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顾麻生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却也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望向书房的方向，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冲进书房的时候，只好四处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屋子里除了简单的桌子椅子外，就只有那张雎西躺着的床了。顾麻生的目光就很自然的落在了雎西的身上。
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呢？这样想着，他站起身，走到了床前，便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床上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男子沉静的面容，即使闭着眼静静的躺着，仿佛也能看到他手持茶壶，嘴角噙笑，为茶杯注满一线茶水的样子。
从朱颜姑娘的言谈举止之中能看出她十分爱这位雎兄，如今雎兄一直中毒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她一定很伤心吧？顾麻生突觉无限伤感，幽幽叹了一口气，转念一想，有仙人在，一定没问题的，顿时觉得安心不少。
正专注的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下意识的想到荼冥，顾麻生猛地望向门口，出了一身的冷汗。
“喂！顾麻生！”门外传来娇俏的声音。
顾麻生呆了呆，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紧接着心底里有点凉飕飕的，这凉飕飕的感觉亦十分熟悉。
“死书生！”门外那声音又嚷了一声。
顾麻生想起来了，是玉凛姑娘。紧接着又是一阵啪啪的敲门声，“顾麻生！开门！”
直觉的站起身，顾麻生来到门前，抬手要碰到门的时候，荼冥走之前的话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抖了抖，缩回了手。门外的声音静了静，似乎在等待顾麻生开门，没过一会，又重新响起来。
“明天我就要嫁人了，我只是想见见他。”门外的声音无限委屈，些许哀求夹杂在其中，让听着的人十分伤感。
仿佛受到了门外人悲伤气息的感染，刚失恋不久的顾麻生站在门前，沉默。
“在嫁给别人之前，在我的心里还能想别人之前，我想见他最后一面。”门外的声音低低的说着，卑微的说着自己唯一的愿望。
顾麻生看着面前的门，他知道，此刻这扇门的另一边就站着一个面色悲凉的女子，她希望自己的心还是自由的时候，能够亲眼看一看自己心上人的面庞，这样小的一个愿望。
“玉凛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门外的声音静了下去。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还是回去吧。”顾麻生道，垂着的眸子如银白月光微凉。
他想起红菱与连文晋并肩而立，相视而笑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如果可以，即使红菱和连文晋结成连理，哪怕久久才能见上一面，就算以朋友的身份，他也想能留在红菱的身旁，默默的看着她幸福。但他最后终于想明白了，想安安静静守在红菱身旁，说着好听，可那终归也不过是想满足自己一颗想日日见到红菱的心罢了，换个说法，就是满足自己的贪欲。
红菱已经有了连文晋，无论什么时刻，两个人的结合是一个完整的圆，有了彼此就已经很圆满，他戳在圆旁边，实在是非常多余的一个，碍着自己倒没什么，关键是那完整的圆估计也会觉得他碍眼。玉凛想见雎西最后一面，见了之后恐怕伤的还是自己，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她该当早日断绝自己的念想，相见不如绝念。
顾麻生正伤感着，门又被噼里啪啦的砸起来，门外的声音高了起来，泼妇一般嚷嚷，“死书生，让你给我开门，说什么明白我的心情！你明白个屁！装什么深沉！你再不开门，老娘进去之后打你个满面菊花开！”
“……”如此豪迈的遣词排句方式，顾麻生只在红菱娘的嘴中听过，不过红菱娘的嗓音沧桑嘶哑，门外的声音娇生生，却犹如四十岁老大妈一般骂街，着实是第一次听到。
“顾麻生！你开不开门！你这个死白脸！胆小鬼！”门外的声音骂了半响，估计是累了，狠狠的踹了一脚门，再没声音。
顾麻生呼了一口气，心却像浸了水的棉花一般湿漉漉沉甸甸，正要回椅子上，不料又传来敲门声。以为是玉凛还没有放弃，他悠悠叹一口气，一口气还没叹完，门外人又道，“书生，开门。”嗓音淡然慵懒，正是荼冥。
顾麻生心里一喜，连忙奔到门前去开门，将荼冥叮嘱他的‘不论是谁绝对不要开门’抛在了脑后。两扇红漆门打开，门口站的却不是一身白衣的荼冥，而是一脸我就知道你会上当表情的玉凛。顾麻生大吃一惊，慌忙抬手和门，却早已来不及，玉凛一缩身子已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顾麻生还没反应过来，背心已经挨了重重一脚，扑倒在地上。
“死书生，让你开门，还敢说废话。”玉凛双手环胸，足尖敲打着地面，俯视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顾麻生，“看你还敢多废话。”
顾麻生确实没有多废话，主要不是不敢，是背上太疼了，为了不□□出声丢男子汉的脸，只能紧紧咬着牙关，着实没有条件说废话。
初春盛开桃花之色的绣花鞋漫不经心的敲打着地面，玉凛面露得意之色，“书呆子，还真以为我倾心雎西，此行来只为见他最后一面。我确实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他死之前的最后一面！”
好不容易扶着椅子，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样颤巍巍爬起来的顾麻生惊愕的看着面容阴沉下去的玉凛。
“身为一名男子，一直靠自己爱的人以色侍人吸取精气来维持人形，想必他醒来之后知道此事，定然生不如死，企图自尽，与其自尽浪费了那仙元，不如让我取来，助我飞升。”玉凛一边头头是道的说着，一边向床上的雎西走了过去。
“小生认为雎兄不会如此轻易便轻生，朱颜姑娘不顾自身也要救雎兄，雎兄醒过来也只会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顾麻生有些心急的追了几步，背后更痛，也勉力忍着，“倘若姑娘有心上人，非小生心存诅咒，若心上人一朝身死，姑娘必然痛不欲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姑娘又何必为一己之私做这样的事呢？”
玉凛停住了脚步，眸色深沉，她勾唇，眼里是悲凉的笑意，“你说雎西不会自尽，可是有时候，想不想死，却由不得你自己。”
顾麻生见玉凛抬脚欲走，忙叫道，“玉凛姑娘！不可！”情急之下拉住了玉凛的袖子。
向前走着的玉凛身形一滞，回头见到顾麻生死死抓着自己，皱眉将他打到一边。顾麻生扑倒在一旁的桌子上，将桌子上摆着的琉璃茶壶扫落地面，只听得一声脆响，又摔倒在地上，被一地破碎的琉璃划破了手腕，顿时鲜血横流。
见到顾麻生鲜血淋漓的双手，玉凛眼中慌乱了一下，很快便强作冷漠的模样，硬转过头，走到床边，猛地抬起右手，欲取雎西的元神。雎西仍然静静合眼躺在床上，毫无所觉。
顾麻生急得不行，四处看着想要找个什么道具拦住玉凛，看着看着，看到自己手上吓人的血，便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刚才在书房里看的书，有一本是讲解上古神字的，其中有一个字，用血写在掌心，掌心面向何物，何物就会被定住。想完这些，顾麻生便已看到玉凛猛地抬起双手，没有任何时间让自己仔细回忆回忆那长得十分复杂的上古神字的长相。也幸好没时间让顾麻生考虑考虑，不然他一定会陷在“不对，这里好像是横。”“哎呀，又好像是个勾。”“难道是提手旁？”的纠结里。
不管了！顾麻生豁了出去，大喝一声“住手！”便蘸着自己现成儿的血开始在掌心颇有架势的写着什么。
被一只温文迂腐尊礼守法的书生喝了一嗓子，玉凛抬起的手一颤，皱眉有些恼火的回头看顾麻生，正看到顾麻生食中二指沾血在左手掌心奋笔疾书着，面目表情十分狰狞。
但凡有关于鲜血的符咒，都是有十分严峻后果的。玉凛心里一凛，面色一冷，想砍掉顾麻生的手，阻止他写符，手一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再次停了下来。安静的看着顾麻生终于完成鬼画符，大义凛然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掌直直对着自己，她眸色深沉，一丝光亮也无。
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没底的顾麻生凭着第一直觉完成了那个上古神字，气势威严的将手掌对着站在床前沉默回身看着自己的玉凛，用生平最大的嗓门子威风凛凛的喝道，“定！”
玉凛真的就一动不动的看着摆了个蹲马桶造型的顾麻生，顾麻生心中顿时一喜，这喜刚冒了个头，就看到玉凛的眼睛眨了眨，喜顿时偃旗息鼓了。他僵了僵，深吸一口大气，复又喝道，“定！”
这次玉凛十分配合，扬了扬眉毛，简单直接的证明了那符没有用。这下尴尬了，顾麻生僵在那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定定看着他的玉凛，眼中突地闪过五彩的光华。她垂了垂眸，眼中的华彩便被长长的睫毛遮了下去。
“顾麻生。”她低低唤道，情绪不明。
正低头查看自己手上上古神字有什么不对的顾麻生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玉凛。
“我亦不想死，可有什么办法呢？你有办法吗？你能救我吗？”玉凛微微低着头，眼中似有水光，承着明黄的烛光，碎裂一片。
顾麻生十分困惑，目前的情况明明是玉凛要去雎西的性命，怎么玉凛却说自己会死？
见顾麻生双眸如雾迷茫，玉凛低低笑了一声，再仰起头时眸色复又转浓，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是我糊涂，竟以为你真能救我。”说完，转过身，抬手取雎西的仙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