文则带着晞谨骑马走在前方。

时辰还早，街上并未十分热闹。只一些卖早点与卖蔬菜肉蛋的小摊贩开始了一天的营生。即便这样，从未出门的晞苧仍是兴奋不已，身子虽端坐在车厢中，那绑着两个小角辫的脑袋轻轻地靠向窗边，显示出主人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晞菲自然看到了小妹妹的这些动作，她的这个妹妹，因为年纪还小，不够资格随母亲外出交际，自出生以来走的最远的距离就是自己姨娘的小院到嫡母李氏的主院了。便开口道：“妹妹若是想瞧瞧外面，小心掀一点帘子没关系的。”

晞苧脸一下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看面带笑意的长姐，又转眼看看端坐着一动不动闭目养神似乎是懒得搭理她的二姐。小声道：“谢谢姐姐，我不看，娘说女孩子不能随意抛头露面。”

晞菲看着已经五岁的小妹说着不能抛头露面的话，实在觉得有些无语。说实话，她是有些喜欢这个妹妹的，至少比那个嫡出的大妹妹要喜欢。

不仅因为她们都是庶出身份，更是因为她与自己前世的妹妹有着相似的乖巧面容，虽然二者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前世那个妹妹从来不知道安静为何物，整天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疯玩，简直就是女神的面孔，女神经的心。

这个妹妹是真正的表里如一的乖巧，大概是随了她那白莲花的娘，这样的女孩子若是遇不到一个珍惜她，疼爱她的男人，绝对是把委屈往肚里吞的人。

晞菲一直想把自己这个妹妹的胆量训练得大一点，时常带她去花园中逛逛，不要老是待在屋里做针线活，偶尔给她讲一些前世看过的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可是还是抵不过与她朝夕相处的娘言传身教的影响。

“没关系的，你还是小孩子。你看看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小孩在玩？”晞菲轻声劝说明显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女孩。

晞苧又看看了看没有表示的二姐和带着隐隐鼓励的大姐，她轻轻掀起车帘，探出半个小脑袋。

街上热闹的景象瞬间吸引了这个见惯了自家花园树木静立，仆人匆匆而行的寂静画面的小女孩。

小笼包的香气伴随着小贩的吆喝声远飘十里，一群半大孩子正在追逐一个全身破烂的小乞丐，似乎是因为被抢了买回家的包子，晞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遢邋的孩子，几乎不能相信一个人怎么会那么脏呢，简直就像一张沾满油渍尘土的抹布在移动，她不自觉追随着那一群孩子。

突然，最前面的那个乞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猛然回头，朝她的方向看来。晞苧被他饱含防备愤恨的眼神吓得往马车中一缩。

她缩回马车中想，为什么要害怕呢，又往外看去，那个孩子已经被那群半大孩子堵在墙根，团团围住。

她心里焦急不忍，想开口求姐姐帮帮忙去救那个孩子，又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万一被责骂了怎么办，越想越急，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

马车开始慢慢前进，晞苧知道一定是父亲见完了友人，准备重新上路了，她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再次掀开车帘，已经找不到那群孩子和那个小乞丐的身影。

有些担心愧疚的同时也暗暗为自己不必纠结到底要不要求父母去救他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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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小插曲很快过去，经过此事，晞苧对外面的事物好似失去了兴趣，一直怏怏地靠坐在马车中，想学着二姐闭目养神，眼前却不住地浮现那个小乞丐防备愤恨的眼神。

心中有些难过，有些唾弃自己的胆怯，鼓励自己，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试着去帮助。娘不也总是说要与人为善么。

行至山脚，马车便不能继续了，这座佛寺闻名遐迩的地方也在于此。无论是谁，在俗世中有何种地位，若要入寺拜佛必须要一步一步用双脚上山，不可以任何工具代行方显诚心。

一行人行至未时才来到慈恩寺大门，事先早已和方丈约好厢房，因此，一到寺院拜过佛祖后，便直接被引到后面厢房中。

因慈恩寺是依山而建，厢房后面几乎就是山林，只是有墙壁将整座寺庙围圈起来。

吃过中午的素斋，阮远文便打马而返。李氏令女儿儿子回房，自己也回去休憩一会儿，下午再去寺庙中专门为各家女眷修筑的小佛堂中念经。

厢房布置得十分素净，最里面是一张无花纹的木床，上方悬挂着素色的帐子，床脚处有一座深灰色的衣柜，有些地方的漆已经脱落，把手十分光滑显然是已使用过许多年了。木窗下方摆放着一张书桌，笔墨纸砚齐全，正中放着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

晞苧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便被丫鬟柔语叫醒，已经到为祖母祈福的时候。换上从家中带来的淡蓝色衣裙，配上大姐送的同色发带，略略梳洗便前往小佛堂。

“给母亲请安！”晞苧有些忐忑，第一天到佛堂，自己竟然成了最晚到的一个。

“起吧。”李氏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小透明般的小女儿，今天也只是比其他孩子到得晚了一点罢了，并不是迟到了。也就没有说什么。

“这是为老太太祈福，老太太一辈子操持这个家，颇多不易，你们一定要心存诚意，愿老太太在天上能保佑你们，保佑我们这个家福泽延绵。从明日起，每日卯时三刻请安，为老太太上香，辰初至巳末到佛堂为默诵《地藏经》，午时回房休息，未初至酉末在各自房间抄写经书。无事不可出门，明白了吗？”见小辈们都到了，李氏开口道。

“是的，母亲。”孩子们齐声应道。

“行了，都回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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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姐姐看到后山桃花开得正好，陪姐姐一起去看看好不好？”晞菲牵着晞苧的手，笑问她道。晞萱是从来都不和她们两个庶姐庶妹在一起的，此时早早就离开了。

“大姐姐，我有点累，想回房间。”晞苧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苧儿，你怎么这么宅啊！听姐姐的，你要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以后才能长高。”晞菲叹了一句，看妹妹疑惑地看着她，根本不顾晞苧的意愿，直接牵着她往桃林走。

“这西山的桃花林可是极富盛名呢，传闻是天上的桃花仙子亲手植下的，不仅是罕见的千瓣桃红，艳丽非常，而且花期比一般的桃花长许多。”

况且，要是今天不去的话，往后几日都只能在小佛堂与寝房两点一线中穿梭，不是白白浪费这大好春光么。

晞菲边走边讲道：“传闻天庭王母有一位非常宠爱的司花侍女，名唤清灵，清灵仙子最爱桃花最擅种植桃花，经她照料的桃花，四季不谢，芳菲满庭，王母娘娘便封她为桃花仙子，专司桃花。桃花仙子醉心于此，决意集齐所有桃花品种。”

晞菲看了一眼妹妹，见故事迷妹妹已经被自己吸引。继续道：“终于，清灵仙子费尽千幸万苦收集了天庭四海八荒所有桃花移栽到王母的芳菲庭。因仙子是天庭一棵千年桃花树修成的灵体，又一心饲育桃花，不知除天界外还有人间。只是，在一次王母娘娘举行蟠桃宴上，仙子偶然遇到了几位刚飞升天庭的小仙正在感怀以前在人间桃林赏花品酒的快意生活，才知原来还有一处自己从未去过的叫人间的地方，也有桃花。于是仙子向王母请旨下凡寻觅桃花。王母同意了，但想到人间诱惑良多，便要求仙子立誓在寻尽人间桃花后立刻返回天庭，不可逗留，否则将散去千年修为，消散于天地间。仙子应了，下凡投胎到咱们太州府的一户医药世家，她忘记了前世，却没有忘记收集桃花种的任务。有一天，她与家人到西山慈恩寺中上香，在后山桃林中救了一位重伤的男子，那时西山的桃林还是最为常见小花白碧桃。男子伤好之后，为了报恩便做了仙子身边的护卫，男子见识广博时常与仙子讲述世间奇事，帮助仙子收集培育桃花。随着时间的推移，仙子与这位男子相恋了。他们决定成亲，然而就在拜天地的时候，仙子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誓言，只是她死也不愿再回到寂寞的只能与桃花为伴的天庭，她希望能与男子相守一世。刻意忽视了心底传出的疼痛。直到第二天，她要求男子带她去初相见的桃林，男子才发现她的虚弱。出门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两个天将，原来是王母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不忍仙子就此香消玉殒，便派天降来接仙子回去。仙子坚决不同意，逼得天降决定将仙子绑回去！”晞菲停了下来。

“啊——然后呢？”晞苧已经听得入迷了，不满姐姐突然停下来，依然软糯的嗓音，音量却比平常大上许多。

“呵呵，这才像小孩子嘛。妹妹胆子可要大些才好。”晞菲道，“前面有个供人休憩的小亭子，我们到里面了，姐姐再跟你讲。”原来不觉间她们已经快到桃林了。

晞苧听到姐姐的笑声才恍然回神，不好意思为自己刚刚的急躁地红了一张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