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掌 打烂仗（1 / 1）
第二天，东方微微发白的时候中原的战船再次擂响了战鼓。
驾着小船值守在外海监视的科多伦海盗看到那些中原战船开始调整阵型，赶紧飞速把情况回报蜜伽罗。
听到嘭嘭的砸门声，蜜伽罗头昏脑胀的爬起身来，头发乱蓬蓬的坐在床上发呆。
宿醉的头痛让她用力的敲打了两下脑袋。
昨晚送回海伦时，蜜伽罗的眼皮就一路打架，到了西门大官人的宅子蜜伽罗实在熬不住了，也寻了一个房间先歇息下了。
李华梅看蜜伽罗困乏的样子也就不再坚持让她回到营地。
这里是海伦的驻地，安全方面到没有多大的问题。驻扎在这里的渡离之的海盗也没胆子在蜜伽罗的地盘找她的麻烦。
李华梅也有些恍惚，她的酒量浅，只稍喝了几杯就有些醉意。
不过细心惯了的李华梅还是强自打起精神四下巡视了一番才和蜜伽罗挤一块睡了。
好在蜜伽罗虽然有着十字大陆的血统略高大些，这也不过是相对普通的女人而言，李华梅身材又娇小，两个人挤在这张大床上还是绰绰有余。
这两女生活在海盗中颇多不便，早就习惯了相互扶持。她和蜜伽罗情同姐妹，纵然亲昵一些，也没谁会不舒服。
李华梅睡得沉，刚才嘭嘭的敲门声都没能打扰她的睡眠。
不过蜜伽罗的身子一动，李华梅也跟着醒了。
蜜伽罗抓了抓头发，努力让自己清醒点。
“怎么了！”她冲着门外喝问。蜜伽罗努力压低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虚弱疲惫。
“将军大人！是中原海盗！他们已经在港外摆好阵势随时可能会突袭进来！”
蜜伽罗一愣，被酒精迟钝的大脑慢慢开始运作。
“这么早？”
蜜伽罗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她已经不能用海盗们以往的惯例去战斗，战斗的时间节点已经全然不同！
“糟糕！那几个家伙怎么不提醒我。”
蜜伽罗懊恼的揉揉眉头。
她抱怨的那几个家伙自然指的是大日须弥、李暮雨和楼师等人。
战争级别的战斗和海盗之间的搏杀已经完全是两个概念。
蜜伽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面对这种变化，但越是细节的地方越是暴露了她这个外行。
南洋的海盗们搏命之前都是洒下金钱酒肉犒赏，这样他们才会努力。但临阵才做这样的事情无疑是给了敌人可以把握的机会。
不过这也怪不得那几人，蜜伽罗一向出人意表惯了，他们几个都以为蜜将军此举肯定有什么深意。
却不知这个几年来一直指挥着百十海盗精打细算的家伙，只是一个开始摸索大规模战斗经验的生手。
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蜜伽罗暗暗提醒自己。她知道那个传令海盗还在门外候着，赶紧吩咐道，“去！找些人把那些家伙都叫醒，准备战斗！”
那个传令小兵刚要告退，蜜伽罗又把他叫住。
“回来！告诉他们不用集合，让他们各自回船！人一到赶紧起锚动起来，不要让人把船堵在港里，我到之前一定要把船守住。”
万一自己还没来得及调度就被中原海盗冲进港口把船夺了，那这一仗也不用打了！
李华梅在旁边没有出声，趁这功夫已经麻利的把衣服穿好。
“蜜姊姊我先去船上看看。”
李华梅眉宇间露出一丝忧虑，她和蜜伽罗极为熟悉，已经看出了蜜伽罗的慌乱。
“好！我还要去找海伦和这里的领主商量下，那边不能没人照看着，你先去压制下局面！还有……”
蜜伽罗略一顿，犹豫了一会，“如果有什么事，让、让大日须弥临机决断……”
李华梅点点头，不再赘言，出了西门达观的宅邸就一路收拢散乱的海盗，有刚从营区急火火奔出来的也被她截住一并聚集。
中原海盗很有可能会攻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甲米地，整个港口像是烧开的水沸腾一片。
散落各处的海盗都得到了消息开始往港区赶。
不片时功夫，李华梅就收拢了百余人。
她看看人手差不多了立刻带着往港区赶。
到了码头李华梅才发现短短的这会功夫，码头上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这些家伙虽然都带着刀枪准备上阵，但是无不精神萎靡。
李华梅心头一沉。这些还是好的，只怕大半的海盗在打起来后能不能赶到还是问题。
何况这些宿醉的海盗能发挥多少的战斗力实在很难期待。
那些聚集的海盗看着李华梅又带着一拨人赶了过来都欢呼起来。
这个时候多一份兵就多一份力量。
李暮雨和大日须弥可能是这里面少数还清醒的人。
他们昨晚就感觉隐隐有些不妥，但是又不知蜜伽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到蜜伽罗醉了之后更没有机会问起。
本来这两人还在心里期盼着蜜伽罗或者早有准备，但是一看到这些稀稀拉拉的乌合之众，两人立刻决出了不对劲。
看到李华梅赶过来两个人赶紧凑过去拉着李华梅到一边低声问道，“蜜将军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李华梅看了两人一眼，，“蜜将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她让各船的人先上船起锚再说，免得被人堵在港里。她还说，有什么问题让你来决断。”
后一句她是对着大日须弥说的。
她也看出了问题，蜜伽罗之前的准备太仓促了，这一仗如果没什么特别的应对方法只怕要败。
李暮雨先是大怒，接着冷笑一声不再开口。
大日须弥看了李暮雨两眼，蜜伽罗初次经历大规模战阵失误不少，李暮雨的确有抱怨的理由。
他看到李暮雨抱怨，心中挺不是滋味。他紧锁了眉头，尽量开解道，“还好情报说对方的人手不多，想来是跑来试探的，只要调度合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没准……”
他的目光在周围这些还没睡够的海盗上瞥了两眼，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现在怎么办？”
李华梅知道现在是亡羊补牢的时候，计较之前那些事情已经毫无意义。
“爱怎么办怎么办！”李暮雨有些阴阳怪调。
可笑，这样粗疏的女人居然敢以傀儡兵术自居，这实在是对蒙则大人的侮辱。
大日须弥对李暮雨的挖苦充耳不闻，他当年执掌大军遇到的突发情况不计其数，认真的思索了眼前的情况心中已经有了腹案。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既然打不好，我们可以设法把这个打成烂仗。”
大日须弥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打成烂仗？”李暮雨质疑。
“对！反正我们人多势众，多拖一会就有几个十几个的海盗赶过来。只要维持阵线拉回拉扯，少死人多熬时间。等到双方的士气体力都拖没了，这一场仗也就打完了了。”
李暮雨脸上露出个恶心的表情，“这种猥琐的战术也就你们越人玩的最顺手。”
大日须弥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态度倒是坦然，“没办法，谁让我们越国人才匮乏兵力稀缺。别人打仗无论胜负都是追求一个结果，而我们大多数时候打仗追求的是尽量没有结果，打个不了了之。”
李华梅想了想，权衡了下利弊认真道，“我觉得可行。”
蜜伽罗这一军势中只有大日须弥是个可以临机决断的统帅人物，蜜伽罗虽然聪明，但是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大势这才是她所擅长的。
一旦蜜伽罗亲自出阵很容易方寸大乱处断失误，因此一直以来她也尽量避免自己冲锋陷阵。
在听大日须弥讲起战国时的赵国使用赵括这样的策论家担任统帅，结果导致全军覆没，被坑杀四十万之后，蜜伽罗越来越小心这一点。
李华梅出来前，蜜伽罗犹豫再三还是把临机决断之权交给了大日须弥。
现在，李华梅这个大副既然开口赞成，在蜜伽罗赶来之前她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因此海盗们的备战就先按打成烂仗处理。
李华梅明白，既然蜜伽罗把临机决断权交给了大日须弥，那么想来她赶来了也不会推翻这个决定。
所有的海盗都在呵斥下依次上船，大日须弥抬头看看太阳的高度，转头去找李暮雨。
“李统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出海玩玩？”
“你什么意思？”李暮雨对大日须弥还是很警惕的。
当初这个黑心和尚装脑残的时候都不忘了下绊子要自己的命，这次自己冒险混上船来依仗的就是蜜伽罗重视他的才能，大日须弥未必敢公然动手。
以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无端赖在蜜伽罗的船队必有所图，想来不会因为自己坏了大事。
不过，此时战云密布，如果这时候中了大日须弥的暗算，以他的黑心程度想必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蜜伽罗也说不出什么。
大日须弥知道李暮雨担心什么，很有耐心的给他解释，“时间不太够用，如果不拖延一下，恐怕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的意思是？”
李暮雨虽然对蜜伽罗是成是败不太感冒，但是既然自己在这个小团队中，还是很不愿意承受战败的羞耻。
“去拖下他们，就我们两个？”大日须弥伸出手指来回指指。
“就我们两个？”李暮雨一愣，断然回绝，“不去！”
“喂喂，不要这么难说话嘛。”
“坚决不去！”
大日须弥喋喋不休。
“去嘛，一下下拉，一下下就好。”
“你说什么我也不去！”李暮雨毫不客气的打碎大日须弥所有对他的妄想。
李华梅眼睛一转，她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心病，她在一边提议道，“我跟着一块去怎么样，我可以帮着撑帆。”
李暮雨略有些意动，大日须弥的主意虽然不错，但是担心他对自己下黑手，有李华梅在情况会好不少。
大日须弥欣然道，“好，我在来掌舵！我们越人从小是在水里长大的，别看这船不小，我一个人就能开出海去，有你帮着再好不过。”
这两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日须弥倒也没再隐瞒。
李暮雨一呆，反问道，“那谁来厮杀？”
大日须弥和李华梅对望一眼，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李暮雨捏紧了拳头泪流满面，尼玛，又是我！
“走吧，给他们个下马威！”大日须弥半拖半拽拉着李暮雨上了一条无人的空船。
李华梅把指挥的重任交给了西门达观，也跟着跳上船去。
既然要故弄玄虚，人数肯定越少越好，这三个人作为科多伦海的最强战力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大日须弥没有吹牛，虽然这艘海盗船不小，不过他轻松地掌着舵，借着悬挂的绳索在船上飞来跳去，还有时间帮助李华梅调整下侧帆的角度。
李华梅则再次展示了她恐怖的天生巨力，巨大的主桅帆在她的发力下缓慢而坚定的升了起来。
这以往都是要几个人十几个海盗一同拖拽才能勉强升起来的！
底下的众多海盗看着这三人操纵海盗船如儿戏一般，都哗然议论。
“天，我没看错吧。大副居然自己就能升起主帆！”
“真是活见鬼了！”
李暮雨则坐在船头养精蓄锐，他身边摆满了各色兵刃，随着一呼一吸他的血液也慢慢开始亢奋起来。
“难道这三人准备先去挑战中原海盗？”
“蜜将军的三位副官果然了不起，想不到一个个都这么厉害。”
“我还以为再混混积攒份功劳资历说不定也能混上个副官，没想到差距居然这么大！”
众多的科多伦海盗本来醉意朦胧，看到这么振奋人心的事也都鼓舞起来，一个个提起了劲头。
“不如我们跟去看看！我们船上的人也差不多了，后来到的让他们划小船上来就是。”
西门达观听到海盗们的议论赶紧站出来，“都给我听着！大副有严令，兵不满千不许出海，都给我上船等着！”
西门达观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把新到的海盗送上船只。
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海盗原来隶属哪个头目指挥了，所有海盗基本都是混编，只要塞满一船就匆匆的让他们拔锚在码头附近缓缓的游弋着。
大日须弥三人一出浅水区立刻挂上满帆直向外海扑去。
中原船队正向甲米地港全速逼近着，忽然在主桅杆上眺望的水手冲着下面大喊了几声。
海风呼啸着吞没了他的话语，将他噎了回去。
他两腿盘在桅杆上向下面连打几个手势。
“王统领！有一艘中型船在高速接近中！初步判断可能是敌人！”
“嗯？通知各船整好阵型，降半帆！”
王直听到回报略一错愕，只来了一艘船这是什么情况？
随着旗语打出，各船迅速降下半帆调整好速度。
“统领！”那个瞭望手从桅杆上爬了下来。
海上的初晨颇冷，他又爬得高，呼啸的海风带走了他身上多余的热量，把他浑身冻得铁青。
“有没有什么发现？”王直现在不敢再小看这些海斥候的作用。
作为一个纯粹的观察者，从他们的角度往往能看到很多容易忽略的东西。
那个瞭望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大人，敌人很少。嗯，应该说非常的少！”
“嗯？怎么说？”王直起了兴趣。
“他们的船速非常快，而且很飘。看他们的吃水深度，我甚至都怀疑他们连压舱石都没带！要不是白天我几乎都以为是鬼船了。”
“人很少。”王直一字一顿的念着。
科多伦人派这么少的人来做什么？难道是来谈判，或者还是前来挑衅的诱饵？
王直虽然狐疑，不过早已打定主意。既然这次奉命试探科多伦海的实力，那么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少不得要闯一闯了。
不过昨天事情的阴影还在，他还是略顿了一下，“不妨先看看他们的来意。”
那个瞭望手看得不错，来船的船速的确极高，随着海浪拍打好像一片树叶在水里飘摇不定。
来人好高明的技术啊，中原海盗这边懂行的都暗暗心惊。
这艘海盗船是一艘中型船，大多数南洋海盗都选择的是这种介于快船和大运载量船之间的型号。
平时载上百余人再加上他们一月的吃用，还能维持颇高的航速。
何况这次只载了三个人？
不过这样一来海盗船吃水极浅，整艘船的重心偏高，外海又风大浪急，就连在那坐等的中原海盗都看得心里绷了一根弦。
好在掌舵操帆的都不是常人，大日须弥身为越人掌舵自然掌的稳稳的，李华梅凭借她的天生神力亲自操帆，默契程度胜得过许多人的配合，她感觉着帆上的风压，小心的调整着方向维持着船体的平衡。
飞快的海盗船刺开波浪直逼旗舰而来。
王直脸色微变，喝令道，“打旗语，拦住他们！”
这些海盗都懂得通行于各海的旗语，这些旗语的表达方法相差不大。南洋和东海毗邻，表达起来更是没什么障碍。
然而来船不管不顾仍然冲着王直的旗舰直扑而来！
“弓弩手准备！”王直的脸色一冷。
几十个弓弩手立刻凑到船头上架起弓瞄着。
谁知来船一晃借着涌起的浪头船头一挑，疾向中原编队的左弦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