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六（1 / 1）
苻陌颜睡的并不安生，半梦半醒间总因扯到伤口带来阵痛而清醒，背上的伤口就这么折磨了她一夜。半夜苻绵宇进来瞧她时她额头上蒙了一层的汗，苻绵宇伸手摸过她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赶紧掏出电话给慕晗打了过去。
苻陌颜这阵子本就体力透支又被苻云伯逼得精神不济，今天遭了这么一顿打身体没熬住跟着就垮了，半夜里起了高烧。慕晗来的时候她正烧得脸颊通红意识模糊，苻绵宇用毛巾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慕晗给她打了一剂退烧针后将苻绵宇赶了出去。苻陌颜身上的睡衣汗湿了一大片慕晗担心她后背伤口发炎又给她重新处理伤口，这些做完就势躺在另一边睡了过去。
苻绵宇一直守在房门口，等了好久也不见慕晗出来于是回了自己的房间，路过苻云伯卧房时门缝有微光透出来。他忽地想起慕晗问他爷爷会不会心疼二姐的问题，在他心里更多的认定爷爷是心疼的。
第二天一大早慕晗留在苻家吃早饭，让人熬了碗粥等苻陌颜醒了再去喂她，苻云伯除了问了些惯常的问题也不再说话，一顿饭几个吃得安安静静。喂苻陌颜吃早餐这件事苻绵宇自告奋勇，又像苻云伯告假说今天不去公司学习了，苻云伯嘴上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就是爷爷同意了他的请求。
二楼卧房里苻陌颜保持了一夜趴卧的姿势，正跪坐在床上活动筋骨。苻绵宇在床边坐下来将粥端到她面前，笑眯眯的说，“看你的精神好了许多我就放心了。”
“发烧而已能有什么事？”苻陌颜搅着碗里的粥才想起自己差不多24个小时没有进食，可吃了两口又觉得不太吃得下。
“二姐你多吃点。”苻绵宇将她二姐放下的粥又送了回去，“你不养好身体怎么和爷爷斗。”
苻陌颜眄他一眼又吃了一口，“别愁眉苦脸的我看着都难受。”她咽下嘴里的粥，问道，“慕晗走了？”苻绵宇点了点头，她硬是往胃里又塞了两勺实在吃不下终是将碗放了下来，似是抱怨的说了句，“她一大早给我上药打针把我吵醒，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苻绵宇眨巴眨巴眼有了个高深的论点，“二姐，你说你的恋爱对象要是晗姐你肯定能免了这顿打，没准爷爷还很乐意的让你俩凑一块呢。”
苻陌颜看着弟弟带着一脸的笑意，口气温和，“是啊，没准慕叔一高兴给我冠个本市最大经济犯的帽子，下半辈子也照样衣食无忧。”
苻绵宇张张嘴不知道想说什么就“嘿嘿”笑了两声，“我是羡慕你跟晗姐关系好。”
“你不觉得她跟顾宝宝的关系更好吗？”
苻绵宇对她二姐如此跳跃的思维有点跟不上，想想还是放弃讨论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二姐你难道打算就这么一直被关下去。”
“等我病养好些我会再跟爷爷谈一谈。”
“你和爷爷谈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保不齐你又把爷爷惹怒了在挨顿打，我得在旁边看着护着你才行。”
苻陌颜坐累了又趴了回去，“放心吧，你从到大看过爷爷打过谁？他不会再打我了。”
“那我也得在旁边看着。”苻绵宇说得很是坚决，正欲再发表些高谈论阔手机却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莫子凌的打来的，他把屏幕伸到苻陌颜眼前皱着眉问她，“我该说什么？”
苻陌颜瞥她一眼淡淡的吐出两字，“谎话。”
苻绵宇划开接听键故作镇定且带着疑惑的问道，“莫小姐找我？”
莫子凌见电话接通口气十分礼貌，“冒昧给你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请问一下陌颜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二姐能出什么事情，她不是昨天给你打电话说出国了吗？”苻绵宇在他二姐眼神示意下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还打不通她的电话？她那边应该挺忙没时间买手机。”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苻绵宇见对方要挂电话，心直口快的抢了句，“莫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苻陌颜抢去挂断了，苻陌颜把手机扔给他，评价道，“开头几句还想表扬你有进步，果然最后还是暴露了你败事有余的本质。”
苻绵宇撇撇嘴不与他二姐做口舌之争，在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没有赢的可能。苻陌颜见他还在床边坐着就出口赶他，“把碗拿出去，我要休息了。”苻绵宇很听话的端着剩下的半碗粥出了门。
听着电话里突然传来的忙音莫子凌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头，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同人并不熟悉可能对方有事才突然挂的电话。她躺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今天一整天她都找不到该有的状态，NG的次数也打破了以往记录。
许家潮在监视器后面皱着眉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忍不住探出头吼了句，“休息半小时。”她知道是自己拖了进度，走到许家潮跟前说了句，“不好意思许导，拖累大家了。”许家潮摆摆手宽慰她，“你的演技不成问题，就是人不在状态眼神不对，你去调整调整我们再开拍，要是有烦恼也可以告诉我。”
她没什么烦恼就是从昨天到今天都莫名的心慌，她的内心告诉她心慌的来源在苻陌颜那，要问具体为什么她也说不上，可能这些感觉仅仅源自于女人天生的直觉。苻绵宇的话或多或少让她安心了许多，但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是遗漏些了什么。
可能是太累了她模模糊糊的竟在躺椅上睡着，许家潮走过来原想找她聊聊天缓解下她的情绪，但叫了两声见她是睡着了就笑笑从旁边找了件衣服给她盖上。他和导演开了个小会调整了下午的拍摄进程，将莫子凌的戏份压到了晚上给她充足的时间休息。
长期混剧组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许家潮对莫子凌的不同是有目共睹的，嘴上虽然是说导演为演员身体着想，但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谁又知道，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龌龊。当然，这些对于睡熟的莫子凌全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放松。
苻陌颜趴了一上午也没能睡着，她是个对睡觉有着细致要求的人，浑身的不自在加之摆不到自己最舒服的睡姿是很难让她这样一位精致的主入眠的。她艰难的下了床坐到外面的沙发上，挑了部电影就这么半躺在沙发上看了起来，可惜直到苻绵宇给她送来午饭她都还没弄清楚这部片子讲了些什么。
苻绵宇仔细的照顾行动不利索的苻陌颜，下午的时候慕晗来看她见她烧退了又匆匆的离开，直到又躺在了床上她才发现这一整天似乎过得很快。
小心的照顾好苻陌颜休息，苻绵宇离开苻陌颜的卧房在苻云伯的书房外徘徊，抬手几次放在门上又都放了下来，他站在门口楞着反复在心里措辞，老钟打开门的时候他还一脸深思的站在那。老钟笑容里有点捉弄，问他，“小少爷在想什么？”
“我来找爷爷。”老钟把他请进去后把空间留个爷孙俩，苻绵宇在门外的动静一早被苻云伯听见了，本指望他能自己敲门进来但等了大半天也不见门声，再好的耐心也被他这孩子气人的举动给磨没了。
苻绵宇开头第一句就不打算绕弯子，“爷爷，您可不可以成全二姐？二姐不喜欢冯敬皖您又何必逼她呢？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二姐往后怎么会幸福。”
“你见过几个大家族的人会幸福？你二姐嫁给冯敬皖至少不会被冯家欺。”
苻云伯跟苻绵宇说话一向比较慈爱，口气也不生硬。苻绵宇知道爷爷的话说得有道理，但张张嘴就是想替他二姐不值，思来想去记起了昨晚慕晗临走问他的话索性直接问了出来，“爷爷，你打二姐的时候心疼吗？”
苻云伯被问的有些怔神，略微的皱了皱眉带着脸上纹路都加深了许多，“你二姐说她从小就怕我，因为莫子凌就不怕了，那你呢？”
苻绵宇有点跟不上他爷爷的思路，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说了个字，“怕。”他见苻云伯的眼神起了点变化，又说道，“爷爷从小对我们太严苛了，很少抱过我们也很少见到您笑。”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苻绵宇点点头离开了书房，直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才发现找爷爷谈话却完全被爷爷掌控，原想替二姐求情让二姐可以不嫁给冯敬皖，可说了半天竟全是爷爷提出的问题，爷爷这老姜实在是太辣了。他懊恼的砸向身下的床，满心的烦躁。
自苻绵宇离开书房后老钟就回到了书房，苻云伯靠着椅背在闭目思考，花白的头发依然梳的一丝不苟像他的人一样老辣沉稳。座钟的摆锤发出哒哒的声音，时针刚走到10点上如洪钟般的声音便在书房里回想，苻云伯睁开眼睛吩咐道，“把陌颜给我叫进来。”
苻陌颜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敲门，步履虚浮的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看到是老钟站在门外心下明了，不等对方开口先叫了声，“钟伯。”随后就问，“爷爷找我？”
老钟微笑的点头，说道，“老爷叫二小姐去书房。”
苻陌颜点点头先绕到内室换了身衣服这才出了卧房门，在苻云伯书房外深吸了口气抬手敲响房门，听见从厚实的木门里传来闷闷的一声“进来”，这才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自昨天盛怒拂袖而去苻云伯就一直没见苻陌颜，知道她昨夜起了烧还叫了慕晗来打针，却没想到苻陌颜的面色会这么差，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苻陌颜老老实实的站在书桌前，低眉顺目依然是以前乖巧的模样，要是没有昨天的那顿打或许这一点还真就没变化。
好半天书房里只有钟摆的声音，苻陌颜在苻云伯没有情绪的视线里煎熬，抿着嘴角不卑不亢，只是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还是稍稍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苻云伯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支在书桌上，终于开了口，“我最后问你一句，嫁还是不嫁？”
苻陌颜一惊，她以为爷爷找她来是有松动的迹象，却不想第一句就是没打算放过她。她把头抬起来，下定决心，“爷爷，恕我不能答应。”
这次苻云伯没有动怒，而是继续问道，“苻陌颜，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你将一无所有。事业、名利、金钱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将失去。”
苻陌颜眉头皱了皱，这些她比苻云伯想到的还要早，当初是她告诉莫子凌每个人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比如莫子凌面对的镜头她周旋的人脉，这一切好比空气早就根深蒂固，一旦失去她是否还是这个从容浅笑神采风扬的苻陌颜？
如今答案如何都不重要，苻陌颜清楚的知道以她的能力虽达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但东山再起还是能够办到。可苻云伯又怎会给她这个机会，别说是她了恐怕连着莫子凌都要遭殃，想着这场风波给两个人带来的不幸多少也会自问这样到底对不对，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爷爷，莫子凌于我而言更重要些。”
“你！”苻云伯气结，苻陌颜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什么性子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本以为吓唬两下能把她唬住，没想到她一脸冷然越逼越倔。
房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苻云伯想到苻陌颜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跟在苻磊苻鑫后面上课放学，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噘着小嘴，她比他们小所以他们总嫌她碍事欺负她，有一次苻磊趁人不注意把她推倒在地大笑着跑了，她也没哭从地上爬起来后拍拍身上的灰尘，像是什么都发生一样离开了。
苻云伯记得他就大老远的看着小身影背着书包走出大门，小步子迈的不紧不慢，放学回来也不见她告状心里又心疼又觉得好笑。这几个孩子了他一直觉得苻陌颜最聪明最像自己，年轻却也老道，心思细腻又滑不溜秋，说到底打了苻陌颜他不是不心疼，就是对她的抱有的期望太大才会在听她说出离家时如此气愤。
“坐下。”苻云伯回忆完旧事又看了眼苻陌颜，见她面色越发差终是不忍心。
苻陌颜依言坐下看着苻云伯眼神里带着不解，她以为爷爷不至于再动手打她，免不了的也要被大骂一顿，哪里想到会体恤她的身体让她坐下。不经意间眉头拧的更紧心下更是没底，猜测爷爷接下来的动作。
苻云伯瞧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这次想多了，喉咙一清，神色如常，“我让你坐下在你心里拐了几道弯？”
苻陌颜很快的摇摇头，她听出苻云伯的声音里有不同于往日的戏谑，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去看又瞧不出爷爷的情绪。
“在生意场上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
这二十多年苻云伯教会她的太多，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苻云伯又问，“那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苻陌颜老实的摇摇头，“我斗不过爷爷。”
苻云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跟我斗什么？斗气倒是能气死我。”
苻陌颜眨眨眼，越来越觉得剧情的走向不太对，让她越来越摸不着边际只能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随时应变。
“你一向聪明就别把那些拐弯的心思用在我这里了。”苻云伯挑挑眉，神情和苻陌颜挑眉时极像，“不想嫁自然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退婚这件事必须由冯敬皖亲口提出，第二你只字不能像莫子凌解释其中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