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番外二（1 / 1）

七年前

天儿热得直教人从领子里渗汗，树叶像被烤焦了一样，蜷缩成令人发指的姿态。家里围坐了一群人，大多都是侯启林的学生，也有他的同事，楚文的同事，街坊邻居以及他们的朋友。

侯婷以罚站的姿势，立在四角桌前，桌上，是父亲的遗像照片，一炷香炉，几盘儿祭拜的食物。

李程昊没有和群体聊天，坐在一角，直勾勾的盯着侯婷的侧脸。侯婷眼神空洞、缺乏聚焦，短时间内似乎能丧失听力一样，谁与她说话也不搭理。

此时，楚文正与万子杰对坐在一家人烟稀少的小饭店里。

因为天热儿，饭店里所有的小电扇都打开了，吹得楚文的衬衫下摆直往上翻。

沉默没多久，楚文先说话了：“找你还真不容易，打了几次电话，你助理都说做手术呢，是胃的毛病？”

万子杰看着楚文，只是点头。

“上岁数了都这样，不是这儿有毛病就是那儿有毛病。”楚文成心蹦出一句，万子杰不在意，才四十出头，但内心里也并不好受。

“今天找你来，我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简单明了吧，小婷爸去了，现在家里我就只有她了，她就算再怎么不懂事不听话不要脸，那也是我闺女，辛苦把她养大我不容易，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不能眼看着她还往火坑里跳不拦着，你要是还——有那么点儿良心，顾念我是侯启玲的大嫂，就别再出现我们母女俩面前！这辈子最好别碰面。”

万子杰沉着的轻叹一口气，“嫂子……”

“打住吧，谁是你嫂子？你还知道辈分那！”楚文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万子杰跟前：“这是你交的手术费医药费，现在原数还你，我们娘俩就算街上要饭，也用不起畜生的钱！”

万子杰没在意楚文的辱骂，思忖着抬起眼皮：“你把房子卖了？”

“跟你没关系，穷人自有穷人的活法，我们娘俩将来怎么相依为命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总不至于像有些人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人’字怎么写了，哎算了这些都甭提了，我不管这两年在海南你们怎么过的，总之往后别再来招惹我闺女，你是人还是畜生跟我也没关系！”

万子杰把桌上的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

“你不用脸做人我们还要脸呢，我闺女今年刚二十……”楚文说着哭出了眼泪：“我和他爸不能生育，本来想抱一个月子里的婴儿好培养感情，可是启林在孤儿院一眼就挑中了侯婷，她那时候都四岁了，我死活不同意，可他爸非说就是她了，就看她像咱家闺女，……我那时候真该拼了命的阻止他！”

万子杰听着楚文这番话，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盯着桌面皱起眉头，两手放在腿上攥得死紧。

楚文开始哭，伤心欲绝撕心裂肺，想着过世的丈夫，想着不争气的女儿。

最后，她用纸擦着鼻子说：“我这辈子没求过人，这回儿就当我求求你，行行好，给我们母女俩一条活路，跟侯婷断了吧……她还小，她知道个屁呀！她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生活，她还年轻，将来要走得路还长着呢……”

万子杰说话了：“她已经是大人，有自己的思想。”

“她有什么思想呀？！她但凡有点儿思想，能被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给骗么？！你自己心里变态不要紧，别拉着我闺女跟你一起遭人唾弃！……老侯已经死了，你还要怎么着，啊？要不要我的命，嗯？……今儿个我把话撂这儿，你要是还缠着侯婷，我就算拼了这条不值钱的老命也得向老天爷讨个说法，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廉耻，有没有要脸的地方让我活？！”

楚文说到最后，激动的站起了身，桌子被自己的手掌拍得响亮。

万子杰垂着眼闷声不吭。

楚文站在桌边又哭起来，没完没了。

万子杰低着头，开始缓缓的平静的口气：“你说的都对，我变态，是畜生，禽兽不如。我可以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消失，但有一条，你要是让她过不好，我不介意当一辈子畜生。”

望了一会儿窗外，他又自斟自饮一杯，盯着楚文的眼神变得犀利，生硬的冲着她：“别人的命我顾不了，别拿这个威胁我，没用。只要侯婷，你有本事让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我如你所愿！”

万子杰说完这句，起身走出了小饭馆的门脸儿。

连他也没想到，这一走，整整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