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事渐明(1 / 1)
玄霄冷哼一声,脸上哪有半分愧疚,一字一句道:“若是别人,就算死了,我都不会看一眼!”不可一世的语气任谁听来都是挑衅居多。
“……”好在慕容紫英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计较,干脆沉默以对。
身下的石床依墙角而砌,玄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被褥铺盖,睡在上面倒也还舒服,慕容紫英倚着墙壁,醒来到现在,他连握拳都显得吃力,更别提下床走动。
微微叹气,这样的状况,但愿不会持续太久。
被玄霄那毫不掩饰的视线逼得无法继续视而不见,紫英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对望的瞬间,又尴尬得不知所以。
莫名的感觉,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改变了,可……究竟是是呢?
“想知道这是哪里?”好整以暇的欣赏那人多变的表情,玄霄的心情明显一路上扬。
紫英点头,谢天谢地,总算又找到些话题了。
朝右边看了一眼,“铸剑室与此处一墙之隔。”
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意外,比起那个在白日依旧需要火把照亮的密室,眼下这个十米见方的房间虽然布置简单,却是有窗有门,光线明亮。
不过仔细观察一番,屋内包括桌椅床柜都是由石头打砌而成,即使年代久远,也依旧保存完好,这点倒是和那石室有些相似。
只是,毕竟身处王宫内院,此处未免显得过于寒酸了。
见到慕容紫英一脸疑惑,玄霄稍作解答,“姜国太子龙阳为保国家,曾在此铸剑,这是期间他稍作休息的地方。”
慕容紫英顿时了然,国之将亡,哪还有闲心大肆修建别院,况且铸剑之所,特别是炼制神兵,须引天火,确实不易添置过多木质摆设。
“可惜,功亏一篑。”紫英叹息道:“他不忍牺牲亲妹,缺少室女之血,魔剑不成,最终死于兵乱。”说到龙葵的兄长,他自然知晓不少,每每说到此人,都不由得欷歔感叹。
天妒英才,不过如此。
拇指拂过慕容紫英的眉心,真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喜欢皱眉,明明年纪不大,“究竟跟谁学的,动不动就像个老头子……”
突然间的亲密动作让慕容紫英脸上一红,下意识就想要躲开。
“为什么要救我?”看出他的挣扎,玄霄凑上前,手指划过额头,捧住那精致的脸庞,认真问道:“为什么不惜结下‘共生契’也要救我?”
直接到不做半点掩饰的问题砸得慕容紫英有些发懵,当时看来根本是发自本能的抉择,现在思索起缘由,牵扯出来的似乎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答案。
严重到——慕容紫英不愿想下去。
“什么……什么为什么,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那人幽深的目光,让慕容紫英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那为何你不以此来救韩菱纱?”步步逼近,不想再给他留半分退路,“我记得你在青鸾峰上对我说过,人力飘渺,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倘若真的无力回天,那便是命中注定,当时你怕是根本没动过要使用‘共生契’的念头吧。”
短短几句话,字字砸在慕容紫英的心里,头脑一片混乱,来不及也无力去掩饰,玄霄的紧紧逼问转眼间便让他丢盔弃甲,是的,十年来,他千辛万苦要替菱纱续命,每想到……无力回天的一刻来临时,心中除了浓浓的哀伤更多的是无奈,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曾……哪怕一次想到过“共生契”,对自己来说,它只是师公的遗物,仅仅是遗物而已。
“韩菱纱不是你很重要的人吗?”不让他逃避自己的视线,眼神带着玄霄一如既往的强势。
“不一样的,你和菱纱不一样的!”嘴里的申辩着连慕容自己都觉得苍白。
任何时候都能够冷静处事的男人怕是第一次这样混乱不堪吧,玄霄暗想,自己是否逼得太紧,可是慕容紫英接下来的话语却让错愕的人变成了他。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只有你……只有你,我做不到。”像个孩子一样喃喃低语,眼中的迷离透着几乎从未出现过的脆弱,想到玄霄停止呼吸,瘫软在他怀里的身体,想到那个男人可能再也无法睁开眼睛,无尽的恐惧仿佛要将心撕裂。
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让他活过来,怎样都好,只要让他活过来。
玄霄凝望着一脸不解与挣扎的慕容紫英,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我与韩菱纱、天河并不一样,我比他们重要,是吗?”
紫英抬眼,透过玄霄那赤色的瞳眸,清楚的看到,仿佛被戳穿了心事,讶然的自己。
“我不逼你,但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温柔间带着决绝,玄霄捧起慕容紫英肩上一缕发丝,送至唇边,“被我认定,慕容紫英,这辈子你都别想逃脱。”
“认定?”心跳因为这两个字瞬间提速,疑惑的神情里透出隐隐的期待,“……是什么意思?”
邪魅一笑,以吻封唇,毫不客气的席卷那人口中全部的津液。
……这味道,真的会让人上瘾。
拇指擦过慕容紫英红润的唇,玄霄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不清不楚的表白,慕容紫英显然还是有些混乱。
纵使天才,跟普通人也有相似之处,在某些问题的认识上,还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或许,要真正探清自己的情感,慕容紫英还需要多走一段不少的路程。
日偏西头,又是黄昏。
昨天这个时候,他独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仅仅一个日升月落,那个曾对他冷颜嘲讽的男人却坐在他身边。
“在想什么?”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在石室里。”虽然知道自己再提起那时的事,未免显得有点心胸狭隘,可是却总是难以释怀。
“你在意?”玄霄挑眉,嘴角上扬。
点头,有谁被那样骂走之后会不在意的。
“那我道歉!”干脆利落,符合玄霄一贯的风格
“啊?”慕容紫英目瞪口呆,听到那人的道歉,会莫名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
还以为经过今天,不会再事情能打击到自己了。
他还是低估了玄霄。
男人皱眉,对慕容紫英给出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用得着那么吃惊吗?好像我以前是多么蛮狠无礼。”
慕容紫英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玄霄脸色稍霁。
“说你蛮狠无礼,绝对是称赞,你那根本是无法无天,恣意妄为……”
“啪”,花岗岩质地的石床,就这样无辜的缺了角。
试着替慕容紫英渡了些真气,虽然效果不明显,但聊胜于无。
生老病死是天地常理,这个远古契约却能起死回生,实属逆天之举,玄霄推断,慕容紫英眼下虚脱无力的状况,应该是伤了元神,所幸,他根基深厚,又自幼修行心法,并不像韩菱纱那样,静养个几天,至少恢复体力应该不成问题。
寻思着,若是这样回去,必会让天河他们担心,慕容紫英便和玄霄商量,在此多住两日。
月上中天,夜如巨大的黑色帷幕笼罩大地。
睡梦间,突然被一声犀利剑鸣惊醒,吃力的撑坐起身,借助银白的月光,四处望去,发现玄霄竟不知去处。
剑鸣再起,慕容紫英皱眉,不会错,那是昨日,出自铸剑炉,玄霄所炼之剑。
为铸此剑,玄霄不惜用自身精血,以命相陪。
只是,慕容紫英如何都想不通,玄霄这样的人,为何会因一把剑而如此执着,倘若当真,他又为何会在剑成出炉之际,让自己滴血认主。
纳闷间,余光瞟到一袭白影,抬头望去,正是尚在怒火之中的玄霄大步归来。
“你去哪里了?”大半夜出去,明显还气得不轻。
“你醒了正好,跟我去收了那把剑!”气冲冲的走过来,不由分说的横抱起慕容紫英,凛冽的寒气在眼底翻腾,“吵死了,那个没用的东西!”
“你要带我去哪?”被玄霄这样抱在怀里,慕容紫英顿时两颊通红,什么都听不进去,挣扎着想要下来。
“去收了那把剑!”对那点不疼不痒的挣扎完全视而不见,玄霄黑着脸,快步走出房间,慕容紫英这才发现,原来之前在石殿里,看到左边的另一个石门,就是通向他此刻所在的卧房。
挣扎未果,慕容紫英终于认清现实,本来就我行我素惯了的玄霄,生气时候更是没什么道理可讲,所幸任由他抱着,无奈之中只能破罐子破摔的安慰自己,反正没外人看到,算了,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玄霄在他心中,已被划分到“内人”的一边了。
深夜里,通往铸剑石室的楼梯间,长明灯比白天时候显得明亮许多,眼见两人站定之处,慕容紫英脸色一黯,抬头问道:“带我来这做什么?”
此地,正是玄霄曾经的毙命之所,龙葵以身殉剑的石室。
昨日的阴影尚未散去,对慕容紫英来说,这里依旧残留着死亡与悲哀的绝望气息。
凄厉的剑鸣声起,代替了玄霄的回答。
循声望去,莹莹幽光,半插入地面,随着两人的不断靠近,光芒时强时弱,看得慕容紫英大惊,这剑——莫不是已孕育出剑灵了!
指着光芒变化越发明显的剑身,慕容紫英又惊又喜,“天生剑灵,就算是师公都不曾炼出如此神器,你……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兵刃利器经历过漫长的岁月,能够孕育出自己的意识,再经历无数磨练,才能修炼成“灵”。
或者像魔剑那样,在铸炼时,殉剑的灵魂情感过于强烈,无法消散,附着其上,也可称为“灵”。
刚一出炉便生“灵”,属神兵,就算是仙家,都难以求得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