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1 / 1)
也许是天气的缘故,联考那两天,同学们的情绪都不高。每门科目考试结束以后,食堂里甚至听不到有高三的学生对答案。
明明芮忱每餐都在食堂二楼吃营养餐。
原本对芮忱来说,几乎没有可能吃到的餐点,但因为齐骧不考试,会提前到食堂来打饭和占位置,所以每次他考完试,直着还隐隐作痛的腰杆慢悠悠地来到食堂二楼,就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坐下来吃了。
齐骧每顿饭都会端一罐炖了排骨的瓦罐汤给芮忱。
“我跟阿长他们说好了,下午考完理综就去帮你搬东西,完了再回家。”芮忱喝完汤,开始吃饭,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我的校园卡里还有钱么?”
因为打饭的事情交给了齐骧,芮忱是一并把校园卡也给了他的。齐骧点点头,“你要拿吗?”说着便从外套口袋里掏了出来。
“不用不用,你拿着吧。晚上我回家吃的。”芮忱用眼神督促他吃饭,问,“还剩多少钱?”
齐骧埋头扒了两口饭,“两三百。”
芮忱盘算着还能再吃一个星期左右,也就不惦念着充卡的事情了。
“考试难吗?”齐骧瞄着芮忱的饭盒,“别光顾着吃米饭,还有菜呢。”
芮忱哦了一声,却对着满满覆盖在米饭上的青椒牛肉和滑蛋虾仁面有难色,苦着脸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了。”
“谁让你先喝汤的?喝了汤还怎么吃得下饭,又不是女孩子要控制体重减肥。”齐骧又问了一次,“考试难吗?”
芮忱满心都是怎么解决这些菜,顿时也不禁后悔先喝了汤。他舔了舔嘴唇,忽然灵机一动,问,“我只吃牛肉和虾仁?不至于太浪费。”
齐骧看他还是回避了那个问题,歪着头端量他几秒钟,淡淡道,“你先吃着吧,吃不完给我。”
“好!”芮忱爽快地答应,又吃了几口饭才想起来,抬头说,“不难。”
对于这个答案,究竟是早有预料还是始料未及,齐骧自己都分不清楚。齐骧讶然看着说完以后继续吃饭的芮忱——他正嚼着满口的饭菜望着排队打饭的人发呆,在芮忱把眼睛又转回来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把实在吃不下的饭菜分给齐骧的时候,芮忱才注意到他吃得十分清淡。他想起有一回听到齐骧跟何瑞吵架,说起自己一个星期才吃五十元钱,到现在他还没想明白这样能吃些什么
想到这里,芮忱把剩下的牛肉和滑蛋都摊到了他的饭盒里。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清淡总是不好的。”芮忱托腮看着他吃饭,瞟了一眼唯一的瓦罐,“不喜欢喝汤?”
齐骧筷子动起来慢了些。他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芮忱,在他把目光对过来的时候,淡淡笑道,“不是,我怕吃了酱油留疤。”
芮忱眨眨眼睛,也只是不是该相信这是借口。齐骧额头上的伤已经拆了线,被额发挡着。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开,只见缝了四针的伤口仍结着痂,上面喷了药粉,黄褐色。
“留疤就留疤呗,也不怕没人要。”芮忱撇撇嘴,收回手说。
齐骧微微一怔。他望着芮忱。
皮里春秋?
齐骧解颐,摇了摇头。
芮忱托着腮继续看他吃饭,眼里也忍不住盛了笑意。
齐骧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完,不禁打了个饱嗝。见状芮忱噗嗤一笑,把纸巾递给他,在他擦嘴巴的时候又看了他一会儿。
其实自己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一直看着齐骧了,芮忱忽然意识到。
和其他大型考试不一样,联考结束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芮忱早些时候给外婆去了电话,被交代考完试回家,一起去医院拍个片看看伤势恢复情况。
左右不过也就过了十天,芮忱心里不觉得有什么必要。但毕竟是外公的决定,也算得上是医嘱,芮忱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回受伤,芮忱又一次感受到家里有一名医生的必要性,不说排队挂号、看诊住院,就是平时的一些调养也是免费而多有裨益的。
“考个医学院吧?”芮忱洗碗的时候,忽然对齐骧说。
齐骧正冲着饭盒里的泡沫,闻言愣了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我?”
“我们啊。”芮忱笑着说,“反正你动不动就受伤,学医方便很多,看病也不用挂号。”
他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抖掉饭盒里的水。半晌,他问,“你也考?”
芮忱把洗干净的饭盒放回柜子里,理所当然地点头,“一起啊。”他把手擦干净,回头看到齐骧望着自己,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嗯?”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皱,转而微笑摇头。
齐骧总是摇头,或者说没事,仿佛心里藏了很多心事和挣扎不说出口似的。芮忱猜想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看着他,言语也化作淡淡的微笑。
原本约好在考试结束以后,几个人一起去齐骧原先租的房子那里把东西都搬回宿舍里。没有想到,等到考试结束离开考场,芮忱碰到了赵铨他们,但给齐骧打电话,他却在电话里说,自己下午已经把东西都拿回来了。
芮忱心事重重地挂断电话,看看几个朋友,无奈道,“他下午已经去搬过了。”
“他一个人啊?”叶骞鼓了鼓脸颊,又说,“那我们回去帮他收拾一下吧?”
他摇摇头,“他已经回家了,刚上的公车。”
黄重阳一听,翻了个白眼,“那个家,回去做什么啦!”
“别这么说,毕竟是亲人。”赵铨说完也是叹气。
“喂喂喂,你们说,他那个斯巴达的老爹,会不会断了他的生活费啊?”凌同斌说完打了个抖,“软禁什么的。像何瑞,我靠,现在上下学专车接送,就差没几个黑西装鞍前马后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芮忱笑骂道,“你跟着女朋友,泡菜剧看多了吧?”
“还好啦,湾湾片多看了几部而已。”凌同斌得意洋洋地说。
赵铨咬牙切齿地瞪他,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说,“不知道有没有去医院复查诶。之前不是连院都不住?复查肯定也不去了吧?”
“我跟我爸爸说一下,让齐骧私下去找他好啦!”叶骞爸爸是脑外权威,他欣欣然建议道,“这样不用花钱!”
如果齐骧能够知道大家都这么关心他,就好了。芮忱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管说出来的话靠不靠谱,都是在给齐骧想办法,心里不禁这么感慨。可是,他隐约又觉得,齐骧知道了,未必会开心。
“等等!”凌同斌突然停下了脚步,跟踩了地雷似的。
几个人回头一头雾水看他。
他看看他们几个,一脸惊恐道,“我们这样,别人知道了,不会以为齐骧是总受吧?!”
“神经病啊你!”在全部人无语了良久以后,黄重阳一个巴掌拍到了凌同斌的后脑勺上。
外公所说的骨裂会影响生长,也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说出来威胁一下齐骧的爸爸。骨裂不明显,过了十多天,通过拍出来的片也要仔仔细细看半天才能看出来。
芮忱很好奇那天外公究竟跟齐骧爸爸说了些什么,不过事情解决得比原先想的要平静许多。学校处理起来风平浪静,何齐两家也没有原本那么烈焰嚣张要闹官司。芮忱旁敲侧击问了一下外婆,得知齐骧爸爸除了支付何瑞所有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以外,还无论如何给了芮忱家这边一笔钱。
听罢他没说话,端在手里的书也看不进去。
“也就一千元。”外婆看出他有心事,把实数告诉他,“钱打进你的□□里了,你当零花钱来花吧,正好下周也生日了。在学校里也多照顾照顾齐骧,他平时过得省?”
芮忱吃惊极了,愣了半晌才点头。他记得刚认识齐骧的时候,他还很照顾自己,当时对他不甚了解,不知道他吃住如何,但各种护肤品却是一样不少的。什么时候起他不是这样了呢?芮忱努力回想,忽然发现似乎就是从他说起喜欢自己开始的。
莫名其妙地,日子过得像个直男了。思及此,芮忱不禁觉得好笑,也难怪后来大家得知他是喜欢男生,会那么震惊。
“生日那天距离高考还有几天?”外婆问。
芮忱稍微算了一下,“161?”
老人家微笑问,“紧张吗?”
他眨眨眼睛,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对于这个对国内绝大多数高中生来说的人生大试,芮忱从来没有过多的想法。就算是倒计时,也要把几个月的日期一一加上去才会得出来。对芮忱来说,这只是一个存在于那里的时间节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至少在不久以前是如此。
“多多少少有一点吧。”想起齐骧,芮忱还是不得不这么说。
外婆把温好的牛奶给他,“做好准备就能够从容以对了,你妈妈和舅舅都是这么过来的。喝完牛奶早点睡,明早打车去学校。”
芮忱捧着牛奶杯,喝了一口,嘴唇上边留下一圈奶白。
老人家走出了他的房间,过一会儿又拿着几盒药回来,码在芮忱床头柜上,“你妈妈回去以前,用医保卡刷的药,都是清脑安神的。她还买了燕窝,明早我起来炖好了,你拿到学校去让齐骧吃。就放在炉上,到时候别忘了。”
没想到外婆交代的都是齐骧的事,芮忱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点了点头。
“谢谢外婆。”芮忱说。
老人家噗嗤一笑,手指把他唇上的奶渍擦掉,唏嘘道,“你外公说啦。你呢,天真是天真,但心里头是不迷糊的。也没听你说过哪个人好。齐骧能让你这么说,他肯定就是个好孩子。他现在这么小,路就已经这么难走,不扶一扶,难说不会倒下的。”
芮忱听得心里又酸又涩,他只好闷声喝牛奶。
“早点睡,记得刷牙。”外婆揉了一下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