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虬髯客(1 / 1)
蜜伽罗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张牙舞爪的冲她扑了过来。
这搞什么?
蜜伽罗莫名其妙,赶紧闪身。
韦春花眼看要扑倒在地,旁边西门达观手一伸身子一转把她捞了回来。
韦春花这一跤虽然没有跌倒,却是一番折腾鬓发散乱,真说得上狼狈不堪。
那些青楼的姑娘们看老板娘出丑,一个个想笑不敢笑的在哪里忍着。
其他客人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一个个大笑出声。
“老板娘投怀送抱这可是第一次啊!”
“哈哈,柳兄,刚你没看到那娘们这一摔,那奶~子晃得……”
“想不到这个老板娘还是个尤物,这许多日子倒走眼了。”
也有人看出了门道,“妆浓了些,洗干净了也是风韵犹存,说不定比这些小丫头们还要耐玩。”
韦春花钗横鬓散臊的满脸通红,她知道自己这一下摔的有名堂,忍不住对着路过的一位客人怒目而视。
那一席客人坐了两个富家公子摸样的年轻人,身上的绫罗珠玉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原货色。
两人身边围了几席的随从,一个个色授魂消的看着四下的绝妙人物。
看到韦春花瞪他,那个坐在边上的青衣公子懒洋洋的收回了腿,嘴里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不识抬举。”
韦春花迎来送往,很多时候都是忍下委屈把泪咽到肚里。
她本打算说句好话自嘲一番把事情忍了,但是那个公子的话却激起了她的火。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是韦春花这样内刚的女子。
当即忍不住,含泪骂道,“这位公子也太蛮横霸道了,我不过一个苦命女子你何必和我如此计较。”
众多酒客这才明白事情还另有分说。
一个个欠身看看,就都知道是那个青衣公子搞的鬼。
当即他们也不忿起来,虽然在这里争风吃醋抢姑娘事是免得不了的,但哪有这般给人难堪的?
虽然这两人的模样非富即贵,不过能来这里消费的也都是不是常人,当即就有人吆喝着让那青衣公子道歉。
只是还没喊两句,那随从席上就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站起来嚷嚷道,“混账,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管我家公子的闲事。惹起事端,破坏两国交情就是你们国王也不会容你们。”
众人齐吸一口冷气,这人什么来头,竟然能拿国王的名头来吓我们。
再仔细一看,这两人都不是麻喏巴歇圈子里的常客。
联想起这些日子国王议会召开的盛况,当即有人心中嘀咕,这两个莫不的是哪个国家的王子不成。
这些酒客在麻喏巴歇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不至于鲁莽到为这点小事得罪两位王子的份上。
当下一个个看着酒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那兴致头都减了不少。
明白了两人的身份韦春花无可奈何,这些人都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
韦春花本想来迎接门外新来的贵客,这一会丢了脸面那还有什么心思。
含泪给店里的诸多酒客道个歉,又给西门达观致了谢,先退到了后堂。
西门达观瞥了蜜伽罗一眼,蜜伽罗轻轻地摇头,他们来麻喏巴歇做客实在不宜招惹是非。
何况这件事和他们没什么多大的关系。
西门达观点点头。
老板娘一退走,就有一个年长的姑娘赶紧过来接待蜜伽罗一行。
刚才韦春花那一扑让蜜伽罗闪开了身子,西门达观却凑了一步捞住她,这一来西门达观站在正中的位置。
加上一群人以一个女子为主的事情鲜有所闻,西门达观又一身富贵气,人到中年越发风流倜傥。
是以那个年长的青楼女子便把他当成了贵客,把他身边那个风情万种的异种美人当成了随行的宠妾。
这个年长的妓女有几分眼力价,知道后面跟着的都是随从,给他们就进安排了两席。
西门达观自然与蜜伽罗同席,作为蜜伽罗的心腹又是蜜伽罗隐隐尊为长辈的,西门达观在海盗中的地位也很超然。
后面的十余人挤了一长席,只不过才一会这些人就嬉皮笑脸的上来告罪。
“滚!滚!滚!”蜜伽罗笑骂一句,她私下里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留下了两个保护蜜伽罗的等着轮换,其他人在侍者的招待下上了楼去。
这里的布局和大多数的青楼差不多,楼下大殿和几个偏殿是举办饮宴的地方。
很多达官贵人请客都是选择青楼而非酒楼,这里虽然人声嘈杂不适合谈事情,但是气氛却很好,轻易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而且有上佳的美人来回串着献酒,愿意花几个小钱的,还能得美人陪坐捞些手脚便宜。
就算一些平日假正经的,此刻一看原来彼此都是一个逼样。
当真是其乐融融。
更难得的是一些清丽脱俗,歌舞俱佳的清倌人会在楼下献舞献唱。
这些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无不是令男人垂涎三尺的娇媚尤物。
刚才那青衣公子之所以找韦春花的麻烦,就是因为她拒绝了青衣公子对一位清倌女子打的主意。
一旦清倌女子失去贞洁,那么她们就只能沦落为出卖皮肉的娼妓。
这些苦命女子中不少还对未来抱持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干干净净的从这里赎出去。
楼上就是一些客房,供给那些急色的男人发泄肉~欲。
这些盗贼身上财币充足,随手一个打赏就让这些姑娘们露出笑容。
盗贼们过惯了紧巴巴的日子,这一下有了钱,也有人打起了享受一把的主意,一口气点了两三位姑娘服侍。
其他人不愿示弱有点两个的,有点三个的。
那个负责招呼西门达观这一席的侍女看得暗暗心惊,只是一些随从就这么大方,这些人什么来头?
其他四处陪酒的姑娘们看了也都动了讨赏的心思,一个个有意无意的往这边席前偎靠。
西门达观来者不拒,这个摸一把那个掐一下,嘴中的酒一直没停过。
姑娘们过来灌一杯就是一小串铜株的赏钱,姑娘们喜笑颜开连带着大殿的气氛都活络不少。
蜜伽罗也常来这些欢场交涉,虽然不能做到视若无物的程度,但是倒也不至于脸红耳热。
她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厅心的舞蹈。
想不到看看着看耳边不知从哪传来两声娇~吟。
蜜伽罗又羞又恼,心中想,真不该陪他们来这地方,此刻和尚在这就好了。
起码可以说说话,蜜伽罗在心中暗暗给自己解释。
他们这边热闹了,有些人就看不顺眼了。
那个之前惹事的青衣公子看到姑娘们一个个往西门达观那里凑,就连自己身边陪酒的女人都时不时瞄一眼,心里立刻不痛快起来。
他手里一用劲,那个黏在她身上的女子立刻惨呼一声。
满殿欢笑取乐的气氛又再次被打破了。
众人望来,见又是那个青衣公子,他身边贴着的一个红衣姑娘裙角被撩了起来,露出了白生生的两条长腿。
画面虽然香艳,但是她紧蹙着眉头,额角冒出一颗颗的冷汗。她紧咬了牙齿,众人还是看出她难忍的痛苦。
众多酒客来这青楼本就是为了寻个开心,欢场欢场,谁愿意老看这些不自在的。
加上青衣公子之前如此霸道,让一个管事呵斥众人,这已经让他们颇感难堪。
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
当下就有几席客人丢下酒资赏钱纷纷离场。
殿角暗影处的一席客人忽然有一个站起身来,“哪里来的混蛋,如此扫大爷的兴,还不赶紧滚得远远地!”
众人皆诧异,不知是谁要捋此人的虎须。
蜜伽罗挨得近,仔细一瞧,见那席围坐了五个人,一个个都是中原服色。
蜜伽罗在海上讨营生惯了,和中原人、南洋人、东瀛人打交道的多,只看一眼不用问姓名就知道这些都是绝对的中原人,不像那两位公子是南洋人穿着中原冠带。
南洋的大半人算起来都是中原人的后裔,但是一些地方很容易看出微妙的差别。
说话的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小伙子,只看那气势就知道绝非泛泛之辈。
青衣公子的那个管事见又有人挑衅,趾高气昂的站起来就想回骂过去。
只一瞧,见那一席中原人也是穿戴绫罗珠玉,各个相貌不凡,正中一个中年虽然相貌只有中人之姿,但赤髯如虬龙虎之状!
蜜伽罗看惯英雄尚觉心惊,何况他这等只懂得讨巧弄怪的下人。
那个虬髯客一直在自顾自饮酒,不管殿中如何吵闹只当做窗外事,见有人站起来望着看也只是淡淡的冲他瞥了一眼。
这平淡的一眼竟让那个管事腿一软,直接坐了下去。
那个管事胆寒,看到青衣公子面色不快,只好鼓足了勇气喝道,“这里是林邑和苏禄的两位王子,谁敢放肆!”
这个时候他也只敢仗着两位王子的势。
虽说这样的排场在南洋不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但是那位虬髯客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那个英气不凡的年轻人闻言笑道,“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你们如此张扬,原来不过是一两个小国的王子,那些小王还放不到我们双屿岛眼里……”
那年轻人还待说什么,他旁边一人拉他一把,他不屑的哼一声坐下继续吃酒。
这下满殿的人无不惊呆,双屿岛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大话?
蜜伽罗忍不住又向那一席望去,这两个国家的王子蜜伽罗也动得了,但是对南洋的两个国王都能如此不屑,蜜伽罗自问是做不到的。
“这双屿岛什么来头,怎么一直没听说过?”蜜伽罗悄悄地问向西门达观。
西门达观思索半晌,才不确定的说,“我这些年一直呆在甲米地,消息闭塞,倒是没听过。听名字,难道他们也是海盗,不会是还没闯出什么名头来吧。”
蜜伽罗摇了摇头,看着那个赤髯如虬的人低声道,“不可能,龙怎么可能会在池子里?怕是我们没听说过。”
她的声音很低,那个虬髯客却忽然抬起头来冲她温和一笑,举起来手中的酒爵微一示意。
蜜伽罗心知这是异人,微微一笑捧起杯和他遥遥对饮。
其后那个虬髯客又自顾自观舞吃酒,连蜜伽罗也不放在眼里了。
青衣公子的管事却被他这幅态度气得脸色发白,他也没听过双屿岛的名头,但看那些中原人傲然的姿态,心中拿不准不敢继续嚣张。
他心中清楚,他们这些下人最是倒霉,每当遇到问题顶上去的总是他们,一旦出了问题责任都赖在他们身上。
万一那些人真有什么惹不起的能耐,自己要是多话,保不准身边这位小祖宗就拿自己的脑袋去给人家个交代。
踌躇一番,把这个球踢给了那个青衣公子,“王子,你看这……”
那个青衣的林邑王子哪听到这些,一双眼早就直勾勾的盯着蜜伽罗,其他的都顾不得了。
刚才虬髯客的一举杯,让蜜伽罗也跟着成了满殿关注的焦点。
那些寻常酒客心中猜测这女子是西门达观的宠妾,一个个看两眼就不再多事。
西门达观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贵,刚才更随身带了不少随从,这样的人物可不好惹。
两位王子却看得眼中火热,见惯了庸脂俗粉,蜜伽罗这样风情万种的异种美人勾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
两人早把虬髯客一席人忘了,那个管事的话林邑王子完全没有听到。
他端起一爵酒就笑嘻嘻的凑到了西门达观一席。
苏禄王子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做的倒不多,虽然脸上有些不自然,但也跟着心头火热的凑了过来。
林邑王子也不打招呼,端着那一爵酒大咧咧的坐在西门达观席上。
“不知道这位如何称呼啊?”
他话虽然问的西门达观,但是脸却笑嘻嘻的看着蜜伽罗。
西门达观微微一笑,“原来是王子。”
这句话答非所问,林邑王子却也丝毫不计较,满脸急色的问道,“这位先生,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哦?”西门达观心中冷笑,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纨绔子弟想的什么。
“你把这位侍妾让给我如何?条件随便你开。”
林邑王子倒是直白,迫不及待的开口。
苏禄王子跟在后面,暗道一句,可惜。
林邑王子和苏禄王子结识不久,不过两个人臭味相投,一见之下都相见恨晚。
苏禄王子的念想,他如何不知道。
心中一转念,倒不能深得罪他。随即挤眉弄眼道,“我的就是你的。”
这两位王子的淫~念,在场的酒客都看得分明。
他们见西门达观一脸和善的样子,都觉得只怕他要被两位王子欺负的死死地。
一些刚才得了西门达观打赏的女子都替他担心不已,西门达观虽然人到中年,但是那风流相貌加了几分成熟稳重,对于这些见惯风月的女人来说实在是有说不出的魅力。
那个英气不凡的小伙子又想站起来开口,一旁的虬髯客难得的看了他一眼,“坐下。”
“大哥!”
虬髯客淡淡一笑,“你不是看那两人不惯吗?如今他们要吃苦头,你怎么反倒拦着。”
“你是说……”那个小伙子眼睛一亮,打量了西门达观一眼,“那个和气的家伙也有几手?”
虬髯客本点了点头,听到后半句又摇起了头,“那个女人!”
“嗯?”
“不简单。”
两个纨绔当然没有虬髯客的眼力,他们看西门达观不说话,只当他不舍得。
不过这里是麻喏巴歇不是他们自己的国家,倒也不好过分用强。
随即林邑王子心念一转,又冒出个主意,退而求其次,“这位朋友要是实在舍不得,可以让渡给我们一晚如何,我等必定有所回报。”
哼,只要美人到手看你如何讨回去。
苏禄王子也巴巴的添了一句,“一晚又玩不坏,这位朋友何必何必这么难说话。”
那边的蜜伽罗早就忍不住了,西门达观这个臭东西想看她的笑话,死憋着不吭声,她岂能让他如愿。
当下一声叱喝,“西门达观!你想死还是想活!”
西门达观这才记起自己现在跟着蜜伽罗混,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捉弄这个姑娘了。
西门达观立刻做出一副忠义之状,他一抚三缕长髯站起身来一脚揣在林邑国王胸口。“小小狗贼,你也敢来冒犯我家大人虎威!”
西门大官人卖相不错,白面微须正是这个时代美男子的标准。何况又有一番成熟魅力,当即迷倒了不少姑娘们,一个个满眼都是小星星。
那些酒客却是震慑于西门达观的大胆,连王子都敢踹,这人又是什么来路。
蜜伽罗看西门达观开打,她又怎肯闲着,手一抬一盘菜肴盖在苏禄王子的脸上。接着一拳挥出打在他的下巴。
她还知道轻重没有拔出绑在腿上的短刀。
饶是如此这一拳劲力实在不小,苏禄王子身子一仰就带着血飞了出去。
事发突然,那些护卫怎肯干休,一个个都嗷嗷的扑了上来。
虽然没动兵刃,但是烛台酒尊一些趁手的东西都抄在手里。
蜜伽罗身后的两个马贼见势不妙,一人抓起一条几案就向那些护卫拍去。
虽然这边人少,但这种群殴乱战蜜伽罗从加入海盗的第一天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身后的马贼更是骁勇异常。只西门达观身手弱一些,但是不知哪一个姑娘忽然为他开口加油,顿时莺莺燕燕的声音不绝于耳。
西门达观顿时气势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