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肃雪炎的手登时按上了魄渊剑鞘。
书桌前的年轻女子轻轻站起，转过身来瞧着肃雪炎。她有着一双浅浅蓝色的眸，好似那片湖泊凝结的冰，见着肃雪炎和宁清雨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这时候，肃雪炎手中的魄渊剑，蓦地发出一声轻吟。
“我并非那甚么萧统领。”听见轻吟后，那女子仿佛很满意:“萧小鬼早去南边逍遥过年了，只有我在这里等着你。”她忽然笑笑，仿佛笑给自己看:“肃将军。”
肃雪炎心下生出疑惑:“你是甚么人？”
“我么？我姓苏，名字唤做白川。”她闲闲地向前一步:“我不是墨行的人。”
“你名字，确然是苏白川？”宁清雨有些惊讶:“草办之苏……”
“轩辕流岚没告诉过肃将军，却告诉过你么？”苏白川挑起左眉:“这些阴谋家啊……”
“不，她没告诉过我。”宁清雨目露凝重:“我只是晓得，她最后见的一个人，是你。”
“是，我杀了她。她欠我一条命，欠了数十年……我不过是拿回来而已。”苏白川轻轻叹气:“这是你们出生前的纠葛了，她既然没跟你们提过，你们又何必追寻。”
“你既然不是墨行的人，便不能做主墨行的事情。那么你是为什么在这里等着我们？”肃雪炎问道。
“轩辕流岚还应过我一件事情，她说她是做不了了，让我来找你们。”
“甚么事情？”
“替我寻一个人。那人名叫苏潜兮，眼睛是浅紫色，你们见着便能认出来。她往昔是在断琊里任事，既然你们本来就要对付断琊，顺带着替我寻到她，不也是极便利的事情么？”
宁清雨心里想了想，道:“近十年里，断琊中没有一个叫做苏潜兮的人物。若是太小的角色，我们哪里找得到？”
“苏潜兮在断琊中成名是九十多年前的事情，你徒记得近十年的断琊人物，有甚么用处？”苏白川嘴角噙一抹冷笑:“她只会是断琊后头的大人物，怎么会和小角色挂钩？”
“九十多年？”肃雪炎道:“现下只怕都化做灰了罢。”
“不一定。”宁清雨道:“九十多年前……若是魔族人的话，有甚么不可能？”
“魔族人现下亦无长生。”
“那是因为四十三年前有人斩断了六维，神力消散，故而无长生亦无神迹，远古与上古神之时代的东西尽数失落。”宁清雨微叹一声:“然而在那之前因着各式由头长生不老的人……还是在这长生不老里活。”
“是。”苏白川很是爽快地承认了:“我们掉进了时间的罅隙里，纵然我斩断六维，这也是无法更改的宿命。”
肃雪炎与宁清雨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已然……”
“我作为人生活不过百年而已，然而存在已经有数万年时光。”苏白川低低地笑：“往后也还有更多的时光等着我。然而这些都是我的事。你们只消帮我找到苏潜兮，了结轩辕流岚遗留下来的事情，便足够了。”
肃雪炎不怎么喜欢苏白川的语气。然而这事情没人能够下结论。
这时候，肃雪炎手中的魄渊剑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自己在剑鞘中抖动起来，发出铿锵的声音。
苏白川起初也是惊愕地看着魄渊剑，随后目光一点点地柔下来。
“你呀。”苏白川缓步上前，不顾肃雪炎身上透出的强烈杀气，伸手轻轻按上魄渊的剑柄：“何必劝我。”
魄渊剑蓦地发出一声清吟。
肃雪炎安静地向后退了一步：“苏姑娘，你失态了。”
苏白川也向后退了退：“往事纷杂……实在抱歉。我在墨行中总算也说得上话，如若有甚么需要帮助的，只需要向这里传信便可。”
肃雪炎点点头：“那么就如此说定。”
言毕，她转过身，拉着自方才便无话的宁清雨，离开了萧府。
“我方才在想，苏白川，莫非是白鬼之白，渊薮之川？”回程的马上，宁清雨低声在肃雪炎耳边道：“我曾经听说过，名剑日久生灵，甚而有化作人形者……”
“吁。”肃雪炎将马缓了下来：“我晓得这个。”
宁清雨挑起了左眉。
“我原先瞧过先祖的笔记，故而晓得的。”肃雪炎的语气很淡，因为她晓得这是很古早的事情，不应该加上评判的语气：“我先祖肃中行，娶妻宁雪炎——我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而魄渊剑，其实是我先祖母传下来的。先祖与先祖母曾于江湖闯荡过青春岁月，然而在某个时候忽然同时投了朝廷，建下家业，结为连理。”
“先祖笔记中曾经记载，他原先在山中学艺时曾救过一位女子，后来因着机缘晓得她其实是魄渊剑剑灵，因着术法化作人身。”
“你的意思是，苏白川就是那位魄渊剑剑灵？”
“否则它为什么自己发出那些声音？”肃雪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本来不当我们这些后人来管。然而太皇太后遗留下的事情，我们得帮她做好。”
“你说自己无牵无挂，其实心里一直忠于她呢。”宁清雨忽然道，语气里辨不出情感。
肃雪炎沉默了良久。
“是。”
“我也是。”
肃雪炎与宁清雨离开过后，苏白川重新坐回到书桌前的椅上，目光瞧着那空无一物的桌案。
她依稀记得当时为了斩断六维，去往沂王城，初初见到轩辕流岚的时候。
沂皇室传承的是瑰丽深紫的眼眸——据说当初开国皇帝轩辕穹苍其实是有着魔族的血脉，这样的紫眸与苏潜兮的淡紫不同，华美到勾魂夺魄。
然而在看到轩辕流岚的那一刻，她就晓得了，这又是一个眼睛里有着火的人。
果不其然。
今日来的那两个小鬼，即使在她死后，都还是效忠于她。
多少人一生所求，不过被人铭记。她轻轻一叹，伸手拿起笔，展了白纸，写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