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鼓声（1 / 1）
李暮雨将海伦和她带来的海盗安顿好径直去寻找他的手下。
他敏锐的意识到科科尔和加德可能会有什么新的动向。
海伦和赫克托耳约束着她的手下在西门达观的宅子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科多伦海的旧有统领被蜜伽罗一网打尽，蜜伽罗之前又一向低调没和什么人结下死仇，因此渡离之群岛的众海贼和科多伦之间再无芥蒂。
甚至有些人得知这些消息后，对蜜伽罗充满了感激。
不过海伦还是觉得小心为好，如果两海的下属闹起了冲突，她夹在中间会十分为难。
蜜伽罗趁着这个时间紧锣密鼓的整备海盗，她按照这些海盗的实力重新给这些人安排好了战船序列。吕宋王供应的补给品也都一一分发在手。
其中包括为数不少棉甲，刺枪，甚至还有几具弩弓。
“这玩意怕是拉不了几次就要断，东西不错，可惜不耐用。”李暮雨看着那些弓弩淡淡的点评道。
南洋的雨季太过潮湿，弓身的弹性大幅度削减，如果要好好保养这些弩弓，花费的钱财恐怕比这具弩弓自身的价值还要多。
蜜伽罗想了想，开始指手画脚，“小三，把这些弩弓都配在旗舰上。我还是第一次和中原海盗较量，得用心着点！要是其他海的混蛋都抵的住，偏偏到了本将军这让中原人捡了便宜，姐姐可丢不起这人！”
李暮雨郁闷的很想问，姐姐你今年多大啊？
但他忍了。
“垂涎海的林白两家纪律性远在我们之上，这种成规模的船队对拼如果他们从中原海盗那里讨不了好，我们也没有便宜可沾。”
蜜伽罗有些担心。
她虽然在海伦面前表现的轻松，但是内心却紧绷了一根弦。
这样大规模的海战蜜伽罗还是第一次遭遇。
以往她最多也就是指挥着船队贴近商船扔上勾索跳板，然后开始乱糟糟的爬船，后来在和小霸主林远图的一路纠缠中，蜜伽罗倒是熟悉了下船队的协作。可那时候一门心思要逃跑，又不断地舍弃一些裹挟的商船和老弱，发生接触战的机会并不多。
蜜伽罗想了想，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她又叫过西门达观吩咐道，“今晚一半的人上船休息，免得被人趁夜烧船，中原人极善夜袭，这些中原海盗没准也会来这一手。”
西门达观连忙记下，这事他不敢大意。要是科多伦海的海盗被人连夜攻打，在港口里就烧了船那可真是大笑话。
被堵在港口里的海盗还叫海盗吗？
好在这些海盗修养这些日子，精力蓄养的充足，至少士气堪用。
在蜜伽罗和西门达观的指挥下，一系列的备战做得有条不紊。
随着夜色渐垂，西门达观首先告退，作为蜜伽罗的后勤官他得为欢迎海伦的篝火晚会做准备了。
李暮雨也寻个由头告辞。
蜜伽罗一个人站在旗舰船头，看着四周忙忙碌碌的海盗，这一静下来莫名的觉得一阵空落落的。
“一个人的时候感觉还真不是太好。”蜜伽罗莞尔一笑，看着天边露出的第一颗星喃喃自嘲道，“总是想一些该有不该有的东西。”
过了一会，西门达观派人前来通报，“蜜将军，西门大官人已经在港口预备下干柴烈火，美酒肥羊，只等您去主持了！”
“嗯，知道了。去通知拉法叶大人了吗？”蜜伽罗走下船头，在正式场合蜜伽罗还是称呼海伦为拉法叶。
“已经去了。”
“嗯。”
蜜伽罗下了船信步向港区走去，那些担任轮值的海盗都一脸艳羡的看着那边的火光。
蜜伽罗回头瞥了一眼，醒悟道，“急什么，等会让他们烤好了先给你们送来！”
远近各船顿时欢声雷动。
蜜伽罗到的时候港区早已热闹起来。
海盗们无甚规矩，他们才不管谁到谁没到，看到醇酒美食七八个围坐成一堆径自取用起来。
肥嫩的羊肉在烧的正旺的火堆上吱吱的冒着油花，空气里都弥散着香气。南洋是盛产香料的，各种风味独特的作料洒在烤的半熟的肉上，让人垂涎欲滴。
一碗碗的烈酒被大口饮尽！
那些粗野的汉子一个个划拳酒令吆三喝五，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红扑扑的脸膛。
有些海盗看到走过来的蜜伽罗还记得举杯致意，喝的稍多些的哪在乎眼前的女人是谁？
要不是素日的积威仍在，这些人少不得嘴里不干不净的来上几句。
蜜伽罗见惯了这些海盗醉酒的丑态也不以为意，就算有些举止过分的，微微一笑便绕了开去。
蜜伽罗喜欢这种气氛，海盗们虽然平日各有职责，但是私下里相处都是平等的。
就连蜜伽罗这样的霸主也没有太多的特权。
曾有人统计因为争风吃醋在酒馆中被打死的海盗船长比抢劫的时候战死的还要多。
因为他们很多没有护卫。
蜜伽罗因为自身是女性的缘故，为了培养几个守护她的心腹海盗着实花了一番力气。
蜜伽罗四下一扫，这片港区的空地上约莫有千余人在围拢狂欢，除了一些海盗留在不远的船上值守，李华梅带出去巡海的水手也尚未回来。
蜜伽罗在一个个的火堆边走过，借着火光分辨自己熟悉的那些面孔。
这样酗酒狂欢的聚会，蜜伽罗可不敢随便找一处坐下来。
这些亡命之徒一旦酒意一起，在酒精的焚烧下，谁知道那旺盛的欲火会鼓动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蜜伽罗一路走来，倒有不少海盗借着酒意邀请拉扯，这些海盗归附的时间并不长，蜜伽罗又有些过分的没有安全感，因此都一一回绝。
好不容易见到几个自己的老部下，蜜伽罗松一口气刚要坐下，远远地有人招呼。
正是四下贼溜溜张望的楼师。
楼师、大日须弥、西门达观、李暮雨这些海盗中的上层人物都聚在一起，海伦和她的心腹赫克托耳也凑在这一堆里。
在酒馆中的时候海伦就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得到蜜伽罗信任委以重任的人物。
因此一到这里就扎在这一堆里曲意讨好。
海伦长的温柔可爱像个洋娃娃一样，科多伦海的这几个不管有心思没心思的都乐意和她在一起。
西门大官人这个色中饿鬼是初次见到海伦，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又听说海伦有意加入蜜伽罗的麾下，西门大官人更是激动地手足无措，一个劲信誓旦旦在那里保证一定设法让蜜将军答应她的请求。
楼师从酒馆中出来就一直像是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
见到西门达观一个个的笑话逗得海伦掩嘴轻笑，他也没了跳起来反击的动力。
蜜伽罗加入过来这一席才算热闹。
海伦抢着和蜜伽罗寒暄，又从西门大官人身边换到了蜜伽罗的身边，这让西门大官人很是怨念。
大日须弥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蜜伽罗，又把眼皮垂下，沉默了一会儿，手中握着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
蜜伽罗知道他懒散平淡的性子倒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随着晚宴的进程，大日须弥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回避她。
蜜伽罗那敏感的心轻易地嗅到了那一丝距离感。
这和之前完全不同！
不等蜜伽罗细心去想，海伦已经站起来祝酒。
之前她已经饮了不少，小脸娇艳红润眼神也有些迷醉，在这饿狼环伺的气氛下笼罩着危险的气息。
蜜伽罗自然不能让海伦这样的小姑娘在自己的地盘遭遇什么不幸。
因此尽管海伦祝酒后推说醉了要回去休息，蜜伽罗也坚持把她留在身边。
楼师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大口的啃咬着不熟的肉，西门达观也差不多，他的酒量略胜，不过嘴里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一开始还比较含蓄，到后来就从直白直奔露骨。
海伦藏在蜜伽罗身边听到小脸潮红。
原因无他，因为不管是含蓄直白还是露骨，对象都是她，这让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有些禁受不住。
好在海伦的护卫赫克托耳早就醉成了一条死狗，不然肯定要对西门大官人饱以老拳。
不一会西门大官人也醉趴下了。
这一圈人中清醒的只剩下大日须弥和李暮雨这两个家伙。
他们都只喝一点点酒，这让蜜伽罗很是奇怪，如她这样的女子，也对酒浆有自己的钟爱。
不过这俩人的答案却让蜜伽罗很无语——“酒不好喝！”
酒不好喝，但酒是礼的范畴。
他们只喝一点点，却喝得很郑重。就连粗鲁如李暮雨，也表现的很矜持。这个时候蜜伽罗才更加的感觉到那一丝不同,在彼此的唱酬间他们流露出了那种战国士大夫们堪称赏心悦目的高贵。
这种不经意间的距离，让蜜伽罗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很远。
不管大日须弥还是李暮雨。
想起大日须弥忽然变得冷淡的态度，蜜伽罗心里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有一种委屈也有一种愤懑！
她用力将杯中残物倾入嘴中，那过分敏感又极易受伤的心猛地一疼。
大日须弥，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想欺负就就欺负，想滚蛋就滚蛋！
蜜伽罗把杯子一摔，抱起海伦就要离开。
大日须弥和李暮雨同时起身要护送她们。
蜜伽罗正待冷冷的谢绝，不远处忽然传来震天的鼓响。
“嘭……”
“嘭嘭……”
“嘭……”
一声声压抑沉闷的鼓点压着心脏跳动的节奏在夜空弥散着。
“敌袭！”
“敌袭！！”
正在狂欢的海盗中不知道谁忽然发出惊叫。
那些茫然失措的海盗都懵住了，酒意醒了大半。
蜜伽罗的额上立刻冒出了冷汗。
她可不会忘了自己在甲米地大屠杀靠的什么。
这种时候受到突袭，很有可能导致营啸！
蜜伽罗当机立断立刻趁着这寂静的片刻尖声大叫，“所有人原地坐下！叛乱者死！”
李暮雨和大日须弥会意立刻跟着厉声大喝，“所有人原地坐下，叛乱者死！”
这俩人声音雄浑激越，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些海盗本来在欢笑饮乐忽然听到冲锋的鼓点，从亢奋的至高点一下子跌到谷底。这些人尚在正惊恐不安，接着耳边都听到了蜜伽罗和两位副手的命令。
积威之下海盗们慢慢都坐了下来，骚乱也开始消弭。
蜜伽罗这时候才长出一口气，擦掉了额角的汗水。
还好现在的情况比当日好的多。
这些海盗们都刚在一块称兄道弟喝得酒酣耳热，彼此的戒备心很低。不像当日在甲米地，刚刚分到了别的海盗，埋下了不信任的苗子。
而且海盗们都喝得七八分醉，眼花脚软想要闹起什么事端也不太可能。
周围又火把通明，海盗们没有畏惧之心，蜜伽罗还在最关键的时候宣示了她的存在。
主要首领在，那就好说。
是以诸多因素的作用下，海盗们没闹出乱子，这些人心中稍一安定就开始低声纷纷议论起来。
“听，是擂鼓的声音！”
“谁用会擂鼓进击，这可不是我们海盗的风格？”
“难道是吕宋王他们几个又不安分，据说他们的军队都是学习的中原军队之法也是靠擂鼓行军。”
“你说到中原，我忽然想起今天隐隐约约听三副和他的手下提起过什么中原的海盗……”
“那会不会是中原的海盗来夜袭……”
“声音好近啊……”
这些海盗们的杂七杂八的话传入蜜伽罗耳中。
蜜伽罗掌握的消息更多，她当然知道的更清楚。
现在陈兵外海的必然是中原海盗！
蜜伽罗心中担心的却是李华梅，她出去巡海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蜜伽罗正忧心着，远处传来密密匝匝的脚步身。
听到那些迅速靠拢的声音有几个海盗一惊就要站起来，周围的数人立刻就把武器架在他身上。
他们当初都是吃够了营啸的苦头，一旦开始混乱，那么谁都不敢说能幸免。
因此对于如何应对营啸，他们私下也都有过讨论，毕竟谁都不想再糊里糊涂卷进这种灾殃里了。
黑暗中行进的人倒挺有法度，尚未靠近就有一清脆的女子声音，“这里是李华梅本阵！”
“是自己人！”
“大副回来了！”
那些靠的近的都松了一口气，要是敌人，他们就是最先送命的。
蜜伽罗等的正心焦，连忙绕过那一堆堆的篝火过来，“华梅，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鼓声不绝于耳，而且连绵呼应声势极大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一旦他们立刻发动突击那么科多伦海的人就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这些海盗都刚经历狂欢，一个个连武器都拿不稳，如何同中原海盗厮杀？
听那鼓声只怕敌人已经前进到十里之内了！
事态竟然危机至此！
李华梅的神色也很沉重，她看看左右凑近蜜伽罗低声道，“我出了海就遇到中原海盗的阻截，我猜他们在后面肯定有什么布置因此强行冲突出去，这些人开始拦的倒不凶，我在外海发现了十余条大型海盗船，我再往回来的时候就遭到了他们的疯狂阻截。”
“这些敌人？”蜜伽罗眉头一紧指指外海。
“这些人追了我的船队一会，还好我仗着熟悉的地形借着一处乱礁石把他们甩开了，他们见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再追。我想这些都是那些刚才追击我的海盗船弄出的声势。”
这样大的动静把海伦也吵醒了，她远远看见蜜伽罗和李华梅正站在僻处商量着什么，就凑过来让蜜伽罗拿个主意。
“蜜将军，这是怎么了？”海伦酒醉刚醒，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惊慌失措。
她虽然还没弄清情况，但是那压迫性的鼓点仿佛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蜜伽罗略一沉思，既然这些人追击李华梅吃了不明地理的亏，那么想必他们不会夜袭。
而且真要夜袭的话，恐怕早就静静的把船队开了进来，哪会这么大张旗鼓？
蜜伽罗正盘算着，一个海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报！蜜将军，有一艘中原快船正在迅速靠近！我们的巡逻船正在和他们周旋。”
“蜜将军，早作准备吧。”海伦紧张的催促道。
她从小被爷爷在温室里养大，没还没经历过这种厮杀阵仗，一个心始终悬着。
蜜伽罗听到这个消息却放了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好一招敲山震虎！
她看着海伦轻描淡写道：“放心，有姐姐在你怕什么，来人，继续上酒！”
这些海盗们都愣住了，已经兵临城下了蜜伽罗怎么能这么大意。
“难道蜜将军醉了不成！？”
蜜伽罗看着诸多提心吊胆的海盗，知道不解释清楚恐怕难消除他们的疑惑。
“既然中原海盗有心试探我们的实力，那么这一仗避无可避。我们都熟悉这周围的海图，占据了地利，中原海盗则是初来乍到。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是不会轻易选择在晚上看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和我们决战的。”
话虽这样讲，可是中原海盗已经杀到眼前了，这可是不争的事实，难道他们把战船开到外海是来看我们饮酒取乐的吗。
你蜜将军再有道理也不过是推测而已！
海盗们疑色更甚，特别是渡离之来的那两百余人，他们一个个早就蠢蠢欲动想要把海伦先抢过来带离这个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