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八（1 / 1）

秋夜温度骤降，莫子凌在旗袍外面套了件过膝薄袄，衣服有些大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悠。她伸手拉住快自己一步的苻陌颜，问道，“你怎么来了？”

苻陌颜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嘴角含着笑，不远处是收工后依旧忙碌收拾机器的片场，几盏照明灯照的夜色通明，可光影却在莫子凌身后停住了脚步。霓虹斑斓和深邃的夜色都在苻陌颜眼前，如果这一切只是正在拍的戏多好，她就不用假装轻松假装一切都在掌握当中。

莫子凌用眼神追要着她的回答，苻陌颜从片刻的失神中回神笑容不变，语气恢复到一贯的嫌弃，“你就这么穿着公家的衣服乱跑？”

莫子凌白她一眼懒得跟她废话，掉转头就往回走直到进了片场的化妆室才又去偷看苻陌颜跟过来没。苻陌颜走回片场直接坐在监视器后面和许家潮一起看样片，小屏幕里的女人长得一张莫子凌的脸，可一颦一笑给她感觉又不是莫子凌，她突然间觉得演戏其实是个挺好的职业，变成另个一自己过瘾时还可以冠冕堂皇的给出工作这一理由。

莫子凌换好衣服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薄袄，见到苻陌颜看样片看得认真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好意思。“陌颜。”

苻陌颜抬头去看她，没经过后期加工的样片还能听见机器的声音，“好了？”她转身对许家潮说道，“许导，有空再见。”

许家潮跟着苻陌颜一道起身笑呵呵的和她握手道别，但也没忘叮嘱莫子凌明早不要迟到，莫子凌应声跟他道别。

并肩走在夜色里夜风扑面而来凉的很，莫子凌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不让凉气透进了，现在的天气越发的冷了像这样的夜里温度也不过七八度。苻陌颜拉过她的一只手塞在上衣口袋里，莫子凌扣紧那只牵着自己的手，问道，“怎么突然就跑来了？”

莫子凌身上的脂粉味被夜风吹进鼻子里比之前冷冽，这不属于莫子凌平常身上的味道，但闻起来却让此刻的苻陌颜生出了眷恋，一呼一吸间都多带了几分缱绻，“我们回家吧。”

莫子凌拍戏的片场在临市的一个影视城，车程大约两个多小时，和慕晗分开后的苻陌颜找不到想待的地方就跑来了这里。原本没打算要再回去但此刻的她很想和莫子凌，回到那栋小别墅里随便做些什么都好，可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对于明早6点钟就要准时到片场的莫子凌来说又实在太折腾。

一瞬的沉默后，苻陌颜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揽过莫子凌，莫子凌还没来及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做出适当的反应，唇上的温柔就完全侵蚀了她的所有思绪。寂静的夜里风吹乱了两个人的呼吸，而相拥的身躯却黏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唇齿分离额头相抵，苻陌颜闭着眼呼吸稍乱但挂着笑意。莫子凌眼神深邃，这么近的距离虽然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但她还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苻陌颜睁开眼就看见这双黑洞洞的眼睛，坏心的张口含住莫子凌的耳垂舔舔后才放松力气趴在了她的肩上。

莫子凌被这举动惊得一怔，随后笑得不怀好意抱紧了怀里的人，“我们二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学会撒娇了，嗯？”

苻陌颜难得没有回嘴也没有表现出以往的嫌弃，只是安静的享受借由夜色藏匿起来的世界，时间化作流水一分一秒的消逝，莫子凌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怀里的人，温柔的像在安抚。

见苻陌颜只是趴着却不说一句话，莫子凌只得开口打破沉默，“如果你真的想回家，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被夜风吹凉的身体因为莫子凌呼在耳边的湿热而打了个激灵，苻陌颜终于趴够了直起身子含着笑说道，“我困了不适宜开车。”

莫子凌送了二小姐一个白眼，“回酒店吧。”

莫子凌和苻陌颜保持着一步距离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大堂踏入电梯，莫子凌按下楼层数电梯门关闭两个人依然占据在两个对角上。苻陌颜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变换的楼层数，恢复到以往不可一世骄扬跋扈的二小姐模式。

出了电梯两个人在走廊上还是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只是莫子凌在打开房门后只是将房门虚掩，跟着苻陌颜推开房门再将房门反锁，整个过程就像是经过编排过的默契的不得了。

莫子凌的房间还算整洁没到苻陌颜嫌弃的地步，她在空着的一张床坐下不满这酒店床的尺寸，莫子凌对上她的视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很识趣的选择了无视。二小姐龟毛的程度有时候令她都发指，那种作威作福的姿态完全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理她也就过去了，理她的结果说得难听点就是蹬鼻子上脸。当然，这些莫子凌也仅限于心理活动。

莫子凌打开电视把遥控器塞到苻陌颜手里，状似不经意实则安抚的说道，“你晚饭吃了没？”

苻陌颜摇摇头但嘴上说的是，“我也不饿。”正想继续说些什么电话铃就响个不停，在看到冯敬皖三个字后苻陌颜眉头一拧神情不悦，她并未避讳莫子凌在场接听后口气冷冷的问道，“什么事？”

“礼服、酒、菜品以及会场设计我都已经定下来了，图样也已经传你邮箱了等你再确认一下。”冯敬皖没给苻陌颜说话的间隙，“启尚对这种酒宴活动的策划比较专业，所以我已经委托启尚来负责我们的订婚宴了。陌颜，我们的订婚宴一定会非常的隆重，我很期待。”

冯敬皖并不在眼前所以苻陌颜也懒得做出厌恶的神情，只是在对方似乎把话说完后挂上了电话，随后关掉手机随意的扔进了包里。在她打电话的时间里，莫子凌将房间简单的重收拾了一遍，又从行李箱里翻出换洗睡衣摆在苻陌颜旁边，这才抱臂居高临下的去瞧苻陌颜。

苻陌颜抬起头含着笑问道，“这么盯着我看是有多想我？”眉毛一挑，神情骄傲，“该让你看多久你才会看够呢？”

莫子凌抬手遮住苻陌颜含笑的眉眼，俯身趴到苻陌颜耳边用着困惑的语气说道，“怎么办呢？好像怎么都看不够，那二小姐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不走了呢？”

热气打在耳蜗里温热湿意带来酥麻轻痒的感觉，即算被遮住了眼睛也不妨碍二小姐嘴角更盛的笑意，“想得美。”将遮在眼睛上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莫子凌，这段时间好好在片场拍戏，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

二小姐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细微的血丝，面色苍白，莫子凌皱了皱眉收回被握在的手重新恢复到抱臂的姿势，“你好好忙你的，我会照顾好自己所以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将换衣服拿在手里，丢了句，“我先洗澡了。”旋身走进浴室。

余下苻陌颜的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她将莫子凌视作她的避风港，是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的逃避理由。她将所有的心事藏匿带着一如往常的姿态来找她，只为求得片刻安宁。从小到大她周旋在各种关系网里扮演者不同的角色，她可以骄傲、肆意、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也可以沉熟稳重、世故圆滑，唯独在莫子凌这里她是幼稚的简单的冲动的。

苻陌颜勾了抹笑，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重刑犯，趁着宣判词还没有写成赶紧把握时间的偷欢。托着腮扮演沉思者坚持没一会儿她就不愿在想了，她骨子里的骄傲自信不容她有半点颓然，何况她也不信冯敬皖能奈她何。

莫子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二小姐正半躺在床上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她用毛巾擦拭着发端的水珠，对着二小姐说道，“我想等这部电影拍完去拍部电视剧。”

二小姐随意定格了一个台，不解道，“有什么区别？”拍电影和拍电视不都是拍。

莫子凌继续手上的动作，言浅意深的解释，“电影比电视剧要高一个档次，拍了电影再回头拍电视剧的一般都是过了气还想着咸鱼翻身，尤其是拍过几部比较叫卖的电影。”

“比如你。”

莫子凌挑眉不置可否，“不过，我对这些看得比较开。”

苻陌颜偏着头托着下巴在思考着什么，既而说道，“我不怎么看电视剧所以没有了解，电影最近看得也都是你演的，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去拍，反正在我眼里也没多大区别。”

对于二小姐这不上心的模样莫子凌倒不太在意，只是想起了刚才许家潮介绍二小姐的说辞，不禁眯了眼神情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和许家潮这么熟了？”

二小姐见她这好整以暇的姿态答得从善如流，“不小心知道他在为定女主的事情犯愁，刚好她看中的又是你所以就伸手帮了他一把。”

“还真是巧。”

“有时候在你不在意的人身上发生的事，就算在你身边你也未必知道始末。可有关你在意的人的事不管在哪里发生，总会目标明确的飞进你的耳朵里，躲都躲不掉。”说完，苻陌颜又开始了无聊换台行为，她故意躲避视线是因为此刻莫子凌的笑洋溢得过分好看。

莫子凌将她手里的遥控器拿开，笑着催促道，“快去洗澡。”苻陌颜撇了撇嘴拿过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在等苻陌颜洗澡的时间里，莫子凌给莫妈莫爸打了个汇报近况的电话，又和赵哥通了电话表明自己对往后工作的计划，两通电话打完二小姐还没有洗完她只得又拿来剧本打发时间。

苻陌颜从浴室里出来也放出了满屋子水汽，她头上裹着毛巾脸颊红红的水润细腻，那双眼角略翘的眼睛这会儿也水盈盈的，莫子凌放下手里的剧本没错过这幅美人出浴图。而苻陌颜也是大方自然的任莫子凌欣赏，连擦个头发都故作风情万种，莫子凌笑出声来随手拿了个枕头丢了过去，正好砸在二小姐的脸上，所以二小姐登时不乐意了。

纤腰一掐玉指一抬柳眉一横，二小姐满脸的盛怒，“你敢砸我？”

莫子凌白了爱演的二小姐一眼，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演技浮夸拙劣，表演痕迹明显。”

对此二小姐嗤之以鼻，将毛巾一丢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去了，莫子凌趁着空隙又看了两眼剧本，没一会儿眼睛就涩的难受。等苻陌颜吹干了头发从浴室里再出来，就见莫子凌靠着床头闭着眼一手虚拿着放在腿上的剧本睡了过去，她走过将剧本朝着旁边一丢抱着莫子凌躺下后也闭上了眼睛。

好几天没有好睡眠的她今夜总算睡了一个踏实的觉，快到早晨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做了梦，梦见一个小孩叫她妈妈一个劲的让她抱，她说不上自己在梦里的心情到底如何，反正在不好不坏中又睡了过去。

莫子凌的闹钟在5点半准时奏响了一段交响曲，乐声起伏高昂听得激动人心，一般她都是坚持听完最后一个音符才按掉，今天破天荒的在第一声响起就伸出了手。她尽量让自己起床的动作不要惊动到身旁的二小姐，只是在临走时亲了亲尚在睡觉的二小姐和她道别。

苻陌颜睡的并不深潜意识里知道莫子凌要走了，迷迷糊糊的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正要走的莫子凌愣一下，认真的考虑过后才答道，“还可以。”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她不解的在床边坐了下来，“怎么想起来问到孩子了？”

“做了个小孩在哭的梦。”

莫子凌抬手抚过苻陌颜的脸颊又捏了捏她的耳垂，轻柔的让苻陌颜舒服的很快又睡了过去，见苻陌颜重新入梦莫子凌这才离开了房间。对于今天能准点来到片场的她许家潮在稍微的意外中，也对她的敬业在心里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今天的拍摄从第一条开始就十分顺利，而莫子凌的十足状态也让她保持住了NG不过两条的专业水准。

其实，在片场莫子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管对手NG多少次她都很少会摆出厌烦的表情，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微笑的说声“没关系”继续重新拍摄。但因为她对休息环境的苛刻，在她休息椅摆放的周围很少会出现其他演员，总是能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安静的角落里补眠或者看剧本，很少有人去搭话也很少见她主动找谁搭话。

苻陌颜一觉睡到快中午还是被赵小旗的电话给吵醒的，赵小旗打电话只是想清楚她老板上午是否会来公司，但得到的答案却是她老板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来公司。赵助理在表达了就算老板您不在我也会好好工作的态度后，又在心里暗暗惊喜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回家，强装镇定的声音背后是一颗欢呼雀跃的心。

被吵醒的苻陌颜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出门去找莫子凌，她到片场的那刻一瞬找到了角落的莫子凌，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记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莫子凌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却没有一丝的冷清，是个有温度却又不高的人，或许就是这种不高的温度才适合她。

她刚想走过去却被眼尖的许家潮劫了道，她看着一脸笑容的许家潮也给了一张笑脸，就听许家潮说，“二小姐可否赏面中午吃个饭？”苻陌颜正要张口拒绝，又被他抢了先，“全剧组的演员都会去。”

苻陌颜越过许家潮看向莫子凌，见莫子凌也在看自己对许家潮点了点头后，抬脚绕过他朝着莫子凌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