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弹一曲“凤求凰”(1 / 1)
天色昏黄,夕阳西沉,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踏尘归来。为首之人面容俊美,眉宇之中锁着几分焦灼,脸色也略显苍白,正是瑾桑。
单手勒马,在一所驿站旁停下,将马交由侍从去打理喂食。在驿站守卫的迎接下进入站内稍作休息。打算离开时无意中瞥见桌上放有一根刻着百合花纹的木簪。
木簪的样式极为普通,是七夕女子沐发是佩戴的那种簪子。只是这簪子的花蕊处刻有一个“缘”字。那字迹他怎会不认得?
瑾桑神情激动的拿起木簪,眼中有急切,有希望,也有不安。
“这簪子是哪儿来的?”
“这……”驿站的守卫看七皇子表情,料想簪子肯定和殿下要找的人有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它到底是哪儿来的。眼看殿下脸色越来越阴沉,慌忙结结巴巴道,“是……是几天前……有人在长安花楼附近捡到的…………说是见过姑娘……不对!是……”
“出发!”
不等守卫把话说完,瑾桑就跨马离去。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寂静的官道上,扣人心弦。
华灯初上,每到夜晚,花楼就会格外热闹。姑娘们都忙着招呼客人,便由梅娘来教落缘学习刺绣。
虽说励志要做个“好女子”,可这么多年都是好玩好动的性子。学跳舞还可以接受,刺绣的话,实在是有些无聊啊。落缘心不在焉的听着梅娘讲解,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
话说这都好几天了,瑾桑那边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呢?
突然,外面传来马蹄声和士兵列队走过的声音。一时好奇,落缘趁着梅娘出去打探消息的机会,踩着凳子,开窗向外望去。
一回到长安,瑾桑就调集了士兵满城搜寻。自己则骑马来到了之前那个守卫所说的花楼附近。虽说可以确定那个木簪是缘儿失踪那晚佩戴的,但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蹊跷,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愿,她依然安好。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瑾————桑,你是来接我的吗?”
瑾桑身体一僵,顺着声音的方向扭头望去,三楼的某个窗口处,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小姑娘正向他招手,见他回头,顿时绽开笑脸。水盈盈的眸子一如从前的弯成了月牙儿,眸中的清辉顺势也将瑾桑眼中的星光点亮。
茫茫的夜色中,笑意晕成一片。
一时高兴,落缘竟忘了自己是踩在凳子上的,不小心踩空朝地上摔去。本能的想抓住什么避免摔倒,谁曾想用力过猛,身子又向前栽去。这下更惨,直接从窗口落下去了。
瑾桑瞳孔皱缩,脚尖一点,从马上腾空而起,将下落的人儿接在怀里,几个借力旋身后平稳落地,紧紧地抱她在怀。
这几日为找缘儿他都快急疯了。现在能将她再次抱在怀里,这种满足感像是在做梦一样,美好又充满诱惑力,让人不愿醒来。
落缘感觉到瑾桑的紧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没事。”
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瑾桑拉着落缘前后查看一番,见她并无受伤的痕迹,才算真的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我……我掉进河里,又不小心迷了路。后来遇到好心人把我送到花楼里住着。”
“……”
花楼?!好心人?!瑾桑扶额,怕是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吧。不过看缘儿一副认真的样子,想来并没有受到伤害。但不代表有些人就可以放过了。
“来人,将这花楼里的管事全给本殿抓起来。”
话音刚落,侍卫还未来得及行动,梅娘突然从花楼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跪下来就是一通哀嚎:“殿下饶命!民女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望殿下看在姑娘并未受委屈的份上饶过民女吧!”
瑾桑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却有让人大气不敢出的威严。
紧张的气氛中,落缘率先疑惑的开口了:“梅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跪下了?”
梅娘眼神飘忽不定,结结巴巴道:“我……姑……姑娘……不是我……是那两个车夫……”
落缘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小手在她手上轻拍,认真道:“姐姐放心,你们帮我治病,还教我跳舞、刺绣,瑾桑怎么会怪罪你们呢?回去吧,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们。”
“缘儿,回来。”
瑾桑低叹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向梅娘,直到她吓得再次跪倒在地,不敢抬头,才将视线移开。
“这次的事本殿可以不做追究,不过,无论是谁,若有再犯,定不会饶恕!”
说完将落缘抱上马,从后面托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向自己,低声道:“还有,以后这种地方,永远都不许来。”
直至所有的士兵都撤离,梅娘仍有些惊魂未定。哎呦喂,就七皇子看那小姑娘的眼神,就那在意程度……
小丫鬟?谁信啊?!天呐,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呀,花钱买了个罪名!
虽说侥幸没有被定罪,可心肝儿还是疼得不行,她之前花出去的银子哟……
房间里的灯已熄灭,缘儿应该已经睡了吧。瑾桑站在落缘的门外,久久的出神。
这次总算有惊无险,缘儿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可是却让他突然间意识到,缘儿并不是属于他的,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像七夕那般毫无征兆的从他身边消失离开。
一种不安渐渐的在心里生根,伴随着淡淡的无奈。
冷风吹过,瑾桑将手中的木梳收紧,抬头望向天空。沉闷的夜空,星光黯淡无光。今年入冬的时间似乎会比较早呢。
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金色的头发随风扣上门扉,却远不足以将房内的人儿唤醒。
只要,她现在还在,就好。其他的事,等日后见到那个阿缺再说吧。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御花园的八角亭里,瑾桑弹奏的正是这首诚挚缠绵的《凤求凰》,琴声悠悠,诉尽浅浅相思淡淡愁。
落缘从舞娘那儿回来,路过花园,见瑾桑在弹琴,眼珠微转。踮起脚尖旋身花丛中和着琴声起舞。动作略显生疏,却也不失柔美。
瑾桑抬眸,眼神瞬间温柔似水,指尖挑动琴弦时,似都带上了几分怜惜。
花谢花飞,美人轻舞,本是一幅动人的画面,却被一声尖叫打破。
只不过是花丛中飞出的几只小蜜蜂而已,落缘却被吓得不轻,抱头躲进瑾桑怀里不敢露面。生怕是之前的那群蜜蜂来找她“寻仇”。
瑾桑微愣,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初见面的时候,那时缘儿也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冲进了他的怀里。说起来,似乎还应该感谢那些蜜蜂,促成了他和缘儿的相识。
指尖在她小脑袋上轻轻一点,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饿了。”落缘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笑嘻嘻的道,“今天舞娘有夸我聪明哦。”
“是吗?”
“那当然。她说我学得很快呢!照这样下去,等我嫁人时肯定会是最最好的新娘子。”
瑾桑抬手将飘在她头发上的落花拂去,浅笑不语。
“你说……”落缘微微侧头,眼中带有几分困惑,“两情相悦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喜欢?”
“等哪天你能听懂这首《凤求凰》,便也就明白了吧。”
后来的日子,依旧是落缘爱闹,瑾桑爱笑,只是关于喜欢,依然不懂,依然没有说出口。
今年气候异常,入冬的时间甚早。连日的大雪使得边疆一些游牧为生的部落陷入困境,从而引发了一些暴动。
针对此事,大臣们在朝堂上进行了商讨。主要分为了两派,一是以太子为首的主战派,再就是以七皇子瑾桑为首的主和派。双方各执主见,互不相让。
天终于放晴,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这种天气向来是落缘的最爱,兴致勃勃的在花园里堆雪人。一时心血来潮,想堆个阿缺模样的雪人。因自己个子不够高,便央了瑾桑来帮忙。
雪后的天气格外寒冷,很快,落缘两只小手就被冻得红彤彤的。却依然跑来跑去的滚雪球,堆得很认真。
寻了条墨玉制成的链子,在瑾桑的帮助下戴在了雪人额头上,而后弯起眉眼,软软道:“阿缺的头发就是这样束起来的呢。”
“是吗?”看她那么高兴,瑾桑忍不住打趣道,“你一直说的那个阿缺,这么久都没来,不会是不要你了吧?那样的话……”
“你胡说!”
一句还未说完的玩笑话像束小火苗,点燃了落缘心底的不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阿缺是我捡回来的,他是我的!才不会丢下我!你胡说!”
语气中满是倔强,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并赌气的将刚刚堆好的雪人毁了个稀巴烂。
从未见过缘儿这般伤心闹脾气,瑾桑不由慌了神,一时间有些手无足措。抱了泪人儿一样的她在怀里,将她冰冷的小手按在胸前,不住安慰道:“是我胡说,是我不好。别怕,他会来找你的,不怕。”
沉默良久,落缘把脸上的泪水胡乱一擦,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花,定定的望向瑾桑:“阿缺他是有事耽搁了,是吧?”
莫名的,瑾桑心里一酸。缘儿那微带哭腔的话语和蓄满泪水的眸子,让他觉得只要他说一个“不是”,她的世界就会崩塌一样。他怎么忍心?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嗯,他会来的,我陪你等。”
然而,他之前只是想说,“那样的话,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