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连文晋和红菱走后，顾麻生陷入十分复杂的一番思考之中。刚才一时冲动回绝了连文晋，还自说自话说了句大道理，真相总会大白，可那也需要时间，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十年，难道他都要顶着镇上人的唾弃生活吗。红菱要和连文晋一起修仙，永生永世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不止这辈子，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可能……唉，好忧伤。想的太投入，一口气便真的叹了出来。
一直在闭目静坐的荼冥听到顾麻生的叹气声，睁开眼就看到他一脸忧色。不用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荼冥想了想，道，“红菱虽然决心很大，但悟性有限，很难修成仙身的。”
顾麻生没听见。
被无视了的荼冥扬了扬眉，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道惊雷立时落在顾麻生耳边。顾麻生当即脸色刷白的从榻上跌下来，双眼含泪，颤声道，“半仙，为何要捉弄小生？”
“我刚才说，红菱虽有决心，但是悟性不足以修成仙身。”
哎？顾麻生想要站起来的动作一顿。不能修成仙身？那是说连兄永生不灭，红菱却会红颜老去吗。担忧涌上心来，他脱口问道，“真的吗？”
荼冥十分正经道，“假的。”
见顾麻生仍然呆呆的，荼冥叹口气，“没幽默感真可怕。修不成仙身是假的，悟性不高却是真的，但只要决心够坚定，什么客观原因都没关系。”
“那么小生也能修成仙身吗？小生也能修成仙，能有力量，保护小生想保护的人吗？”化成石头的顾麻生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桌角，殷切问。
“你？”荼冥上下打量了下顾麻生青色的直裰下削瘦的身板子。
“请半仙收小生为徒！”顾麻生又一个大礼拜了下去，双膝还没跪地，便被荼冥一抬手拦住了。
她直接回绝，“不，算了。你根骨太差，不可能修成仙的。”
“啊，半仙刚才不还说只要决心够坚定，什么客观原因都没关系吗？”被嫌弃的顾麻生仍然不放弃希望。
竟敢拿她说的话来反驳她。荼冥面无表情的道，“既然什么客观原因都没关系，自然不拜师也没关系。”
顾麻生噎了下。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修仙。”
不知道怎么修仙？顾麻生一愣，想起来红菱称呼半仙为上神，“半仙是天生神胎？”
荼冥双手环胸，缓缓摇头，“我成神之前是凡人。”不管顾麻生满面疑惑，“我是由凡人直接跳成神的，因为另一个神的死去。”
“神也是会死的？”顾麻生很惊讶。
荼冥不理顾麻生白痴的一问，淡淡道，“我要启程去京城，去看一个朋友。”
朋友？顾麻生耳朵一竖，神的朋友，应该也是神吧，既然半仙不肯收自己为徒，那他可以拜别人为师……
“半仙，请务必带小生同行！”
明白顾麻生心里盘算着的小九九，荼冥勾唇颇有意味的一笑，还是问道，“为什么？”
“这，这……”撒谎非君子所为，顾麻生憋红了脸，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激动道，“大家都开始讨厌小生了，而且，红菱也要和连兄在一起……”说着说着，又开始伤心，低落道，“也许我还是离开比较好吧……”
荼冥扫了一眼顾麻生脸上的黯然，突然从书案上跳到地上，向门外走去，“如此，便走吧。”
“啊，现在？”顾麻生一愣，立刻从哀怨的状态跳出来，叫道，“仙人，啊不，上神请等一等，容小生收拾收拾包裹。”刚要去收拾衣物和盘缠，后背的衣服突然一紧，已经被人提了起来，心也跟着悠的一提。
荼冥抓着顾麻生从屋门跃了出去，隐了两人的身形，便直直钻入云层之中，御风疾行。
“仙人，快放小生下来……”嗓子都被吓得有些嘶哑。
“看来你还是喜欢叫我仙人，那以后便叫仙人吧。”荼冥十分淡定。
“仙人！放小生下去，门还没锁呢……”
行了有半个时辰，顾麻生的脑袋已经糊成了一团，感觉自己开始往下降，迷迷糊糊道，“到了？”
荼冥平平道，“快了，我们步行过去。”带着顾麻生这样一个肉体凡胎，原本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的路程，却花费了半个时辰。
顾麻生如获大赦，连连点头。
荼冥带着顾麻生落在了相邻的城镇，换了一身浅青色的袍子，散着的长发用簪子和玉冠束在了脑后，一直赤着的双脚也穿上了白袜黑靴，整个人看起来仍然仙气十足，但多少有了些烟火气息。顾麻生软着一双腿跟在行走在街道上的荼冥身后。
有些西斜的太阳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耀眼。街道两旁有不少在叫卖吃食的摊子，早就饿了的顾麻生捂着肚子泪汪汪的看着香喷喷的吃食，苦于身上没有带钱，也只好忍着。
察觉到了的荼冥回头看了一眼顾麻生，发现他正一边无意识的跟着自己，一边将自己的目光黏在了路旁的贴饼摊子上。眼中波澜一闪而过，荼冥回头看顾麻生，问道，“饿了？”
顾麻生连忙点点头，期许的看着荼冥。
荼冥点点头，看了眼转向一边正奋力揉面的摊子老板，叫到，“老板，四个贴饼，钱放这里了。”说着手往摊子上一拍，却什么都没有放下。
听到有生意，老板连忙喜滋滋的挑了四个刚出锅的贴饼用油纸包好了转过身递给荼冥，“小哥长得真好看啊，以后多光顾我家贴饼摊子，好吃着呢。”荼冥穿着男子的长袍，梳着男子的发髻，因而那老板将她认成了男子。
荼冥接过油纸包，刚出锅的贴饼的热度透过油纸漫了出来，她换了之手，谢过了老板就要走。那老板扫了一眼摊子没有发现钱，急忙出声喊，“这位小哥！你还没给钱呢！”
荼冥转过身来，脸上表情是十分认真的惊讶，“我给钱了啊，就放在那里了。”指了指摊子。
“明明没有嘛！”老板拍了拍摊子控诉。
荼冥的表情又一变，从惊讶变成了被人诬陷的委屈，“老板是怀疑我吗？”声音巧妙的添了点哽咽。
见荼冥脸上的表情不像作假，穿着又像很有身份的人，老板也愣了愣，迷茫的摸了摸脑袋，“那是怎么回事？”
一旁看呆了的顾麻生看到荼冥眼睛一转，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里咯噔一声，不祥的感觉就冒了出来。果然，荼冥指着自己道，“刚才这个人就站在我身旁，肯定是他把钱拿走了。”
老板和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的目光顺着荼冥的手指刷的一下甩到了顾麻生身上，顾麻生猛地一哆嗦，结结巴巴开口道，“不是小生，小生没，没拿钱……”说着说着，竟然转身就开始跑。老板一见他逃跑，认定是他拿了钱，让旁边卖包子的小贩帮忙看着摊子，便手拿锅铲动作娴熟的追了出去，看来经常遇到吃霸王餐的。
荼冥从油纸包里拿出个贴饼，边看老板神速追了出去，边咬了一口。那老板腿那么短，应该追不上那书生吧。这么想着，荼冥找了个没人的巷子隐了身形，沿着路两旁的房子一路盘腿飘了过去。
顾麻生几乎拼了老命，没敢回头一直跑，终于到自己再跑就要当场归西的时候，抱着街口的一棵粗壮柳树，踉跄着停了脚步。提心吊胆的回头看，没有发现那老板的身影，一颗心微微放下，肺还在剧烈喘息。
“嗯，跑得不错。”荼冥从树后绕了出来，平平道。
顾麻生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为什么要捉弄自己还没问出口，包着贴饼的油纸包就被塞到了他眼前。这么一跑，肚子哀鸣的声音更加强烈了，他忘了要问什么，眼里只有贴饼，一把抓过，就开始啃。
荼冥看顾麻生狼吞虎咽，眼里有难得的暖暖笑意。
她以前也被既诸这样耍过。
大概十岁的时候，既诸背着她御风来到了这个城，那还是她第一次出京城，落地之后觉得什么都新鲜，溜达了一大圈，肚子饿了，想吃糕饼店里的栗子糕，既诸便笑的贼兮兮的带着她进了店里。当时被栽赃了的她愣了愣，因为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钱，第一反应也是转身就跑，被店里的伙计活活追了五条街。不过十岁的她自然没跑过那个伙计，眼看着要被追上的时候，隐了身形的既诸拉住她往前跑，才躲了过去。
她终于顺过气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踹了既诸一脚，不解气又踹了第二脚，还要踹第三脚的时候被既诸笑嘻嘻的拦住了，将怀里放着的栗子糕塞给了她。她瞪了他一眼，打开纸包，吃了起来，味道竟然比京城里做糕点一绝的酥蓉斋做的好吃百倍。
结果因为吃的太急，她噎住了，既诸看着她笑问，“想喝水？”
她想起刚才自己想吃栗子糕的后果，被吓得一顿。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老不死的过了这么多年，可这些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天是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风是柔和的；既诸头上插着竹簪，白色的中衣外套着藏蓝色的袍子，靴子是黑底布靴；她穿着练琴时常穿的粉色裙子，头上挽了简单的髻，怀里还放着练琴时带着的指甲；那时候还没有这棵柳树，镇子也没这么繁华……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将荼冥的注意力唤回来。贴饼太干，跑了半响的顾麻生噎住，咳嗽了起来。
荼冥看了看一旁的酒馆，唇角勾了起来，笑道，“噎住了？”
果然，顾麻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酒馆之后，咳嗽的更加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