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看不见阿缺了（1 / 1）
黛蓝色的头发在风中舞出凌厉张扬的弧度。夙缺俯身抱起落缘，将打在自己身上的碎片猛地震开，而后回头看向国师，眼中含着滔天的怒气。
国师猛的后退一步，前方传来的强大威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内几乎已带上绝望，这种恐惧感很熟悉……
夙缺视线转向怀中的人儿，凤眼微眯，转身离开的瞬间，一团蓝色的火焰从右边眼角的妖印处迸射而出，将国师困在其中。
黑气在烈焰的焚烧下不断消散，国师露出比之前更为惊恐的眼神。这种气息……化成灰他也不会忘。
“你……你是……”
破碎的话语随着黑气消散，消失在夜色中。
他想起来了，那小丫头手上戴的玉镯是在哪儿见过……，在这之前，它还不是一个镯子。
落缘迷迷糊糊中轻皱了眉头。强而有力的臂膀，淡淡的酒香，好熟悉的感觉，像是每次被阿缺抱在怀里的那种温暖。
阿缺……是阿缺吗？还是……她在做梦？好想睁眼看看，可是，好累，累到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不安，夙缺一边疾行在茫茫的夜色中，一边俯首在她耳旁低语：“不怕，很快就回去了。”
这声音……还有那略为生硬的语气……，是阿缺，真的是他！落缘心里一喜，泪水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急切道：“瑾桑……救瑾桑。”
“放心，都比你好！”
夙缺手臂一僵，说话也有些不客气。眼中的情绪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心疼来得更为贴切。哼，把自己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落缘放下心来，乖乖窝在夙缺怀里。
呵呵，阿缺还是喜欢凶她呢。可是，好开心。
阿缺……终于……来接她了……
夙缺将落缘轻放在榻上，尽管已经很小心，却还是见她痛得眉头皱成了一团。当他撩起她的衣裙时，心顿时狠狠的揪起。
难怪会那么痛，只见她细嫩的小腿已是血肉模糊，有几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手腕上也有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但看上去不像是新伤。
夙缺脸色阴沉。会变成这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乱七八糟的，明显是被火烧过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一边小心的给她上药，一边俯身在她耳边不住安慰：“乖，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不怕。”
语气难得温柔得如深海，连带着宠溺似是哄人入睡的安眠曲。
落缘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好想在阿缺的安慰中睡去，可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和敷过药后的冰凉交织在一起，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万般煎熬中开始哭闹，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止不住的流。
“揍……国师……阿缺…………他欺负我……揍……揍他……”
“好，都听你的，不闹，都听你的。”
终于把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夙缺看着安静睡去的阿缘，吃力的勾出一笑。汗水顺着他苍白的脸滑下。
突然，一股腥味涌上来，顾不上交代刚进来的槐婆，起身冲向殿外。
已经好几天了呢，阿缺为什么没有来看她？明明记得昏过去之前有拉住他的，醒来后发现手里紧紧抓着的，应该是块儿碎裂的衣角吧。之前情绪混乱，现在静下心来，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可是……为什么……阿缺不来看她？
槐婆将药碗放在桌上，看着在床上发呆的落缘，暗叹一声。唉，这孩子自醒来就不吃不喝，也不怎么说话，着实让人担心。
“阿缘，起来喝药了。”
“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就喝。”
“这……”槐婆略一犹豫，道，“可莫要再赌气将药碗都摔了，我还是看着你喝比较放心。”
落缘手心一颤，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沉默良久，才闷着声音道：“阿缺呢？”
“夙皇他…………北忧山不是有片桃花林吗？听说有新酒酿好了，阿缘爱喝酒，夙皇取酒去了。”
是吗？以前受伤，阿缺都不让她喝酒的，现在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跑去那里？即使真的是去取酒，又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莫名其妙的想起梅娘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心里生出一股不安。似乎找到阿缺一直不去接她的原因了呢。
槐婆见落缘一直闷在被子了不肯说话，无奈叹气，端起药碗向外走去。这么长时间，药都凉了，还是重新熬一碗，待会儿再来看她。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短短几天不见，阿缘就受了这么重的伤。那日见夙皇脸色苍白，似也是受了伤，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没见人影。
怕阿缘担心，才撒谎说夙皇去了桃花林。不过，那孩子似是更不高兴了呢。
槐婆走神中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不留神朝前栽去。一阵风吹来，似是有人隔空借力给她，堪堪站稳，抬头见是多日不见的夙皇，手上端着被她摔出去的药。
“她怎么样了？”
“她……”提到落缘，槐婆脸上露出关切，“身体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摔东西，也不怎么说话，夙皇还是去看看吧。”
“这药是给她喝的？”
“嗯。有些凉了……”
“无妨。”
夙缺拿着药碗的手微旋，汤药便重新冒出热气。转身朝寝殿走去。
痛，胸口沉闷的像要窒息般疼痛。落缘起身无意识的朝前走去，不小心碰到一旁的灯柱，其上的夜明珠掉落，摔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无奈苦笑，又摔坏东西了……
“你在做什么？”
夙缺进来刚好看到夜明珠碎裂的一幕，再观殿内的其它东西。歪倒在地的，缺落一角的，乱七八糟的都有被摔过的痕迹。
凤眼一眯，沉声道：“在跟谁闹脾气？！”
听到夙缺的声音，落缘脸上先是闪过惊喜，而后被一丝伤痛代替。背对着躺回床上，装作若无其事道：“回来了？”
“问你话呢！”
“听说桃花林里有好多女妖精呢，怎么不在那里多待几天？”努力的想忍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若无其事的说下去，可一贯的任性让她开始口不择言，“干脆别回来了！”
“简直莫名其妙！”夙缺忍住怒气，走至床边道，“先把药喝了。”
“我不喝！”
落缘猛的坐起，却不知夙缺正一手端了药碗欲扶她起来喝药。于是，又一次，东西碎裂的声音。
短暂的静默之后是夙缺含着怒气的声音：“好。看还有什么想摔的一并摔了，等闹够了再来看你！”
“阿缺！”
一听夙缺又要走，落缘慌了，急忙起身追去。却忘了她还在床上，不慎踩空，眼看就要跌在刚才摔碎的瓷片上。
本来就是说气话，并没有离开的夙缺眼疾手快，将她接在怀里，重新抱到床上。沉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嫌伤的不够？！”
“阿缺……不要走……阿缺……”
落缘紧紧的抱着夙缺，像是怕被丢弃的孩子，惊慌失措的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摔它们的……什么都没有…………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阿缺……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你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汹涌的泪水打湿他的衣领，和着她的绝望无助刺进他的骨子里。
夙缺彻底愣住，怎么会这样？！有些木然的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对上那双微微红肿的眸子。水盈盈的依旧干净的不含杂质，依旧可以映出他的影子。
随着眼泪的滑落、涌出，无数个自己在她眼中汇聚，破碎，再次汇聚……
却再也映不入她的眼底……
心疼的为她擦去泪水，柔声道：“别怕，我不走，会一直陪着你，不走。”
“可……可是……”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双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我都好……好长时间…………没看过阿缺了呢……我……我想看……”
任由她的指尖扫过自己的眉眼，语气中满是无奈：“怪我，怪我一时大意将你独自留在人界。不到三天的时间，我一忙完就去接你。不曾想，妖界一日，人界一年，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是我不好。”
“三……天？”
落缘愣住，妖界一日，人界一年？她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样就说明阿缺并没有丢下她不管？可是……好委屈。
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嘴一撇，抡起小拳头就朝夙缺招呼过去。
“臭夙缺！臭蛋！我明明……等了好多天好多天的，你都不来接我…………坏人……你是坏人……”
几拳头过去，觉得自己力量薄弱，实在不解气，便凑在夙缺颈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夙缺有些哭笑不得，这下，他颈上是泪水、鼻涕、口水、牙印，应有尽有了。将依旧不依不饶的人儿揽在怀里，眼底宠溺一片，柔声道：“爱哭鬼。”
落缘无聊的趴在桌子上发呆。阿缺刚刚去凡间给她买点心了，还未回来。一个人待着好无聊，可是，又不想出去。
昏昏欲睡之际，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夙缺，忙笑嘻嘻的起身：“回来了？”
“阿缘，是……是我……”
“阿呆？”
“嗯。”阿呆怯怯的看向落缘，犹豫一番，接着道，“你……真的……看不见了？”
“……”
“不能治好吗？夙皇那么厉害都治不好吗？”
“……”
“呜呜，都怪我！”阿呆突然上前一把抱住落缘，嚎啕大哭，“夙皇让我去人界找你，我就……就晚了一小会儿，你就不见了。只看到一封信，也不……不知道是不是你写的……你……你看……”
“……”
阿呆突然意识到什么，止住掏信的手，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你看不见……”
“……”
“我总是那么笨，呜呜……”阿呆越哭越凶，“看到信却不识字，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一回来就去找夙皇了，可他跟虎迦都不在。两天而已，我以为不会出事的，却害你成了这样。呜呜……我以后也要学写字…………你教……教我好不好！”
“……”
落缘在心中默数，一把刀，两把刀，三把刀……，呜呜，好阿呆，你确定是来道歉的？不是拿刀子来捅我的？你他丫的能改改这说话不过脑子的习惯不？
还有，你哭这么凶，我还得反过来安慰你……
“没事，我没事，不怪你。”
“可是你再也看不见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