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1 / 1)
越是临近期末,要重新调整寝室的消息就传得越厉害。这成为了施加在同学们身上的无形压力,因为大家都觉得,无论期末考试的成绩如何,万一自己从原先的寝室里被调走了,那么就是一件值得警醒的事。在一些心思敏感的同学心里,它甚至于是会让人抬不起头的。
因而考试周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全班同学似乎都卯足了劲地复习,中午留在教室里自习的学生占了绝大多数。
尽管课间和课后,同学们依然在打打闹闹,但到了上课时间,就连平时最吵闹的同学也会安静下来学习。
偏偏在这个时候,芮忱感冒了。起先没有注意,就只是某一个晚上胃口很不好,临了睡觉时,躺在床上直想吐。那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快到清晨才睡着了一会儿,起床后,头就开始发沉了。
发了些低烧,吃过早饭,开口声音便沙哑了,芮忱早读课请了假,去了趟医务室。校医在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以后,得出他进入变声期的结论,还十分遗憾地告诉芮忱,他在这个关键时期,不幸被衰神看上,感冒了。
芮忱头昏沉沉的,想到两天后要期末考试,脚下像踩棉花一样回到教室里。
好在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专心准备考试,没有人发现他变声的事。芮忱在自习课上昏昏欲睡,鼻子呼吸不畅,时不时哼嗤哼嗤的,一早上就用掉了两包纸巾。
“生病了?”课间庄亚宁过来把笔还给简婕,看他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关心道。
芮忱不想说话,挥挥手表示只是小事。
“行不行啊?”黄重阳摸到他额头上,看看庄亚宁,“不烫,应该还好。”
芮忱打了个OK的手势。
庄亚宁问,“吃药没?”
这下芮忱不能打手语了,小声说,“懒得吃,扛一下就过去了。”
“注意保暖啊。”这个年纪很多男生都选择这样对抗疾病,庄亚宁他们也不以为意,只是这样提醒他。
芮忱点点头。
从前每次考试周都不会影响芮忱的作息,这次生病,更是让他一回到寝室,就爬到床上睡觉。之前各科老师似乎都在自己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上介绍过考试范围和重点,当时芮忱没在意,想着临考前再问问其他人,但眼下他连这个工作都无法做了。
他很少生病,所以一生病就觉得整个人都很不舒服。还没有熄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其他室友说话做事的声音,仿佛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芮忱虽是闭着眼睛,但还是隔着眼皮看到红色的光。
像是血的颜色。
第二天就要考试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芮忱做着乱七八糟的梦,全部都是一节一节的,没有共通点,找不到主题。似乎是梦见了班主任,也梦见了黄重阳,还有何瑞,还有自己远在欧洲的父亲。
他走到梦境的边缘,看着高楼下的广场。科技楼比广场的旗杆还要高,迎风招展的国旗是触目惊心的红。
芮忱在风里站了许久时间,正要一步踏出去,忽然感觉到有人摇了摇自己。
他眉头一皱,便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他眯起眼睛看了很久,才看清黑暗里的人是齐骧。
“梦见什么了?”齐骧多爬了两级,坐到了床的边缘,“眼珠子动得厉害。”
芮忱浑身都没有力气,好不容易侧过身子要起来,却被齐骧按回了床上,“躺着吧,我怕你冷,给你拿了床绒毯。”
其他人都已经睡了,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就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芮忱看到齐骧摸着黑把一床绒毯打开,加在他的棉被上面,小声说,“秋天时候盖的毯子,没拿回家。”他说着摸了摸芮忱的额头,问,“吃药了吗?”
就着这个动作,芮忱摇了摇头。
齐骧的手停在他的额头,过了一会儿,滑到了他的侧脸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芮忱揉了揉吃痛的脸颊,用虚弱的声音问,“几点了?”
“快三点。”他给他掖了掖被子,“本来没想叫你的,看你好像做了噩梦,就把你叫醒了。”
他吃力地回忆着梦里的一切,记得不清楚,乖觉点了一下头。“你怎么还不睡啊?”
看不清他脸,只听到他声音里的苦涩,“明天就考试了,哪里睡得着?”
闻言芮忱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刚才一直在看书?”
“嗯。”齐骧呼了口气,“睡吧,否则明天起不来就惨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转身爬梯子下去。
齐骧在考前那么紧张的原因,应该也是和其他同学一样。又或者,他的压力要比其他人大更多。芮忱想起先前他说的不想搬出去的话,还有黄重阳他们的要求,不禁在这样的深夜里隐隐心疼起来。
不过,其实并不必太在意调整寝室的事情吧。在芮忱心里,就算换走了,也不会妨碍到什么。就像那些相隔山高水远的人,不也是割不断联系吗?——倘若真的不想分离。
何况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分离。
也不知道齐骧这床毯子有几斤,芮忱只觉得加上来以后,暖和了很多,也沉重了很多。
芮忱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紧,吸了吸鼻子,感觉床架又被拉扯了一下。
是齐骧又爬了上来。
“嗯?”芮忱茫然望着他,想起了什么,“晚安。”
齐骧把手探进被子里,顺着芮忱颈子的线条摩挲了两回,碰到芮忱的喉头,痒得他轻声咳了一声,“变声了?”
闻言芮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嗯。”
他在黑暗里望了他片刻,手抹开他的额发,弯腰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晚安吻,“好梦。”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芮忱没有做梦,就这样到了天亮。
因为正式进入了考试周,学校取消了跑操。芮忱赖在床上,等到大家都走了,再慢吞吞地爬起来。他懒洋洋地在洗漱池边上刷牙,余光瞥见齐骧的洗面奶,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用了,显得脏兮兮的。
芮忱换好衣服便坐在凳子上发呆。感冒了,消化酶活性也随之降低,明明前一天晚餐没怎么吃,这时也没有要吃早饭的意思。
他弯腰捞过放在一旁的热水壶,打算倒杯热水喝,拧开桌上的保温杯才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热水。
肯定是不久前才倒进去的,温度一点也没有降低。
芮忱呆呆看着这杯水,才终于算是睡醒——今天是要考试的。
考了一天下来,结果真是如同芮忱起先所意料的一样。
特别是早上,从教室到食堂的这一段路,芮忱就完全忘记了语文的作文题是什么。下午的数学倒是好一些的,起码卷子都写完了,但傍晚吃饭听到邻座对答案,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难道他们做的不是同一套卷子吗?
分明高二是从今天才开始考试的。
好歹经过这两天的休养,脑子转起来没有那么明显的迟钝感了。芮忱想着既然卷子也交了,自己就算题答得很糟糕,也没有去改的可能,于是就还是心安理得地吃饭。
吃到一半,庄亚宁端着饭盒走了过来。
“好多了吧?”他坐下以后说,“看你提前交卷了。”
学校规定不能在考场里睡觉,所以芮忱才撑不下去提前交的。他吸了吸鼻子,说,“刚才回宿舍打了个盹儿,好多了。”因此也错过了跟同学们约着一起吃饭的机会,他看看庄亚宁,“你一个人啊?”
庄亚宁点点头,“道长他们上楼吃营养餐去了。”
为了等庄亚宁,芮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他挑着碎肉玉米里的玉米,一颗一颗地吃。
“食堂要赶在放假前把屯盐用完吗?”庄亚宁不满地说,“菜这么咸。”
“咸?”他吃着味道倒是正好。
庄亚宁同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他端起杯子喝可乐,正巧看到何瑞和他的同学经过面前。
何瑞看到他们,微笑点了点头,就走了。
“你有没有发现道长非常讨厌何瑞?”庄亚宁用可乐杯子遮住嘴巴,一路望着何瑞离开食堂,问道。
芮忱连连点头,“为什么?拉练前不是不认识吗?”
庄亚宁目光复杂,犹豫了一会儿,才凑过来小声告诉他,“他们认识的,只不过道长假装不认识罢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芮忱难以置信。
“而且还是个悲剧。”他遗憾地摇头,帮芮忱回忆道,“你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道长带了个小女朋友吗?他初中同学,军训完了以后在一起的。”
芮忱努力回想,似乎的确有过这么一件事。但是他们交往的时间似乎不长,刚开始的时候老是听到黄重阳女朋友长女朋友短的,但是没过多久就听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心向道,孤家寡人六根清净了。
庄亚宁唏嘘道,“那个女生是公益社的,跟何瑞是一个社团。他们社不是老去搞公益活动吗?后来就搞到一起了。所以才跟道长分手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事。他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何瑞不是喜欢男人吗?”说完他又想起来,他似乎对外宣称是双性恋。
“谁知道他,反正在传说里,是个不太靠谱的花花公子。不过家里有钱嘛,又帅又聪明,而且看也知道肯定油嘴滑舌,容易讨女孩子欢心。”庄亚宁说到这里,又皱起眉头说,“那个女生好像是为了他学文的,现在也在(10)班,上回球赛大声喊着加油呢。不过听道长说,她根本不适合学文,转过去以后成绩也一直没起色。唉,女孩子想不清楚吧,喜欢人也是要量力而为的,把自己搭上去就不好了。”
芮忱想起上回的电视采访,更是疑惑了,“那他们现在没有交往?何瑞说他没有女朋友。”
“没啊,何瑞刚上高二就把她甩了,就她刚转到(10)班的时候。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女生好像没有怨言,否则也不会加油加得那么起劲。”庄亚宁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过去还发生过这样的纠葛,难怪黄重阳会那么讨厌何瑞。他现在还看不开,说不定是因为他还放不下那个女孩子。
从前芮忱除了学习,就是玩,因此错以为自己这些好朋友跟自己也是一样的。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也不愿意为人道的一面。
他苦恼道,“就算是这样,也犯不着要赶齐骧走啊。他没做错什么。”
“你真的一点都不反同啊。”庄亚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是没碍着谁啊。”芮忱撇撇嘴,“而且道长反应也太激烈了。”
庄亚宁苦笑,“有什么办法?你不知道,简婕跟齐骧表过白了。”
他正伸手拿饮料,闻言差点把杯子打翻。他连忙扶正,惊诧看着庄亚宁,“你说什么?”
“是啊。道长喜欢简婕,这很多人都知道的吧?”庄亚宁颇为感慨地摇头,“黄重阳他真的非常非常衰了,仕途不顺,情路也不顺。两个情敌都是同,换你,你能不跳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