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荼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顾麻生点了一根蜡烛，在昏暗的屋子里踱来踱去，见荼冥推门二，连忙迎了上去，“仙人。”
“嗯。”荼冥将手上的纸包裹递给顾麻生，“这包子不错。”
顾麻生接过荼冥随意塞进他怀里的纸包，一股面香迎来，饿了一天的饥饿感漫过了心里的担忧和疼痛，他捂着肚子，刚想开口问仙人说的事情还没完是怎么回事，盘腿坐在榻上的荼冥又开口道，“仙人，鸟人，妖人，阴阳人，我觉得你叫我半仙比较好。”
“半仙？”顾麻生一愣。
“嗯，我看你们镇子的那个李半仙就很有人气，找他算命的人比去山神庙上香的人都多。看来这年头，凡人们觉得半仙比仙人靠谱。”
“这……”要叫仙人半仙吗，为什么他觉得那个称呼十分亵渎眼前这位白袍赤脚的，呃，半仙。
“再有两天便是月圆了。”荼冥看了看天上微有缺陷的月亮。
月圆怎的了？顾麻生一头雾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问半仙，刚要开口，又闻荼冥道，“包子要凉了，吃吧。”
“啊，是。”顾麻生应了一声，便拆开油纸，开始吃包子，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事要问。
子时，镇上的更夫刚打了四更，梆子声响在安静的夜里。不够圆满的月亮被十足丰满的云挡在了后面，白日里热闹非凡的镇子现下被笼在一片阴沉之中，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一户人家门口，一个白衣青面的鬼魂头抵木门，双目无神，直愣愣向前看着，嘴里幽幽念叨着，“我死的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
“嗯，死的是很惨。”突然，旁边有人平平附和道。
“唉，你是不知道……”那鬼魂下意识的接话，猛然反应过来，惊恐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荼冥，感觉到她身上磅礴的神气 ，登时被吓得涕泪横流，瘫倒在地。
“唔，看来最近的地狱的鬼卒们做事都不太牢靠啊，有未喝孟婆汤的魂魄跑出来了都没来拘。”荼冥敲了敲下巴。
“仙上饶命！小人只是听说自己要被投入畜生道，心有不甘才逃跑，求仙上不要将小人送回地狱！小人尚未害过人……”那鬼魂反应倒快，刷的一声跪下，以头抢地。
仙人，上神，再到仙上，她这短短一天里倒是坐了不少品阶。荼冥蹲在那伏地的鬼魂旁，露出个有些奸的笑，看得那鬼魂心一颤一颤的，“既然我有了你的把柄，少不得你得帮我个忙了。”
榻上，顾麻生正规规矩矩的躺着，睡的十分熟。突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的眉头一皱，只觉得身上似压了块大石头般沉重，从睡梦中醒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正看到一张阴青的脸上满是眼白的眼正牢牢盯着他看，惨白的唇一开一合，露出里面猩红的舌头，独特的声音飘忽忽传出来，“我死的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
顾麻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鬼魂见顾麻生完全失去了意识，转身对坐在椅子上的荼冥讨好道，“仙上，我已将他吓晕了。”
荼冥来到床榻前，瞥了眼顾麻生嘴角的白沫，满意的点头，赞赏道，“做的不错。”
那鬼魂连忙道，“那仙上可否依言放小人走？”满面希冀的抬头望向荼冥，却见荼冥正眯了眼，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他看着心惊胆战的笑，“仙上？”
“依言？依什么言？”眼中凶光一转，捻着金印的手已抬起。
鬼魂大惊，自知不是对手，只好闭眼受死，等了半响却始终没有动静，眼睁一线偷偷看去，却看到荼冥摇头，十分无奈的模样，“难道如今有幽默感的只有我了么。”鬼魂落了一头的黑线。
荼冥摸了摸头，又摸了摸耳朵，再看看腰间，抬起左足，瞅了瞅脚踝上的细丝银环，最后削了一片自己的衣袖递给那鬼魂，“拿着这个，能帮你避开鬼卒一次。”
鬼魂如获至宝的接过那片白布，喜得连连跪拜荼冥，离去了。
荼冥看着自己缺了一块的衣袖，道，“怪不得我看那些神仙都喜欢那么多首饰玉佩什么的，原来关键时刻还能当信物用。”
天破晓时，一声宏亮鸡鸣传来，顾麻生猛地惊醒，从床榻上弹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紧紧揪着被子惊恐的四处看，看到在案上打坐的荼冥，连滚带爬的凑了过去，攀着案角，牙齿打颤的道，“仙人！小生，昨晚看见鬼了！”显是惧怕至极，都忘了称呼荼冥半仙。
“竟有此事？”荼冥睁了眼，一本正经。
“千真万确！定是那鬼让镇子得的疫病！仙人，怎生是好？”脸上血色尽退。
荼冥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这鬼一旦缠上你，除非你死不会离开。万万不可拖延，你快找那李半仙商量驱鬼之法。”
“是！哎，李半仙？仙人不驱吗？”顾麻生呆了呆。
“我乃是一介文仙，不会动武。”荼冥严肃道，见顾麻生愣了愣，眼风一扫，“还不快去？”
顾麻生只好撑着软软的双腿又连滚带爬的来到了李半仙的摊子前，原本排在摊前的镇民一见他，纷纷变了脸色离去。他也没空理会，当下面无人色的对李半仙说了一番。
那被扰了生意的李半仙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顾麻生显然受惊吓不轻的脸，又仔仔细细问了那鬼的模样，大笔一挥写了道符交与顾麻生，嘱咐他贴在床头，便可免去被鬼缠身之忧。
顾麻生回家后，荼冥仔细看了看那张符咒，露出了一副高深的模样，便还给了顾麻生。
晚间，顾麻生洗了脚，端起木盆就要泼到门外去，开了门，便看到外面漆黑一片，脑海中浮现昨晚梦醒时看到的恐怖景象，瑟缩了一下。闭眼盘腿坐在案上的荼冥瞥了一眼在门口踌躇的顾麻生，开口道，“一般的鬼是害怕像洗脚水这样的秽物的，不若留着防身吧。”
顾麻生端着盆回头看荼冥，瞄了瞄床头上看起来十分脆弱的符，再瞅了瞅外面沉沉的黑，夜风从门外那边吹了进来，只穿着中衣的他抖了抖，最后终于将盆放在门后，溜溜拐进了屋内，钻进了被子里。
清晰的听到外面梆子响了四声，心有余悸的顾麻生还没有睡着。一直闭着眼静坐的荼冥突然睁眼向窗外看去。
窗外，光线暗淡的月光下，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身手利落的从约一丈高的院墙翻落，无声无息落在了院内，轻手轻脚的摸到了房门口。
屋内的荼冥早已看清了那人的一切行动，勾唇淡淡一笑，手对着榻上的顾麻生隔空一划，顺带隐了自己的身形，。
有脚步声！闭着眼却始终无法睡着的顾麻生听觉似乎变得十分敏锐，他猛地睁开眼，战兢兢看了眼书案，却没有看到仙，呃，半仙。啊，怎么办，这刘半仙给的符怎么一点用也没有！他在屋子里找能防身的东西，不经意看见了门后的洗脚水。
好在昨晚被吓了一次，有了经验，腿还没软趴趴到走不动，他光着脚轻轻走到门口，又轻轻端起木盆，躲在了门后。
心惊胆战的顶着木盆，等了一会，一柄薄薄的刀刃从门缝里伸进，一点一点地挪动着门栓。他心猛地一抖，好不容易才稳住手里的盆。
门栓终于被挪开，过了一会，门被缓缓推开，在安静的夜里竟然没有一丝声音。一个人头自门板后露了出来，顾麻生猛地一吸气，用身体里仅存的力气将头上顶着的洗脚水倒了出去，大吼了一句，“恶鬼退散！”
被一盆凉水突地兜头淋下，浑身湿透的那人心里猛然一惊，刚踏入屋内的脚顿时一收向外蹿去，身影迅疾的几个起落，越过院墙，消失在黑夜里。
身体里最后的力气用完，劫后余生之感十分深切的顾麻生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脑袋里一瞬间觉得仙人说的话十分靠谱，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里正怪异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悠悠道，“也不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手忙脚乱地按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去的心，他惶然回头，眼泪差点流三尺长，就见神出鬼没的半仙安安稳稳的坐在书案上。
呜，不管是半仙还是仙人，通通都不咋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