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婚事(一)(1 / 1)
“我要娶妻,老爷安排一下吧!”江日天才下了早朝,便直奔江老爷所在的书房,闷头甩出一句话来道。
江老爷一愣,有些奇怪道:“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要娶妻的事情?老夫先前跟你提过多次,你不是都不肯吗?”
江日天很有些不耐烦的模样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总之,我要娶妻,越快越好!”
江老爷神色微变,心中却有些奇怪,江日天突然要娶妻,一定不会那么简单,江老爷心中已经冷厉的如同腊月冰雪,面上却丝毫未显,笑着道:“若只是求快,那倒容易,咱们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韩颖这丫头不错,又是自小服侍你的,咱们都知根知底,她对你又是忠心耿耿的,老夫先前就跟你提过,可你自己不乐意,老夫也不能强求你!”
江老爷的话说的很明白,不是他拦着不给江日天娶妻,是江日天自己不乐意,韩颖这姑娘长的也算是不错的了,可江日天瞧不上眼不是吗?
江日天心中冷笑,面上却未见分毫,这样的话,他已经无数次听到了,这个江老爷恨不得自己不肯娶妻,将来不能留下血脉,否则若是江日天有了子嗣,对于江老爷来说就是一种威胁。
其他先帝留下的暗卫们,不止一次催促过他的婚事,他心里惦念着安清瑶,自是不肯迎娶她人,江老爷每每便用这样的话去推拒。
“韩颖不成!旁人不知道,老爷是知道的,我跟韩颖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只不过她这些年也没有寻到合适的人家,才会一直拿我做挡箭牌用的!”江日天嘟囔着道。
“那你到底想要娶什么样的姑娘,且跟老夫说一说,老夫也好着人帮你去寻,这婚姻大事,岂是说能成就能成的,总不能你今日说,明日便成亲吧!”江老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会让江日天有这样的转变,他如今要做得,便是先稳住江日天,然后去查探,江日天为何会突然间想要娶妻,是谁撺掇着他这么做的。
“没什么不成的。”江日天很是急躁的样子道:“随便上大街上买个丫头回来,明儿个拜堂成亲也就是了。”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江老爷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道:“你如今可是兵部司城,先前又没有娶过妻室,哪里能从街边拉过一个姑娘就成亲,你且放心,老夫尽快为你安排便是!”
江日天没好气道:“老爷最好说话算话,我给老爷三日的时间,若是老爷办不成这件事,我便自己去办了!”江日天甩下这句话,便走!
江老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这十多年来,江日天从未对他有这般不敬的时候,仅仅是发脾气吗?还是说有人在他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来人!”江老爷低声道。
兴德从书房外走了进来,江老爷面上的神色,阴沉的可以挤出雨来,沉声道:“去查一查,少爷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娶妻?”
兴德查来查去,最终查到了倚翠楼,自家少爷便是与唐子涵从倚翠楼出去后,才会变了模样。
兴德一抬手,手掌上便托了一枚金元宝,在老鸨面前转了一个圈,老鸨的面色顿时从一脸嫌弃,变成了谄媚状,“哎呦,爷,您不就是打听个姑娘吗?这点儿小事奴家还是做得来的。”
兴德冷哼一声,撩了袍子,在一旁的圈椅内坐下,果然是烟花之地,方才听闻自己不是来找姑娘的,瞬间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不过片刻的功夫,见到了金元宝,便比大街上的乞丐遇到了膳食还要殷勤。
“能保密吧?”兴德说着这话的时候,手中似是无意识的摸着腰间的佩剑,仿佛只要老鸨胆敢说出一个不字,他的剑下一刻便能落在老鸨的脖子上。
老鸨背后一片冰凉,自是笑着应道:“那是自然,奴家的这一张嘴,旁的本事没有,最是严密,绝不会透露出半句话。”
兴德这才神色微缓,接过小丫头上的清茶,爷一般的抿了一口,盯着老鸨道:“我家公子前两日随唐少将军来过一遭,不知道是你们这里哪一个姑娘伺候的?”
“这个……”老鸨有些迟疑,心里却早已经乐开了花儿,丹娘说有一笔好买卖等着她,她还不信,如今不过是打探个名字就能得一个金元宝,若是再继续下去,定然还是有银子的,丹娘那边也说了,会给予重金,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还真是难得。
兴德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老鸨心里一震,可为着银子,她少不得拿乔一阵,为难道:“不是奴家不肯告诉爷,我们倚翠楼的规矩,那些个达官贵人,在倚翠楼过夜,点的是哪个姑娘,又是住了多久,是不得外泄的,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奴家何必瞒着爷,看爷的模样,也是常在风月场所里混迹过的,自是知道,若是我们说出,哪个姑娘是服侍过少将军和哪位大人,那姑娘的身价银子就得翻个翻,这样的好事,奴家又岂会不做,实在是我们倚翠楼几十年的规矩了,要不然我们倚翠楼也不会直盖怡红院,成为这京城里的头一家。”
兴德没好气的瞧了老鸨一眼,便见老鸨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钱袋,冷哼一声,便又掏出一锭金元宝,扔给老鸨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老鸨接过金元宝,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忙回道:“那天服侍唐少将军和公子爷的是我们倚翠楼的头牌,一个是含烟,一个是含柳,含烟伺候的是唐少将军,含柳伺候的是公子爷。”
“将含柳叫过来,爷有事情要问她。”兴德不想在这种地方耽误时间。
老鸨为难道:“这件事可是爷难为奴家了,含柳姑娘昨儿个便被人赎身了,奴家原不肯放人,奈何那人出手阔绰,竟是给了三千两银票,这可是跟怡红院当年的头牌一个价钱了,奴家若是再不肯放人,那些人便要动刀子了,奴家哪里还敢拦!”
老鸨说完啐了一口道:“也不知道那小妮子是从什么地方勾搭了这样一个人,竟是将楼里的姑娘瞒得死死的,奴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否则还可以趁机抬抬价钱!”
兴德懒得理多嘴的老鸨,冷声道:“那含烟总在吧,让她出来说话。”
“哎呦爷,您这话可就是说笑了,含烟姑娘被唐少将军包了,不知道藏到哪处宅子里,做外室去了呢?奴家如何能找到她!”老鸨摊了摊手道。
兴德抬起脚就往外走,这件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原本服侍过的两个姑娘全都不见了踪迹……
兴德扭身回了自己的武馆,自打兴迈去了月凉之后,这家武馆便交给他打理了,因为兴迈的缘故,这家武馆如今又多了许多的弟子,还有许多高门大户的贵公子慕名而来,当然来武馆习武的,算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若是高门,自是要请了他们去府里坐馆的,如今在他们这里的都是一些徒有虚名的公子哥。
兴德回到武馆,便让自己的心腹去打探含柳的下落,含烟他不敢动,若是让唐子涵察觉到他们的势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兴德不敢直接去江府回话,江老爷这个人看着慈爱,可兴迈和兴德却知道,江老爷发起威来时,丝毫没有人性可言,他必须将所有的事情都打探清楚了,才能过去回话,否则便是自找责罚,而且速度还要快,兴德有些烦躁,又派了三个人前去打探,这个少爷,从来都只会给他们找事,自己的哥哥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就因为少爷说想要参加武举,就被指派到了月凉那等荒凉之地,这次少爷又要说娶妻,这人选还没定,就险些给他折了进去,可见他们兴家两兄弟是跟少爷八字相克的!
五名先帝暗卫出手,不过到了午后,便得了消息,这个含柳竟然被赎身到了一户普通的庄户人家,这让兴德有些意外,不觉对这户庄户人家有了探究之意,这户人家跟少爷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能出那么大的价钱,将含柳赎身,家里不过是温饱……
兴德不敢冒进,先一步将那庄户人家打探了个清楚,这户人家姓郑,兴德便有些奇怪,难道说这户人家跟兵法第二名的郑州立有关?
在兴德的猜忌之下,直到第二日,他才查询明白,这户人家不过是普通人家,没有任何背景,这才去寻了含柳。
含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此刻正笑语盈盈的送自家夫君出门,兴德对比着面前含柳的模样,除了杨柳细腰之外,旁的跟倚翠楼的描述都不大相符,面前的人,分明就是个俏丽的农家女子,还真是瞧不出来烟花女子的模样。
兴德上前便拦了含柳,问道:“你可是倚翠楼的含柳姑娘?”
含柳立刻便变了脸色,怒视兴德道:“什么含柳,含翠的,青天白日的拦截良家妇女,你难道不怕妾身将你告到顺天府吗?”
第四百零一章 婚事(二)
兴德有些没好气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在含柳面前晃了晃道:“爷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若是含柳,爷便将这一锭金元宝赏给你了!”
兴德连眼风都懒得往含柳身上扫,这些个青楼出来的姑娘,各个都是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只要给银子,那跟蚌壳一样的嘴巴,立刻就能张开!
可这次却有些出乎兴德的意料之外,含柳根本就不理会她,冷声道:“妾身不认识什么含柳,含翠的,这位爷您找错人了!”
兴德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就是不肯承认呢,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这样想着,兴德难得的耐心起来,哄骗道:“这位小娘子不要惊慌,我不是坏人,不过是我家公子曾与倚翠楼的含柳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感念含柳姑娘才情,特意让小的过来送银两给含柳姑娘,可没想到,我寻到倚翠楼,却说含柳姑娘被赎身到了这个地方,我方才细细观察过,也仔细打听过,您这户人家实在是算不得大富大贵,你若是含柳姑娘,我便将银两给你,我这趟差事也算是办圆满了!”
含柳的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怯怯的问道:“你家公子姓甚名谁?”
兴德心底冷笑,他就知道,面前的女子是含柳,被赎身到这样的人家,自是不希望自己曾在青楼里待过的事情为人所知的,且瞧她如今的村妇装扮,半点脂粉不施,可见当真想要过这种平凡的日子的,可这户人家捉襟见肘,若是能有多余的银子,也是好事,含柳自然会心动了。
兴德等得就是含柳的这句问话,盯着含柳的双眸,低声道:“我家公子便是新上任的兵部江司城!”
含柳低低的一声轻呼,连连摆手道:“妾身已经说过了,妾身乃是良家女子,哪里是什么倚翠楼的姑娘,这位爷是在污蔑人呢!”
含柳说完,就要扭身进院子,将门扉掩上,却被兴德推了个仰倒,刀身出鞘,直指地上的含柳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爷问你什么话,你便直言便是,若是有半分虚假,爷便让你登时毙命!”
含柳战战兢兢的哭着道:“这位爷,请转告你家公子,妾身什么都没有说过,如今这里没有人知道妾身原本的身份,妾身的郎君是个老实的,得到公子的资助,自是感恩戴德,哪里敢违背誓言,还请公子爷放心,妾身是绝对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兴德听了含柳这番话,更是觉得含柳定然是知道什么秘密的,否则江日天不可能费那么大的心思!
“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一遍,小爷我便饶你不死,否则我定然会让你受尽折磨!”兴德对这件事情的兴趣大增,他的脑子里萌生出一种想法,让他愈发的兴奋起来。
含柳闭紧了嘴巴,哪里肯透露出半句!
兴德将自己的钱袋子从腰间拽了下来,一抬手,便在地上滚了几个金元宝,盯着含柳便道:“要么将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说出来,这些金元宝全是你的,日后你闭紧了嘴巴,我也闭紧了嘴巴,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要么,小爷我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
含柳瞧了瞧兴德的剑尖,又瞧了瞧地上的金元宝,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爷的话可当真,若有虚假,可是要受天打雷劈的!”
兴德心底冷笑,天打雷劈他也躲得过去,但为了让含柳尽快说清楚事情,轻轻的点头道:“那是自然,爷说话,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含柳瞧了瞧张开的大门,从地上爬了起来,直言道:“事情隐秘,还请爷随妾身入屋说话!”
兴德量含柳一个弱女子,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便率先抬腿进了内殿!
含柳在其背后扬了扬唇角,将身后的大门掩住,也施施然跟了进去。
兴德在狭小的屋子里坐下来,含柳也没有给他倒茶,便站在他一旁说了起来。
“这事儿要从三日前说起,那日唐少将军带了你家公子爷来了倚翠楼,唐少将军一直是喜欢含烟姐姐的,因着妾身与含烟姐姐交好,她便带了妾身过去。那日两位爷喝得都有些醉,便是妾身与含烟姐姐都瞧得出来,他们两个似是在比较着什么,听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唐少将军觉得江公子不如他,江公子不服气,二人闹得很不愉快,含烟姐姐与妾身便灌了两位爷许多酒,想着能得不少的银子。”
“这事情的关键还在于……”含柳顿了顿道:“关键在于,那日江公子喝多了,与妾身并没有成事……天还没有亮,江公子便离开了……”
兴德一愣神,反应了半晌便明白了含柳的意思,眉眼间便带了几丝莫名的意味,含柳见状,从小几上的茶壶里,给兴德倒了一碗茶汤,继续道:“谁料到第二日一早,倚翠楼还没有开门,妾身的相好便带了三千两的银票来楼里,要将妾身赎身,妾身当时欢喜坏了,也没顾得上问询,妾身的夫君是哪里来的银钱,直到我二人出了倚翠楼,夫君才说,日后要妾身管住自己的嘴,夫君说,有人今日天还没亮,便闯进了他的屋子,扔给他这三千两银票,要他将妾身赎出来,还要我们尽快离开京城,若是不听他的话,便要了妾身和夫君的性命!”
兴德一边听着,一边用了一旁的茶汤,这两日的紧张与不安,瞬间都松懈了,江日天果然还是没种,若是自己,定然会将含柳杀掉,江日天这个懦夫,居然还问到了人家的相好,还要让相好的男子将含柳赎身,这样浪费人力物力财力的事情,也只有江日天这种公子哥才能办得出来!
“妾身好容易跟夫君在一起,哪里敢冒这样的风险,但妾身在倚翠楼多年,从未得罪过任何恩客,想来也就只有贵府的公子爷了,妾身当真没有跟旁人提过此事,因着要出京城,夫君今日一早便去租车了,怕是过会子就回来了……”含柳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兴德还不肯走,便会撞见她家夫君,两个人虽说都没个武功,但若是闹将起来,他们府里的公子爷落不着好。
兴德没想到自己方才的想法竟然是真的,他们公子竟然当真是那方面有问题,难怪从倚翠楼回来就心情不好,难怪要立刻成亲,唐子涵一定是揪着这件事,让他们公子有口难言,心里憋屈的紧,所以才会要寻个夫人,挡挡唐子涵的那张嘴!
兴德心情甚好,冲着含柳冷哼一声道:“这几个金元宝够你们富富足足的过上两辈子了,管好你的嘴,若是让爷知道,你将今日的事情说了出去,爷绝不会放过你!”
含柳赶忙应道:“爷放心,便是妾身的夫君,妾身都不会告诉的,再者说了,妾身和夫君今日就会离开京城,哪里会去告知旁人呢,我们准备去江南做些小生意,有了爷的银两,我们也能安稳的过上一辈子了,妾身不愿意旁人知道出身,自然不会与人提及京城之事的!”
兴德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含柳一眼,若是平日里做这趟差事,兴德一定不会留情,一定要将含柳灭口,可如今他却不大想这么做,他莫名其妙的想要留着含柳,恨不能含柳是个长舌妇,将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可观其方才的作态,应该不是个多嘴的,可兴德就是想要留着她,只当给江日天留下一个祸端,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这个含柳一不小心,将事情透露了呢……
兴德几乎是哼着小曲,回到自己的武馆的,兴德的心腹朱航上前低声道:“德爷,方才属下发现含柳和一个男子出了京城,要不要属下去将人做掉!”
兴德冷眼扫了朱航一眼,朱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斩草除根,不是他们一向的作风吗?
兴德收回自己的目光道:“不必了,是我将含柳放走的,这是我跟她的交易,她将事情告诉我,我放她一条生路,我仔细想过,她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她的过往,自是不会说起京城之事,再者说她是去了江南,万一有个什么事,那也是咱们的地头,想要找她的麻烦,易如反掌!”
朱航很狗腿的道:“还是德爷想的周到!”
兴德自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自是去江府回话。
而另一边,出了京城的含柳在路上遇到有人在前拦车,含柳笑着跳下了马车,伸出一只素手,在来人面前晃了晃,娇俏的笑着道:“含烟姐姐,你是不是要赏给我些什么,我今儿个可是死里逃生呢!”
丹娘抬手便拍了含柳的手心,嗔怪道:“谁人能要了你的性命,谁不知道你是百草小生的得意弟子,怎么样?事办成了吗?”
含柳撅着小嘴,哪里还有在京城的半分妇人模样,拍了拍手掌道:“我出手,含烟姐姐放心,绝对不会被人发觉,等到兴德知道自己中毒的时候,怕是要到毒发的时候了!”
丹娘这才带了笑意道:“走吧,回去复命!”
第四百零二章 婚事(三)
“你说什么?”江老爷有些不可置信,兴德自认是江老爷的心腹,一日的得意便显现在了脸上,嘿嘿笑着道:“老爷您不是一直担心少爷日后有了血脉,会影响老爷的威望吗?现在老爷大可以放心的给少爷娶亲了,反正少爷也是不成的,肯定有不了子嗣!”
江老爷的眼风扫过去,兴德立刻闭上了嘴!这种话心里想到了可以,但是不能够宣诸于口。
江老爷是什么人,他苦熬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坐上了暗卫的头三把交椅,没料到竟然因着先帝喜爱莲妃,愣是让他成了一个平民百姓,韬光隐晦,时间久了,他心底里的那份不甘,愈发明显,他总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做出些什么。
可江日天是他们的小主子,皇后手中的太子,说什么,都为时尚早,江日天就等于是他们这群人的凝聚力,万一太子有个什么,江日天立刻就可以取而代之,而一旦江日天留下血脉,繁衍沈家,那就没有江老爷什么事情了,所以他一方面供着江日天,另一方面却再剪断江日天的羽翼,让他明明是一只翱翔的雄鹰,硬是养成了一只家鸽,即便是家鸽,江老爷也不会让他做大的!
“你先下去吧!顺便将少爷唤过来!”江老爷吩咐道,既然江日天不能有后,自己自是可以趁此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对江日天的好,也免得那些个忠心耿耿的暗卫们,对他有所怀疑。
说到底,其实江老爷比兴德还要兴奋,可是他心思极深,断不会让人看出他的喜怒。
江日天很快便黑着一张脸来了,进门便问道:“娶亲之事,可办好了?”
江老爷推着轮椅,到了江日天身边,笑得慈爱道:“哪里能那么快,老夫今儿个寻你,便是为了这件事情,你如今的身份特殊,是不能随便娶亲的,你当日所言,要买个丫头回来,这种法子决计不成,便是韩颖都很勉强,不过是因为她打小伺候你,有情份在,若是你娶了她,老夫也好有话回复,可旁的丫头是绝对不成的!”
江日天有些烦躁的模样道:“不过就是娶个亲,能有多大的麻烦,总之,我已经放出话去,这几个月内,是一定要娶个夫人回来的,满朝文武都听着了,若是我不能在这段时日内娶亲,岂不是要被他人笑话,我一年多,才在朝廷里建立起来的好形象,便要一落千丈了!”
江老爷眉头微皱,没想到江日天在这件事情上竟然被唐子涵逼得如此浮躁,有些不悦道:“这样的承诺,如何能轻易说出口,娶亲一事,三媒六聘,高门大户娶亲,甚至要好几年光景,哪里能短短时日里,一蹴而就!”
江日天不耐烦道:“总之,我话已经说出去了,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再者我也这个年岁了,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没那么多说头,我见旁人在我这个年岁娶亲,不过一两个月就办成了,你若是办不成,大可以跟我说,我自己去寻人去!”
江老爷不动声色道:“人家那都是娶的填房,自然跟大婚不同,你这不是第一次娶亲吗?自然意义非常,你也别急,老夫尽快帮你办了就是了,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你如今的身份是兵部司城,即便是要说亲,也要寻个官小姐,回头可是要掌理江府后院的主母,这件事情含糊不得!或者说,你有没有在朝中交好的大臣,他们谁家有适龄的小姐?”
江日天心里腹诽,都到了这个时候,江老爷还不忘趁机旁敲侧击一通,好在江日天早有准备,便直言道:“我放出话出,他们知道我还没有人选,倒是有人推荐了几个,五城兵马司的正使有个嫡亲的妹子,今年十七了,因着为母守孝,所以耽搁了,听那正使说倒是个不错的性子,还有兵部那边也有人给我提了几句。”
江老爷心中警钟大响,江日天不过几日功夫,居然就有这么多人跟他提婚事?他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要娶这些人了?难道说他是要为自己增加助力?江日天是要掌管先帝暗卫的人,一旦他们事成,即便江日天没有子嗣,他的岳丈若是官职显赫,那他这个人也要靠后站了,那他想做摄政王的心愿,怕是不能实现了!
江老爷忙道:“这件事情不能着急,总要打听好了不是,咱们的身份特殊,可不能随意,寻了人家!”
“那老爷就尽快去打听!”江日天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走到书案旁,提笔便写了起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写满了两页纸,递给江老爷道:“这些都是他们跟我提及的适龄小姐,而且他们这几个府邸都很有诚意,似是都想将自家的妹妹或是小小姐,嫁过来,老爷随便挑一个便是了!”
江老爷接过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心中更是确定这件事是江日天筹谋已久的,江日天一定是觉得自己对他多有拿捏,想要寻机会脱离他的掌控了,这纸张上面写的名字,哪一个不是正四品以上的官职,像江日天这般的人,只要放出风去,说要迎娶世家千金,自然会有许多人上赶着。
上面没有婆母,江南又有大量银钱,在京城的底子还不够深厚,入门便能够当家做主,没有通房,没有小妾,唯一有的,不过是个自小服侍的丫鬟,再怎么着也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在主母手中,还能翻出浪花去吗?这样的家世,要银子有银子,要自有有自有,江日天又得了皇上的青眼,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但凡心中有点算计的人家,都会知道这是一门好亲事,这样的亲事,自然会有高门大户的嫡女来应和,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都没有机会。
可若是当真迎娶了这样一位少夫人,即便是没有子嗣,也可以将江府攥的死死的,江老爷固然在朝廷事务上有所算计,可到了后宅,他就是两眼一摸瞎,如何能斗得过,打小就将这些后宅争斗,当做一门本事来学的嫡出小姐!
江老爷心中算计着,觉得此事,绝不可以顺了江日天的心意,突然间看到江日天盯着窗前的马蹄莲,久久不语,江老爷突然间想到,怎么就没有想到悦萱郡主呢?
悦萱郡主便是江日天先前定有婚约的女子,听说后来还为了江日天苦守多年,如今还在太后的慈惠宫住着,空有一个郡主的身份,实则没有什么权利,听闻当年还被平民百姓围攻过自己的别院,这样被欺负的弱女子,总比那些个朝臣的嫡出小姐要强吧!
江老爷迅速将悦萱郡主的资料,在脑中过了一遍,他不是没有查探过悦萱郡主,自从知道江日天始终不能对悦萱郡主忘怀开始,他便打听了悦萱郡主的情况,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万一哪一日江日天想要将自己一脚踹开的时候,抓住江日天的软肋。
悦萱郡主的娘家洛阳侯府如今已经没落,洛阳侯更是在五年前已经致仕,回到了洛阳老家,悦萱郡主在京城算是孤身一人的,为人能帮衬她一些的,便只剩下当今皇后和太后,太后病了多年,如今已经很少出慈惠宫的大门了,便是想要护着悦萱郡主,也护不住了,那就只剩下皇后一人了,后宫争斗层出不穷,皇后一心要护着太子,已经实属不易了,哪里还有工夫护着一个出嫁的妇人!
江老爷越想越觉得悦萱郡主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那个郡主不是江日天心中挚爱吗?江老爷提起这个郡主,总也算是顺了江日天的心意。
“不如这样,老夫直接去跟皇上请旨,为你求娶悦萱郡主如何?老夫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没有忘了她,她也为你守了这么多年,你们两个也算是一对苦命鸳鸯了,如今你好容易回到京城,既是要娶妻,为何不能再续前缘呢!”
江老爷说的情真意切,实则他还有另一番考量,即便江日天是在哄骗他,江日天并不是在那方面不行,或者说,江日天那日的表现,不过就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又被唐子涵打击了,才会那般!可是一旦取了悦萱郡主,他便没那么多的担心了,悦萱郡主再怎么着,也是年近三十的妇人了,要生孩子,怕是不成了吧!
“不成,随便娶谁都成,不能娶郡主!”江日天撂下这话便跑了出去,江老爷只来得及看到江日天飘飞的袍角。
竟然是这么抵触啊,江老爷心里的算盘扒拉的“霹吧”作响,江日天的这种表现,是为着他在那方面不行,所以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失了颜面,还是江日天本就是为了迎娶世家小姐,才设下的圈套呢。
江老爷的手在轮椅上摩挲着,不管怎么样,江日天越是不乐意,他便越要促成,只要不是顺着江日天的心意而为,无论江日天是不是在跟他耍阴谋诡计,他都不能得逞,江老爷觉得,自己是时候出现在现在的皇帝面前了!
第四百零三章 婚事(四)
江老爷到李天佑跟前的时候,李天佑端坐在龙椅上,细细打量面前的人,这个人,可是先帝暗卫的其中一个领头,李天佑对先帝有着莫名的崇拜之情,因为没有先帝的指点,他很好奇,这个自称是江老爷的人,跟自己暗卫的头领唐子涵能不能比得。
可见到江老爷身下的轮椅时,李天佑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道:“没想到江老爷腿脚不便,朕若是一早知道,定然不会让你等这么久了!”
李天佑对他很客气,这个江老爷,毕竟是先帝看重的人,李天佑不自觉的便带了敬重的语气。
江老爷很是恭敬,将自己的心思掩藏的极好,若不是李天佑细细观察,根本就不会发现江老爷方才唇角若有若无的讥讽之色,讥讽,这个江老爷是瞧不起他吗?
李天佑的神色骤然变冷,江老爷察言观色最是厉害,瞬间便感受到了,他方才还有些感慨,没想到先帝爷的儿子居然这般温厚,可李天佑的突然变脸,让江老爷谨慎起来,连忙道:“皇上朝政繁忙,能抽空见老夫一面,已经是看在天儿的面子上了,老夫身子不便,不能叩谢圣恩,实在惶恐!”
李天佑的保持着他的冰山脸,不置可否,纵然他对这个江老爷有几分敬重,可不代表先帝爷的奴才便可以瞧不起他,当下便冷着脸问道:“不知江老爷求见,所为何事?”
江老爷自己顾忌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一定要将身份摆的极低,才能有所得,于是有些惶恐的回道:“回皇上的话,老夫今日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犬子年近三十,身边无人服侍,后宅无人打理,犬子始终声称要先立业后成家,老夫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可如今他在朝廷上,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仍旧不肯成亲,老夫心中忧心,刻意询问之下,才发现,犬子竟然有了心仪之人,只是不好求娶,老夫思量再三,迫于无奈,才会求到了皇上跟前,希望皇上能够让犬子达成心愿,也好能让犬子安心为朝廷效力!”
李天佑一听便明白了江老爷来乾坤宫的目的,想到江日天让唐子涵给他带的话,这个江老头很是狡诈,疑心颇重,若是很容易便达到目的,心中定然会存着疑虑,认为是有人给他设的圈套,让他跳下去,可若是逆着他的心思来,他便会逆流至上。
江日天是一定要娶悦萱郡主的,只是也要让江老头感受点儿挫折,江老头才会觉得这件事情,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求来的,绝不是旁人给他设下的圈套!
李天佑想到这里,板着脸道:“不知道江司城看重的是哪家府邸的小姐,让江老爷这般难做?江司城不是最孝顺不过的吗?当初为了孝敬江老爷,甚至推掉了朕赐给他的侯爵,硬是留在京城,没有去月凉驻守?若不是因着江司城实在是个有才干之人,朕绝不会这般迁就与他!”
江老爷一副惶恐的表现,道:“皇上对犬子爱护有加,犬子愚孝,能得皇上看重,实在是犬子的福气,老夫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求到皇上跟前,与犬子年纪相当之人,如今都有了子嗣,可犬子身边还无人照料,老夫端看犬子心意,怕是非这位小姐不娶,老夫实在无奈,为江家日后有人承继香火计,迫于无奈,才会出此下策。”
江老爷还没有傻到说,江日天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十来岁了,因为如今三十来岁的皇上身边也只有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他不能明晃晃的打了李天佑的脸面。
李天佑自是知道江老爷要提及的人是谁,但为了沈清伊,他还是按捺住性子与江老爷虚与委蛇,直等到江老爷有些无奈的说出,江日天心仪之人,乃是悦萱郡主之时,李天佑才突然变了脸色!
“竟然是悦萱郡主?郡主乃是皇后胞弟的未亡人,难道江司城不知?竟然将心思用到了郡主身上,当真是胆大包天!”李天佑毫不客气道。
江老爷心底暗暗吐槽,可不就是这个郡主,一个肯等,一个想娶,若不是江日天意识到自己不能行周公之礼,怕是还要继续等下去,自己这次就做个月老,成全这对苦命鸳鸯,既不会对自己的将来有威胁,也不会被其他暗卫念叨,如此一举两得的事,他自然会乐见其成。
“老夫自知唐突,可老夫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犬子为了郡主,茶不思,饭不想,还请皇上成全了犬子一片深情!”江老爷根本就不担心李天佑这边会不同意,悦萱郡主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了,这满京城里找,肯定没有人会愿意娶她,江日天可是如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就不信这个郡主会不动心,确切的说是,只要悦萱郡主见过江日天一面,就会同意这桩婚事。
江老爷想到了这一点,他不介意一个在江府里生存的女人知道江日天的真面目,二个人毕竟是要朝夕相处的,江日天不可能每一刻都带着人皮面具,但是他不怕,郡主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只要他以江日天的性命相威胁,就不愁郡主不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李天佑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情,朕还要跟太后和皇后商议,另外悦萱郡主自己也很倔强,心意很难更改,怕是还要问询一下她的意见,等朕问过之后,再宣召你入宫便是!”
江老爷自是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但是他绝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任何变故,忙道:“不如请皇上安排悦萱郡主同犬子见上一面,这件事情是成还是不成,也能有个决断,若是郡主实在瞧不上犬子,也能让犬子彻底死了心,一门心思放在朝政之上!”
江老爷打的好算盘,只要悦萱郡主见了江日天,还能退婚不成?怕是要巴巴的黏上来了,悦萱郡主乐意,皇上肯定会立时赐婚,到时候自是容不得江日天说不了,江老爷突然想到,不能让江日天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他心知自己不能行周公之礼,定会百般推诿,趁着这个机会迎娶世家小姐,摆脱他的掌控!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要让江日天自己争取这门婚事!
李天佑应承之后,让江老爷去安排二人会面事宜,李天佑还不会傻到自己出手,让江老爷看出端倪。
李天佑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趣味,若是江老爷将来发现,自己被江日天卖了,还在乐滋滋的给江日天数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滋味!
江老爷到了府中,细细思量半晌才传了兴德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半晌,兴德恨不能咬碎了后槽牙,为难的看着江老爷……
江老爷神色猛的变得凌厉,盯着兴德道:“如此这般也是为了将来,若是少爷执意不肯娶郡主,非要迎娶世家嫡女,到时候脱离了老夫的掌控,怕是尔等也得不了好处!”
兴德心中憋闷的无以复加,但是却不能忤逆江老爷,他承受不起那个后果,只能保持着那样尴尬的面色,等着江日天入书房。
江日天还没有进入书房,便从门边听到江老爷似慈父一般教导着兴德。
“你不过就是酒醉,喝的酒太多了,所以才不能行周公之礼,怎么会是因着当初武举伤了根本呢,你且好好歇上几日,自会恢复!”
兴德低低的应答声,让江日天险些憋出内伤,这个江老爷实在是个人物,为了让自己相信,竟然会让兴德在书房这般作态!
看来江老爷这次是当真有些失措了,自己突然要娶亲,并将时间定的这样急,让一向稳重的江老爷心慌了。呵呵,也难怪,谁人的利益突然收到威胁,都会慌了手脚,只是漏洞这样大……
一则,江老爷除了对自己,何曾这般慈父作态,今儿个却对兴德这般;二则,兴德与江老爷何时这般亲密无间,自己不能行周公之礼的事情,也要拿到书房来说;三则,江老爷是什么人,兴德又是什么人,自己这般信步走来,他们在书房说话,竟然专注的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那这几十年的武艺还真是白学了。
江日天咳嗽了两声,这才入殿,江老爷很是好脾气的让兴德退了下去,兴德面色紫涨的难以言语,心里暗恨不已,明明是少爷自己不行,老爷却偏偏当着少爷的面,说自己不行,一个大男人,生生受这等侮辱……兴德只觉得自己胸中的气血翻涌的厉害,久久不能平复……
江老爷看着江日天的眼眸焕发了神采,笑眯眯道:“老夫特意为你向皇上请旨,为你和悦萱郡主赐婚,你心仪郡主多年,别为了咱们的事情委屈了自己,皇上那边已经松了口,老夫准备安排明日,让你与郡主见上一面,你是否乐意与郡主再续前缘,都看你自己的,老夫总算是为你争得了一次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第四百零四章 婚事(五)
朱航一路跟着江日天,心里窃喜非常,这样的差事,竟然能让他来做,那几日对德爷的溜须拍马,果然是没有白做的!
今日的江日天可是要去见郡主娘娘的,德爷一直叮嘱他,要他听清楚,江日天都跟郡主娘娘说了什么,回去好好禀报。
朱航再傻,也知道这个郡主娘娘的身份不一般了,怕是一转眼就要成为主子夫人了!如果能趁着这次办差事的机会得到主子夫人的欢喜,说不得自己哪一日可以越过德爷的身份去!
兴德在自家武馆里气得直跳脚,昨日那么大的羞辱,他如何还有脸在江日天面前出现,只能派了心腹朱航去,可他哪里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这番举动,给了江日天好大的机会。
朱航一路打着小算盘跟着江日天来到了舞雪斋附近,正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家小主子要停在一处巷口,便见那厢来了一溜车马,停在了舞雪斋的门口,朱航看着那个淡粉珍珠色的华盖,便知道,怕是这马车里的便是正主了,也对,如今的郡主娘娘是孀居,怎么能轻易见外男呢,若是巧遇倒也还说的过去。
果然见自家公子爷动了动,便上前问道:“在下兵部司城江某,请问这可是悦萱郡主的车马?”
立时有小丫鬟从马车里得了主人的首肯,回道:“正是,不知江司城有何事情,要在郡主娘娘的别院前,拦下郡主车架?”
江日天很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在下有几句话要跟郡主娘娘说明,实乃李慕昊李小公爷曾让江某转告郡主之言,是以虽知此举唐突,但事从权宜,还请郡主娘娘下车马相见,不过就是两句话而已,不会耽误郡主娘娘过多时间!”
朱航在巷子口听得真切,不愧是自家公子爷啊,这郡主娘娘是李慕昊李小公爷的未亡人,唉,怎么这关系这么混乱,明明自家公子爷就是李慕昊啊,不过当时自家公子爷被冠以李姓的时日尚短,便被世人知晓,丢了性命,所以如今京城里提及,大多还是称呼沈慕昊,沈世子,如今自家公子爷,只是这般说了句李慕昊李小公爷,郡主娘娘就定然会出面相见。
果然不出朱航所料,郡主娘娘当真是出面了,只不过身边围了四个丫鬟,四个侍卫,与自家公子爷隔了八丈远,朱航心中暗自腹诽,至于的吗?都已经是年近三十的少妇了,即便是处子之身,也不值钱了不是?用不用这么大的阵仗!
朱航再细瞧之下,顿时就险些流了口水,这在宫里住着的贵人就是不一样啊,看看眼前的人儿,哪里有年近三十的样子,身上穿着月白色的袄裙,丝绸光面的月华裙上绣着几支鹅黄水仙,小腰细的盈盈一握,面上覆着帷帽看不真切,只不过这身段瞧着就非一般人能比的了。
“不知亡夫与江司城说了什么话?”轻轻柔柔,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朱航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酥了,这样的尤物,当寡妇实在是太浪费了!
江日天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很是恭敬的又行了一礼,道:“李小公爷与在下所言很是隐秘,不知郡主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仅仅只有两句,绝不会耽误娘娘的行程,更不会影响郡主娘娘的闺誉。”
朱航心中警铃大作,德爷可是让自己听个明白的,万一自己把关键的话漏掉,回去要如何交待,念及此,朱航的身子往前挪了挪,这个位置用内功去听,应该是可以听得到了!
江日天注意到了朱航的动作,只装作没有看到,安清瑶装作思虑片刻的模样,轻轻的摆了摆手,一众丫鬟与侍卫纷纷退后几步,给安清瑶和江日天留了足够的空间。
自打那日沈慕昊与她见面之后,她便知道,日后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动,她不知道哪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安清瑶只知道,方才沈慕昊用了江日天的身份与她对话,那就说明,这周围一定有人监视着,或是在监听着。
江日天走向安清瑶的每一步都很稳健,仿佛他是多么的镇定,而实际上,他的心已经跳动的不能自已,他害怕自己在朱航面前失了分寸,眼看就要将安清瑶娶回家,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看到江日天张了口,朱航装作自己没有要监视的意思,将身子背对着二人,在巷口站着,而实际上,却支棱着耳朵,一个字也不肯放过。
江日天轻轻扬了扬唇角,他早该知道,朱航会如此作为,既想在他面前讨好,又想回去交差,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江日天走到离安清瑶只有一步的距离,那样的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张口道:“李小公爷让在下转告郡主娘娘两句话,一句是‘记得与郡主娘娘在叮羽阁相见时,娘娘裙摆上的马蹄莲……’,另一句是‘我娶你过门,好不好?’”
安清瑶微微愣住,下意识的张口道:“你怎么知道?”
江日天只道:“若是郡主娘娘有疑惑,便应了江某的提亲!”
朱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江日天翩飞的袍角给带走了,朱航回去的路上感念自家公子爷的霸气威武,拢共说了三句话,就将这件事情搞定了,这是多大的本事。
第一句话看似寻常,可若当真是人临死前所言,怎么会提及未出阁的小姐衣衫花样?至于第二句,怕是原公子爷与郡主娘娘的承诺吧!不过两句话就勾起了郡主娘娘的疑心,自是会按照自家公子的安排行事,郡主定然会答应的。
朱航只顾着感叹了,自是没有注意到,江日天离开安清瑶身边的时候,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一张薄薄的纸张……
安清瑶没有进入舞雪斋,直接上了马车回皇宫,直奔凝素宫,将纸张递给了沈清伊,因为那张纸上素白如雪,一个字都没有。
沈清伊接过,转手递给了淑妃,淑妃出身暗卫,从小厨房要了些米醋,在红泥小炉上煮了煮,又拿纸张在上面熏了熏,上面便显现出字来……
沈清伊看过后,轻轻对着安清瑶笑着道:“慕昊长大了,竟然也知道用心机,护着媳妇儿了!”
第四百零五章 婚事(六)
江老爷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便被请了过来,看来悦萱郡主对沈慕昊的情意当真深的紧,他自然知道那日江日天都跟安清瑶说了些什么,只是没想到安清瑶竟然对沈慕昊情深至此,不过第二日便传召他过来,事情顺利的有些不像话,江老爷又有些觉得不安稳了,这是不是会是个圈套呢?
江老爷在入宫的路上细细思量,难道说沈慕昊本就想要迎娶悦萱郡主,这一切不过是他为了可以顺利迎娶郡主入门,给他下的套?可是悦萱郡主进门,能给沈慕昊带来什么助力呢?江老爷一路上冥思苦想着,他可不愿意自己忙碌了好几日的功夫,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江老爷一路上眉头紧锁,看不出半分喜意,兴德跟在其身边,感受着江老爷的低气压,半晌没敢多言,是了,越是顺利的事情,江老爷便越觉得有蹊跷。
江老爷半晌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没有想到的是,若是沈慕昊从一开始就提出要迎娶悦萱郡主,他一定是会从中作梗的,甚至不惜杀掉悦萱郡主,以绝后患,可沈慕昊先提出要随便娶个丫头,他这个曾做过暗卫的‘假爹爹’自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告知他这样不合规矩,就在他想要给沈慕昊挑选一个合规矩的人时,沈慕昊甩出一大批的高门大户嫡出小姐,江老爷自是不能同意,那么退而求其次,如今沈慕昊的身份是绝对的潜力股,寒门小户,对他毫无威胁的人,肯定是不成的,那又要身份配得上,又要对他没什么威胁,便只剩下这个挂名的郡主了!
江老爷原本是暗卫不假,可他的兵法诡辩跟卧床十年,专修这一门的沈慕昊相比,当真是差得远了。江老爷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沈慕昊带入了自己的圈套里,直到现在江老爷想得还是,悦萱郡主嫁过来,对他的威胁不会太大,却没有想过,若是沈慕昊不娶亲,不闹这么一出,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威胁!
江老爷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但是心底里却念着,一定要抻着点儿,若是皇上突然间对这件事情赞成的很,怕是有猫腻。
江老爷直到到了李天佑跟前,听完李天佑的话之后,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道:“什么?”
这次招待江老爷的地方是乾坤宫的后堂,沈清伊和安清瑶悠然在侧。
江老爷有些磕磕巴巴的模样道:“这样怕是不妥当吧!江府的宅院虽说不太大,可若是郡主娘娘下嫁,老夫可以将旁边的宅院都花大价钱买过来,好好的修缮修缮,皇上也知道,老夫这些年在江南小有财产,身下又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给他花给谁花,自然是不会吝惜银两,可若是让犬子随郡主娘娘到舞雪斋居住,那不等于是入赘?老夫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看着江老爷说的可怜,安清瑶做出一副小媳妇儿模样,轻声恳求道:“皇后娘娘,要不然算了吧,清瑶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沈清伊难得一见的黑了脸道:“不成,这件事情必须按照本宫说的办,若是江老爷不肯让江司城跟随郡主在别院居住,那这件婚事只当没提过,本宫是绝对不会让郡主下嫁你们江府,做个任人拿捏的小媳妇儿的!”
“老夫绝不是那等人……”江老爷试图解释道。
没等江老爷说完,沈清伊便打断了道:“是不是那等人,这谁说的清楚?郡主原是本宫弟媳,为了本宫的胞弟受了这么多年辛苦,若是她出嫁反倒不如在宫中自在,本宫为何还要她嫁人,左不过在宫里住着,不过是多一个人的吃食而已。再者说了,即便是江老爷没有那个心思,你们江府都是些平民百姓出身,谁知道哪个奴才会不会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情?郡主别院的奴婢都是从宫里出去的,这些年将别院打理的很好,他们在别院住着,本宫放心!”
江老爷头上都有些细密的汗,让沈慕昊和悦萱郡主到郡主的别院舞雪斋居住,那岂不是完全脱离他的掌控,这怎么能成?
“老夫宅院里的人,老实本份的很……”
沈清伊恨得面前的江老爷恨得紧,让自己的慕昊那般小心行事,自己作为正宫皇后,若是不给他一些颜色瞧瞧,还真当他们沈家两兄妹是任人拿捏的了,思及此,沈清伊再一次打断江老爷的话道:“既然江老爷对这件事情百般推诿,依本宫看,这件婚事,本宫只当没有听说过就好,江司城再得皇上看重,也不过是去年才选出来的人,哪里比得上京城的高门大户,唐少将军先前就有心迎娶悦萱郡主,本宫是因着郡主心中不大乐意,才推却了的,没的越选越低的道理!”
“江司城再能干,还能比得过唐少将军不成?唐少将军当时可是什么都应承了本宫的,别说是住到别院去了,唐少将军当时表示,即便是入赘都可以,更别说仅仅是住在郡主府了!”沈清伊不介意这个时候拿唐子涵这个情敌出来说话,有对比,才有竞争不是。
江老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希望悦萱郡主这个时候能说几句话,只要悦萱郡主乐意嫁给江日天,皇后这个宠着郡主的人,还能强求不成?
看到江老爷飘过来的眼神,安清瑶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安静了,连忙做出一番可怜楚楚的模样,低声劝着沈清伊道:“皇后娘娘,清瑶瞧着江司城是个有本事的,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沈清伊板着脸回道:“你这会儿被那江日天冲昏了头脑,自是什么都偏着他说话,他有没有前程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你若是非要嫁到江府去,也不是不可以!”
安清瑶装作高兴的模样,连连追问道:“那要如何,皇后娘娘才肯?”
江老爷也支棱着耳朵听着,果然,只要悦萱郡主自己乐意,皇后娘娘就没辙,到底还是要松了口的!
“免了江司城的官职,让他在京城里领一份儿闲差,让他这一辈子都越不过你的身份去,这样便成,即便是你嫁入江府,她们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反正江府也有钱,到时候本宫多给你一些陪嫁银子,日子是不愁的!”皇后娘娘叹着气道,一面看着安清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江老爷唬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说到免职上面了?若是沈慕昊被免了官职,他还如何在京城中得到消息,他的消息网又如何建立的起来,这可比让沈慕昊在郡主别院住着严重多了!
安清瑶不说话了,眼巴巴的盯着江老爷,意思是:反正我是要嫁给江日天的,是让江日天随着我到别院居住,还是让我嫁过去,将江日天免职,你自己选一个吧!
江老爷猛的镇定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事情竟然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大不了不娶了!反正不是他娶妻子,他回去就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有心难为,不就得了!
可如今的江老爷可是骑虎难下了,想要这样便退缩了,你当李天佑和沈清伊是什么人,能任由你在这里打哈哈,东蹦跶一下,洗蹦跶一下,然后说你不娶了?想得太美了!
沈清伊见江老爷不说话了,立刻便端上了一副贤德慈爱的模样,温柔的对皇上道:“皇上,本宫瞧着江老爷是什么都舍不得的,可是这世上没有那般完美的事儿,既然想要迎娶郡主回去,那诚意就得拿出来,如今本宫提的两个法子,江老爷都不肯答应,这般作态,本宫可舍不得郡主过去吃苦,还是照着皇上先前想得,将郡主嫁给唐少将军,好歹唐少将军如今也是出府另过的,镇国公府那么大的家世,都管不到郡主头上来,没得让一个商贾出身的人家,僭越了本份,骑到郡主身上来,再者说了,江司城的官位实在是不高,入朝为官的时日尚短,不如皇上将兵部尚书府的嫡小姐指给她,也勉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江老爷这下慌了神,怎么转来转去的,又转回去了,若是当真沈慕昊取了兵部尚书的嫡小姐,他日后永远也别想翻身了,沈慕昊的岳丈是兵部尚书,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可是他又不能让沈慕昊丢了差事,想来想去,便只剩下让沈慕昊和安清瑶到郡主别院居住了,不管怎么说,人还在宫外,他想要派人去监视也是可以的,再者说了,又不是入赘,他这个做公公的,爱惜自己的儿子,塞过去两个人盯着,总不会被说什么吧!
江老爷被逼得走投无路,连忙笑呵呵道:“皇后娘娘可别这么说,老夫方才是欢喜坏了,一时没了分寸,郡主下嫁,乃是犬子的福分,自然是要居住在郡主的别院中的,老夫回头便去安排嫁娶事宜,老夫先前就跟犬子商议过了,之后的三个月,每个月都有吉日,还请皇后娘娘给挑择一二……”
第四百零六章 婚事(七)
安清瑶从下轿,听到鞭炮声,拜堂……直到坐到喜床上,还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明明还是在自己的宅子里面,明明这个舞雪斋,自己已经住了许久,这宅子里的每一片砖瓦都是自己挑选的,每一处的景致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还是感觉很陌生,陌生的应该不是这所宅子,而是这铺天盖地的红色……
安清瑶眼睛向下望去,看到自己宽大的袖摆下,十六幅的月华裙,上面绣着并蒂莲,就连脚下的脚踏也被覆盖了红色的绒布,她有多久没有穿过,或是用过大红色了,安清瑶都有些记不得了,这十多年,她不是月白就是藕色,丁香色,一切都是淡淡的,淡薄的恨不能让自己在宫里成为一个透明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穿上这大红色的嫁衣……
身边的宫女低声请着安,没有了那些个欢闹的神色,暖阁里静静的,皇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中间的月份,显得不急不躁,宫中的赐婚,不似官宦人家娶亲,要过那一遍遍的礼节,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是改嫁的,当初信誓旦旦的要为沈慕昊守一辈子,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受皇上宠信的江日天,她便嫁了,不知道让多少名门秀女咬碎了银牙……
在她们眼中的江日天是后起之秀,趁着他还没有大放异彩的时候下嫁,将来一定可以谋个好未来,可是悦萱郡主这个年近三十的孀居之人,愣是站在了这个男人身侧,凭着什么?还不是凭着皇后娘娘撑腰……
想到皇后娘娘,安清瑶的脸又红了起来,皇后娘娘当日打趣了自己许久,她的昊郎为了自己,竟然设下了那样一个大圈套,让江老爷以为昊郎不能够行周公之礼?为了自己,昊郎竟是撒了那样一个谎,不知道要让旁人怎么瞧昊郎……
安清瑶抿了抿唇角,‘周公之礼’……
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是不会再行敦伦大礼的,没想到年近三十了,竟然被太后身边的徐嬷嬷和皇后身边的姜嬷嬷,轮番教导……
若不是头上还有鲜红的鸳鸯戏水盖头,安清瑶这通红的面色,怕是会被人认为是煮熟了的虾子……
正在安清瑶有些局促不安的时候,自己头上突然间亮了起来,安清瑶连头也不敢抬了……
一张薄薄的面皮摊在安清瑶面前,安清瑶猛的抬起头来,正对上沈慕昊灼灼的目光,可语气却有些许的冰冷道:“我回来了,你无需问我是如何回来的,这件事,你知我知,再不能让旁人知晓,尤其是皇后娘娘和皇上那边,你可听明白了?”
安清瑶只听到沈慕昊的声音,便明白了几分,眼光向周围扫了扫,暖阁内已经没人伺候了,若是有人,怕是也在屋顶或是窗外。
安清瑶没有答话,沈慕昊却是急急的道:“你可要记清楚了,谁人也不能提起,奉国公府已然覆灭,我若是回来,便等同于逃犯,日后我只是江日天,跟沈慕昊毫无关系,你可要切记啊!”
安清瑶连连点头应是。沈慕昊才似松了口气一般道:“我们喝了交杯酒,早早安置吧!”
安清瑶没有料到沈慕昊竟然这么直接,微微红了脸,好在今日的粉扑的够厚,倒也看不大出来。
而留在屋顶的人听了这话倒是满意了,沈慕昊这样说,悦萱郡主就怎么也不敢对沈清伊和李天佑提及了,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他很是关心,沈慕昊到底行不行?自己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如今在屋顶上猫着的,乃是江老爷,老爹来看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事情怕是史无前例的吧!如今的江老爷身手矫健,哪里有轮椅上老态龙钟的模样,也不是他非要亲自出手,实在是悦萱郡主的别院里,跟江府一般无二,将所有的高树尽数除去,又在墙头和屋顶安置了尖尖的玻璃和淬了毒的银针,这种情况下,若不是江老爷亲自出手,怕是无人能听到江日天的壁角!
江老爷细细观察着暖阁内的动静,方才他就有些担心,江日天入了暖阁,便将仆人全部遣散了,急急的跟着安清瑶说道,说道完,连沐浴什么的都没有,就急急的要喝交杯酒安置,难道说江日天当真是诓骗他的?实则可以行周公之礼?
暖阁里没了声响,江老爷此刻有些不淡定了,冒着危险将屋顶扒开了一块瓦片,正巧见到安清瑶躺倒在江日天的怀里!
然后见江日天松了口气,将安清瑶直直的抱到了架子床上,而自己则咬破了手指,从架子床里,摸出一块白色的元帕来,在上面抹了抹……
江老爷真真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避过那些淬了毒的银针,飞身离去……
架子床上的三层帷帐一一落下,安清瑶睁大了眼睛盯着沈慕昊,望着帷帐顶子上面的石榴花样,刚要张口,便见沈慕昊脱了大红的锦缎外裳,只着中衣躺在自己身边,对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紧紧的抱着安清瑶,不知碰到了何处,两个人翻身向里……
安清瑶愣愣的看着身边两个身着寝衣的一男一女,又从她们进来的地方出了去,这才四下打量,这是一间不太大的屋子,她们滚过来的地方依旧是一个大大的架子床,床前不远就是一个六扇折叠的屏风,沈慕昊拉着她起身,转到屏风后侧,乃是一处净房,大大的浴桶,恭桶和洗手净面的铜盆,旁边立了一个落地柜,里面放着寝衣,皂角,花瓣,精油,浴巾等物。
安清瑶不明所以的看着沈慕昊,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张口,也不知道此处是否安全,沈慕昊却高声道:“你且放心,这处暗室是我特地建造的,外面决不能听到里面的动静,方才那两个人已经代替咱们两个在暖阁中睡觉了,咱们可以听到暖阁那边的动静,随时可以出去,但是那边却听不到这边的响动……
安清瑶这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上有些微红道:“既是为了防备着旁人听壁角,只留着床榻便是了,怎得还要弄了个净房。”
沈慕昊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怎么说呢,他怕自家娘子沐浴被旁人偷窥了去?还是说……
沈慕昊决定不说了,一会儿安清瑶自己就会明白的,于是腆着脸道:“夫人先沐浴更衣,咱们早些安置吧!”
一句话说完,安清瑶便垂下了头,这般欲语还休的害羞模样,让沈慕昊的身下不安份起来,沈慕昊默默的压制了下去,不能急,不能急,安清瑶虽说已是年近三十的少妇,可到底未经人事,自己要缓缓的来,不能急,不过是苦啃了一本书的沈慕昊,觉得自己现在懂得很多,最起码,他就知道要在这里备下一个净房不是?
安清瑶红着脸走向屏风后,沈慕昊有些小小的私心,这六扇屏风上面用了薄薄的轻纱,上面绘着极淡的水墨山水,他站在屏风后,看着安清瑶将大红的嫁衣脱下,将头上的发髻散下来,还没有脱下中衣,沈慕昊就有些忍不住了,他可是只穿着中衣进来的……
沈慕昊已经完全不过脑子了,大踏步的便转到了屏风后,安清瑶刚巧将中衣的带子解开,露出水红的肚兜,暗室的橘红色烛光映照下,肌肤洁白如玉,挂着水红色的肚兜,那鲜明的对比,瞬间便冲昏了沈慕昊的头。
还没容的安清瑶害羞,沈慕昊已经径直抱着安清瑶跃进了大大的浴桶中,不过三下两下间,还没等安清瑶反应过来,沈慕昊与她已经一丝不挂了……
安清瑶这下子彻底的慌了,徐嬷嬷和姜嬷嬷教她的,是在床上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沈慕昊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不懂得?
接下来的时间,却是容不得安清瑶再细想下去了,沈慕昊已经小心翼翼的寻上了她的唇,慢慢摩挲着,感觉到安清瑶稍稍的一丝放松,大舌便冲了进去,直接掠夺了甜甜的小舌……
一双手在其滑如凝脂的身上游弋,抚摸着触手的绵软,然后便再也把持不住了……
小小的净房里,有压抑的呻吟声,沈慕昊猛的停下来,轻轻在安清瑶耳边呢喃道:“不用忍着,这里没有人能听到的……”
安清瑶先前只觉得痛楚不已,但很快便感觉到了其中的妙处,沈慕昊猛的一停,她不舒服的厉害,只盘绕的愈发的紧,沈慕昊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清瑶只觉得自己一次次被抛上云端,先前还能忍着,到后来便是再也忍耐不住,一声声破碎的“昊郎……昊郎……”与那急促的“瑶儿……瑶儿……”重叠在一起……
待到安清瑶醒来的时候,便见沈慕昊在一旁深情款款的瞧着她,安清瑶一下子便羞红了脸,想到昨日的荒唐,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好在是在暗室里无人听到,若是在暖阁里,被外间服侍的丫鬟听到了,她还要不要活了……
第四百零七章 端午(一)
沈清伊瞧着端坐下首,嫩的恨不能掐出水来的安清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番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再过半个月便是端午,今年宫中的宫宴都没有大办,瞧着冷清了不少,本宫想着,今年的端午便好好的办上一次,跟皇上商议过了,想要去行宫那边比试一次龙舟,你回头准备准备,跟着一同去!”沈清伊心情愉悦道。
安清瑶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沈清伊跟先前一般笑话她,连连应是。
沈清伊果然又想调侃安清瑶几句,只是还没容得她开口……
姜嬷嬷挑了浅淡粉珍珠的帘子,入了暖阁,有些许不大高兴道:“皇后娘娘,瑰丽阁那边听说郡主进宫了,想要过来凑个热闹,特意遣了小宫女过来问询,看看皇后娘娘和郡主是否得空?”
安清瑶一听,便知道是玲珑公主,低声问道:“怎么?她又要出来?不是被禁足了吗?”
沈清伊有些无奈道:“原说的就是给定宜长公主守孝,先前为着轩哥儿伤了腿,皇上下的令,是让她在瑰丽阁养伤,伤好了,自然是要出来的。”
安清瑶看着沈清伊有些不以为意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玲珑公主执念已深,怕是不易更改呢。皇后娘娘还是要多多注意着些!”
沈清伊如何不明白,她能怎么着,轩哥儿的事情,她后来查过了,并不是玲珑公主动的手脚,那便说明,当时的玲珑是真心要替轩哥儿挡了那锄头的,以此看来她心里的善心还是有的,她唯一做错的事情,便是对李天佑动了心,可是难道就因着这个,自己便要玲珑公主剃度做尼姑去?显见是不可能的,可被玲珑这么眼巴巴的盯着李天佑,她心里又实在不舒坦,心里又担忧玲珑有一日,会对轩哥儿不利,总之,这个玲珑,算是沈清伊如今心里最难缠的人了!
沈清伊也知道唐傲雪是没安好心,自己封了她德妃,也没让她安份的了,以为她的容貌被毁,她便算是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可谁知道她还是不死心,只要一想到因着镇国公这条大鱼,她如今只能放长线,忍着唐傲雪,沈清伊的火气便怎么也止不住!
“让她过来吧!正好悦萱郡主在,也能说道说道她的婚事!”沈清伊很不客气道。既然玲珑一门心思的跟她过不去,自己若还是一个劲儿的忍耐,那才是当真傻了,重活一世,总让她明白,这宫里容不得那么多良善!
安清瑶在太后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只听沈清伊这话,心里便有了数,轻声附和着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差事,妾身还从未做过红娘,听娘娘这么一说,心里就跟有只小鸟似的,怎么也坐不住了呢!”
沈清伊递过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只等着玲珑公主送上门来,正如玲珑此刻派人问询一般,沈清伊便是因着轩哥儿的事,也不能拒绝了她,玲珑公主当初说的是三年的孝期过后,再嫁人,但是不耽误沈清伊提前给她相看人家啊!
按着大理的风俗习惯,断没有跟未出阁的小姐商议自家婚事的道理,可玲珑是个特殊的,既然玲珑不让皇上这个表哥,和自己这个皇后表嫂,掺和婚事,那便让她自己选,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沈清伊可不会放她轻易出门!
玲珑很快便来了,显然是掐算好了,认定了沈清伊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早就穿戴妥当候着了。
玲珑穿着一件大红色洒金斗篷,甚是夺目,因着年纪小,愣是将安清瑶这个新娘子给比了下去,沈清伊有些奇怪,玲珑这是要闹哪样?她今儿个不应该在自己面前,表现自己对李天佑已经忘怀了吗?
虽说公主的衣装没有后宫妃嫔那般严格,但到底是在后宫,玲珑斗篷是红色的也就罢了,脱了斗篷又是一身的茜红色袄裙,这般明目张胆,难道是挑衅不成?
沈清伊还没有说话,倒是安清瑶不软不硬的说了玲珑一句道:“你这是做什么,竟是比我这个新嫁娘穿的还要鲜艳,难不成你是听说我在皇后娘娘宫里,特意来让我难堪的不成?”
玲珑只顾着自己向沈清伊示威,安清瑶不过是自己到凝素宫的一个说辞,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登时便觉得自己这般,确是在给安清瑶下脸面,安清瑶虽说是新嫁娘,可到底年纪在这儿,再怎么娇艳也越不过她去,自己穿的这么明媚,来她面前晃悠,可不就是给安清瑶没脸的。
玲珑连忙道:“哎呀,都是玲珑的不是,只顾念着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皇后娘娘了,又是大病初愈的,生怕冲撞了皇嫂,特意命人准备了皇嫂喜欢的喜庆服饰,倒是忘记悦萱郡主大婚的事情了。”
安清瑶不置可否,下了玲珑好大的颜面,若是以往,玲珑定然是不会再张口了,可如今却是不同,接着笑语嫣然道:“不知道方才皇嫂与郡主在说些什么?瞧着挺欢喜的模样?”
安清瑶下意识的不想张口,不愿玲珑知道端午赛龙舟一事,可沈清伊却张口道:“说话就端午节了,准备在行宫那边办一次赛龙舟,请了一众人等一同热闹热闹。”
“赛龙舟吗?那应该是很好玩的吧!玲珑自小在月凉长大,从未过过端午节,今年倒是有机会了!”玲珑一副小女儿爱玩闹的作态。
安清瑶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玲珑这话分明就是想要参加,难道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成?
“既是如此向往,不如一同跟过去瞧瞧也就是了,日后你嫁了人,不一定能比得宫里自在。”沈清伊面色平静无波的顺着玲珑的话道。
“皇嫂此言当真?玲珑当真能去吗?”玲珑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只差在圈椅旁跳起来了。
安清瑶冲着沈清伊使眼色,可不能就这样让玲珑去,这么想去,一定不仅仅是去玩闹那么简单!
可谁知沈清伊却似没有看到一般,点头颔首道:“那是自然,方才跟郡主说,要商议你的婚事,这次机会难得,你也好好瞧一瞧,到底哪一家的公子合了你的眼缘,也免得回头本宫为你指婚,你两眼一抹黑,谁是谁都不晓得!”
玲珑从善如流,笑嘻嘻的应了,道:“皇嫂待玲珑当真是极好,这样万般都替玲珑着想着,便是玲珑的母后,也不见得能做得到皇嫂这般模样。”
“本宫跟你母后可比不得,定宜长公主懂规矩重大局,从不在儿女情长上纠缠,所以才会得了你父王尊重,若不是你的二皇子哥哥谋逆,你母后一定会一生顺遂!”沈清伊若有所指,若是玲珑能有定宜长公主十分之一,也就不会让自己这般待她了!
玲珑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笑呵呵不置可否。
玲珑目的达到,自是很快离开。
安清瑶疑惑的瞧着沈清伊,问道:“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玲珑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就是想要娘娘将她带去行宫,娘娘为何还要答应她的请求?”
沈清伊注视了安清瑶片刻道:“清瑶,你这几日浮躁了,若是用这样的心思,在舞雪斋待着,怕是不成的!”
安清瑶听了这话,才收了声,细细思量,江日天这几日被李天佑特意给了婚嫁,暂时不用上朝,自己的爹爹娘亲早已经回了洛阳,她也就三日前,来了皇后娘娘的凝素宫一遭算是回门了。
安清瑶面色有些红,这几日确实是荒唐了些,与江日天抵死缠绵,没日没休的,竟然有些失了分寸。
沈清伊见安清瑶脸红,也就不再追究,两个人都相爱了十余年了,一时间成婚,自是会闹的有些过火,待冷静下来也就好了,是以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低声道:“玲珑的心思本宫明白的很,可如今唐德妃那边也寻上了她,这事情怕就没那么简单了!玲珑到底是定宜长公主的女儿,本宫便不能像对付唐德妃一般待她,可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本宫也没那个心思跟她打持久战,轩哥儿还小,日后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没理由留个隐患在身边!”
安清瑶大概听的明白了,试探着问道:“娘娘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了?”
“斩草除根算不上,本宫虽说能够毁了唐傲雪的容貌,却不能此时夺了她的性命,玲珑也一样,本宫禁足她可以,但是却不能让她死在宫里!”沈清伊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分寸拿捏实在是太累人了些!
“那娘娘您此次准许玲珑公主跟着,是想要给她个教训?”安清瑶皱着清秀的眉毛问道。
“教训给的已经够多了,只会让玲珑变本加厉而已,先前玲珑被皇上禁足,之所以如今还能时不时的出来,是因着玲珑所做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本宫这次便要让所有的人瞧着,玲珑犯下了多大的错误,逼得本宫不得不将她禁足,拘着她好好学规矩!”沈清伊轻声道。玲珑显见是想要做什么的,只要她出手,就别怪沈清伊不客气!第四百零八章 端午(二)
端午前一日,浩浩荡荡的人前往怀柔行宫,沈清伊担忧玲珑和唐傲雪会出什么幺蛾子,便将轩哥儿和涵哥儿以年纪小为名,留在了宫里,只要两个孩子没什么危险,沈清伊便可以放开手,跟玲珑和唐傲雪斗!
虽说唐傲雪的容貌被毁,但是这样的盛事,沈清伊却不会拦着她出门,特意着人去问询了一番,知晓唐傲雪还要顶着那张脸出门,沈清伊什么也没说,大笔一挥,便让内务府添置了唐德妃的车撵。
敬慧淑妃不放心几个孩子,也没有离开,而是求了沈清伊的恩旨,带着四皇子一同在轩哥儿和涵哥儿的偏厢住下,即便是唐傲雪想要用手段,也要掂量着,自己和四皇子也在宫里!米雨柔最终拗不过和净公主,便带了和净公主跟随沈清伊的銮驾一同前往行宫。
李天佑犹自不放心,特意命唐子涵留在了内宫驻守,若是有个万一,是绝对不吝惜暗卫的。
唐子涵倒是有些担忧李天佑和沈清伊,因为这一次不仅仅是唐傲雪和玲珑公主要去,还有一位乃是思过完毕的诚王爷顾依然,也在随行之列!
当初扬国公也是为了李天佑的安危着想,才会闹出后来这么多的事情,李天佑不可能将顾依然一辈子禁足在成王府里,自己将一只家猫养成了野狼,可却不能将这只野狼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了,好在野狼的利爪已经尽数剪去,暂时没有大的威胁,至于日后这利爪会不会长出,还真是不好说!
而这个被念叨的诚王爷,这会儿正与沁雅公主同乘一辆车撵,在里面悠闲的吃着铁观音,另一手执卷,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
时日过了这么久,虽说扬国公没有将事情完全告知与他,但因着雷豫的出现,他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更知道李天佑便是冲着扬国公,也绝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江日天的身份!经过这些日子的查探,顾依然竟然发现李天佑等人是不知道江日天的身份的,这让顾依然觉得非常有趣。
听雷豫所言,这个所谓的江老爷也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他不想让沈慕昊告知李天佑和沈清伊,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为什么沈慕昊自己也不肯说呢?甚至于迎娶悦萱郡主都要让江老爷出面?这倒是一件趣事了!顾依然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一定可以有所作为,无论是沈慕昊想要成为这大理的主子,还是沈慕昊因着奉国公府被灭门一事,对李天佑有了隔阂,又或是众人到了怀柔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一番休整,用了晚膳,李天佑才着人去宣召了来行宫的众位朝臣,商讨第二日的赛龙舟盛典。
既是赛龙舟,自然要分成几队比拼,因着怀柔行宫的湖泊不算是顶大的,只不过是因着距离皇宫近,才择了这一处,要想竞舟,大概四艘并列,还可以挪得开些,若是再多,很容易挤到一处,有个翻船的事情,是以沈清伊一早就跟李天佑提过了,最多是四艘龙舟竞赛,断不能再多了,怎么说都是出来玩儿的,没理由再生了旁的事情,不过就是为个君臣和乐。
李天佑难得好心情的给了众朝臣不少建议,依着沈清伊的话说,李天佑太严肃,太凌厉,所以朝臣们才会跟温雅的顾依然结交,若是李天佑能稍稍的温厚一些,那些个朝臣们自是不必去冒风险!
李天佑觉得沈清伊的话有些道理,便听信了,自打到了怀柔行宫,神色好了不老少,面对朝臣们的那股子冷冽的气场,也柔和了许多,众朝臣都觉得怀柔行宫是个好地界,能让一直冰冷的面孔融化,可见是风水极佳。
因着李天佑语调轻松,众朝臣们也就纷纷给了意见,又不是朝堂上议论政事,自然也就七嘴八舌起来。
顾依然自知道当年之事始末后,便知道李天佑不会当真要了自己的性命,也知道李天佑便是为了沈清伊,面子情怕是都不会给他了,便干脆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不如臣弟与皇上各带一队,比试?”顾依然甩着折扇,一下下的扇着,温文尔雅的模样。
众朝臣们,因着顾依然这句话沉默了,即便皇上与诚王爷结为了异性兄弟,可皇上就是皇上,岂是一个臣子可以同他比肩的,顾依然这话僭越了!
诚王爷在王府里闭门思过了一年,如今也没有半分差事,只空领着宫中的饷银,任这些个朝臣们再傻,也知道诚王爷的威望与权力,早已不复当年,只是到底诚王爷还是这大理国的王爷,娶的人是韩齐王朝的公主,即便是没落,也没落不到哪里去!还容不得他们这些个朝臣置掾。
李天佑身上的温和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便变了气场,顾依然这是诚心的!只可惜唐子涵没有随着来行宫,若是他在,也不必自己张口,自己怎么说也是皇帝,这话要怎么接?跟顾依然比,李天佑便掉了身份,不跟顾依然比,倒像是自己怕了他!
还没等李天佑说话,江日天便站了出来,笑着道:“早就听闻诚王爷风流倜傥,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始终未得一见,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微臣的荣幸,诚王爷若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跟微臣比试一番?微臣自小在江南长大,倒是对赛龙舟一事颇有心得,只是不知道王爷会否觉得微臣欺侮王爷这个京城中的旱鸭子?”
江日天的话也是僭越了,可人家如今有底气,娶了皇后娘娘的原弟媳,偏偏这位悦萱郡主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江日天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而且江日天的话,挑衅的意味很重,先说自己一直没见过诚王爷,为何没见过呢,还不是因为王爷在府邸里闭门思过吗?这才见面,便说王爷是个旱鸭子,比不得自己,只要诚王爷但凡有丁点气势,便不能不应。
顾依然想得倒不是这个,他正愁没有机会跟江日天打交道,莫名其妙的上赶着过去,怕是会让李天佑和江日天都起了疑心,虽说雷豫偏向江日天想要自己做皇帝这个说法,顾依然却有些不大相信,直觉上,他便认为,江日天是沈清伊的同胞弟弟,该不会是那样的人才对,所以他便好奇起来,为何江日天不肯跟沈清伊和李天佑说,自己还活着的事情!
这么一想,顾依然自然答的干脆,应了江日天的挑战。
江日天笑得爽朗道,只他二人做比,未免无趣,便干脆扯了众朝臣来下赌注,赌资不大,不过就是些许好意头的玩意儿罢了,但这暗地里却说不好,分明就是在站队啊!诚王爷显见是跟皇上不愉快了,那站在江日天这边,便是站在了皇上这边。
李天佑赞赏的瞧了瞧江日天,颔首微笑,众朝臣还有哪里不明白的,江日天此举是得了皇上的心了,日后升官进爵指日可待,众人只恨自己方才没有出头,好容易一次唐子涵没有跟在皇上身边,对他们来说极好的机会一纵即逝,想通其中关节,大部分人都站在了江日天这边,还笑着调侃,是因着江日天是江南长大的缘故。
李天佑冷笑的瞧着顾依然身后的小众人等,心情大好,至于站在顾依然身后的人,也很无奈,没法子,谁让他们跟顾依然连着姻亲呢,自家女儿还在诚王府后院,他们便是站到了江日天身后,也是两边不讨好的!
李天佑当夜便宿在了沈清伊处,跟她提及此事,沈清伊有些怏怏不乐,顾依然论人品,论能力,论才貌,都是不错的,可竟然就为了她这么个女子,一步步走到今日,这又是何必呢,沈清伊还是觉得当年那个温润如玉,身上有淡淡药香,时不时咳嗽两声的顾依然更可人疼一些,当然这话沈清伊是不会对李天佑说的,只说让雨霁明儿个抱个大大的玉如意去,押江日天会胜!李天佑的心情更是大好!
第二日,早早的便起身准备赛龙舟一事,沈清伊带着众女眷在临水的廊子里,坐了一溜,也不拘着什么身份地位的了,连帷帽都没有戴,湖边风大,戴了帷帽岂不是都要被风吹到脸上?沈清伊直爽的性子,得到了众人的吹捧,那些个深宅夫人许久不出门,自是欢喜,至于那些个未出阁的小姐,也都牟足了劲儿看舟上的少年,也算是一次变相的相看会了,反正沈清伊说的明白,这一次携玲珑公主出宫,就是为了挑个合适的郎君的,她们也算是顺带着了,若是能得到沈清伊的指婚,也是一份荣耀!
至于这竞舟一事,不再细表,左不过是江日天用了兵法上的段数,好巧不巧的,赢了诚王顾依然半个船身,不算太出挑,但到底是赢了!
李天佑心情大好,随便随便一指,便又多给了江日天一个职位,兼任户部郎中,这下子,让谁也不敢小觑了,同时兼任两个从五品下的官职,虽说官职不高,但可是兵部和户部一起啊!当初唐子涵被晋封的时候,正是唐子涵被镇国公赶出家门,另立府邸的时候,他们自然没有人上赶着巴结,如今见到一个好苗子,自然是尽力而为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郡主别院舞雪斋,就没有断过人!
玲珑公主在白日里的赛龙舟盛典上表现的就跟一个透明人一样,除了眼巴巴望着李天佑的眼神以外,还真没有任何出格之处,这让一直盯着她的姜嬷嬷愈发谨慎,看这样子,玲珑公主是怎么也不会死心的,这怕是要在晚上的宴席上出幺蛾子了,姜嬷嬷心里愁的不成,若是白日里,怎么都好说,若是晚上出事,那必是大事了!
第四百零九章 端午(三)
端午夜宴,设在了李天佑和沈清伊所居的清水阁。
因着白日里江日天的胜出,李天佑心情大好,连带着朝臣们也觉得这端午佳节过的不错。可算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宴席了。有了先前几次的经验,如今的宴席再也不会出现什么毒药的事情,光是试毒的内监,便拨出了三十多个,还有专门的太医候了一溜,谁敢在宴席上动手脚!
顾依然输给了江日天,倒没有多不高兴,反而与江日天称兄道弟起来,那些个朝臣们心惊不已,还以为自己自此便于顾依然结下了梁子,没想到顾依然对始作俑者都这般作态,自然是不会追究他们了,只是他们都不知晓顾依然这番作态是有着因由的,他就是要与江日天结交,他倒要瞧一瞧,江日天的目的是什么!
江日天在先帝爷的暗卫中间游走多年,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与顾依然笑着打着哈哈,很是恭敬的模样,江老爷人在江府,得到了行宫这边的消息,乐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喜事了,江日天此举不仅得到了诚王爷的关注,还愣是得了户部的差事,又得了李天佑的欢心,若是能趁机让诚王爷站在他们这一边,那雷豫之流,可就再也没资本与他们对着干了!
江老爷越想越兴奋,自是夸赞了江日天好一通,才让兴德继续查找环形血玉,一旦得了血玉,他便是稳操胜券了!
兴德原本已经查到了镇国公府,原想着能得江老爷夸赞,没料到却是听了江老爷对江日天的一番夸赞,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自家武馆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兴德的几个心腹以朱航为首,有些奇怪,德爷最近是怎么了,暗卫最忌讳的,可就是发怒啊,很容易冲动做错事的。兴德却没有发现自己自从见过含柳之后的异样,只自顾自的生气发怒泻火!
顾依然这边与江日天打得火热,约好了回京之后,两人再约拼酒。
一个半时辰过去,玲珑公主被人弄脏了衣裙,回自己的玉秋阁更换衣衫,姜嬷嬷始终盯着她,却不好离了沈清伊的身,只派一个小宫女陪着,那宫女也是姜嬷嬷悉心调教的,自是明白姜嬷嬷的意思,跟着玲珑公主去了。
过了良久,玲珑公主还没有回来,姜嬷嬷有些担忧,便低声在沈清伊耳边嘀咕了几句:“玉秋阁虽说离着清水阁有些远,但也没道理过了半个时辰还不回来,要不要老奴去看看?”
姜嬷嬷顺势看了李天佑一眼,皇上还在这里陪自家娘娘坐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吧,玲珑公主只要不贴到皇上身上来,谁还能硬将玲珑公主塞过来不成?
沈清伊也是这个意思,她虽说猜不到玲珑的作为,但是只要守着李天佑,便不会出错,只是唐傲雪没有在宴席上出现,让沈清伊有些许的忧心,唐傲雪容颜已毁,镇国公也放弃了她这枚棋子,自是不会再给她添置人手,最多不过是给些许银子罢了,唐傲雪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应该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
说到底,沈清伊还是有些不安的,最终点了点头,让姜嬷嬷去瞧一瞧。
沈清伊的神色不安,被李天佑瞧在眼里,李天佑哪里不明白沈清伊这几日的担忧,只想着过了今日,必要让玲珑说出个人来,她若是不说出口,便随便给她指个人去,再也不让沈清伊这般忧心!
姜嬷嬷很快便回转,在宴席上扫了一圈,面上虽依旧挂着微笑,可沈清伊与姜嬷嬷相处日久,自是发现了那一丝的忧虑,姜嬷嬷笑着提醒,沈清伊该醒醒酒,换身衣衫,沈清伊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事,便要跟去,只想着李天佑只要在这宴席之上,守着一众朝臣便不会有事,是以临走前还叮嘱着李天佑,莫要随意去了旁人的宫殿。
李天佑明白其意,笑道声好。李天佑也不是个小孩子,被玲珑算计了一次,如何还会有第二次,只觉得沈清伊这般抓紧自己的感觉极好,甚是享受这一刻,也就没有告知沈清伊自己的打算,只念着明日给她一个惊喜。
安清瑶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沈清伊和玲珑公主,眼见玲珑公主更欢衣衫久久不归,姜嬷嬷回来后,又要将沈清伊唤走,定然是有事的,便上前要随侍在侧,沈清伊原想应了的,却是姜嬷嬷拦了道:“郡主过会儿还要服侍江司城,还是莫要来回跑了,皇后娘娘只是去换件衣衫,醒醒酒,一刻多钟的功夫也就回来了!”
安清瑶自然知道姜嬷嬷在沈清伊身边的地位,这才应了,没有随去。
沈清伊却被姜嬷嬷的表现弄得神色阴郁,这件事情怕是不简单了!
果然,姜嬷嬷趁着给沈清伊更换衣衫的间隙,迅速回道:“老奴去玉秋阁的时候,发觉里面不大妥当,似是听着跟江司城有些干系,老奴身份不够,怕过去给娘娘添了麻烦,所以才赶紧回来寻娘娘!”
“怎么会?”沈清伊这才意识到,为何姜嬷嬷会不让安清瑶跟着,若是江日天在玉秋阁,那安清瑶这个新娘子要如何自处,沈清伊愤怒到了极点,她一心全在李天佑身上,没想到玲珑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江日天身上,好在去的是姜嬷嬷,没有闯进去,若是江日天当真在玉秋阁,姜嬷嬷一个奴婢过去,肯定是压不住事情的,只会将事情闹大,如今的法子,也只有自己过去,只当是自己着人去请了江日天也好!
沈清伊皱着眉头,跟姜嬷嬷说了一通,姜嬷嬷便应声而退,雨霁陪着她,往玉秋阁赶!
玉秋阁安静的有些瘆人,沈清伊瞧着玉秋阁窗子上映着的两个人影,攥紧了柔夷,走了进去,哪知道玲珑正坐在架子床前笑嘻嘻的瞧着她,雨霁跟随沈清伊往玲珑那边走了几步便觉得不大对劲,这味道……
还没等雨霁示警,玲珑已经将一旁的烛火仍在了地上,一室的灯油遇火,火势迅速蔓延,哪里还出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