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2、进入排道(1 / 1)
32、进入排道
进入后殿,确保我们距离吴邪一行人已经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张起灵终于拧开了手电,照亮了我们将要前进的路。
借着这光,我看了一眼他的手,应该只是普通刀割的伤口。只不过,在这种千年的古墓之中带着连我都能察觉到的血腥味行走毕竟不妥。我简单的透露了一下我的看法,张起灵便配合的把手递过来,让我拙劣的进行了包扎。
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太多交流,到了此时彼此的目的都已经十分明确了。张起灵所拥有的时间并不算多,阿宁他们或许已经通过另一条通道进入到了这掩藏着巨大秘密的长白山之中,通往青铜门的暗道只有一条,如果我们没能赶在他们之前爬下青铜锁链做好准备,那么错过的,或许会让彼此都后悔终生。
所以,就像约定好了一般,剩下的路途双方都没有了任何交谈的欲望,有的,只有无尽的闷头赶路。
有张起灵在身边,我并不担心前路会遇到的机关,只不过在这种沉默之中我也并未单纯的只是进行跟随这个动作而已,借着不断在脑海之中清晰的云顶天宫地图,我缓慢的开始梳理我之前所想、所做的一切。
留给吴邪的食物已经足够支撑他们几个人活着走出云顶天宫,交给潘子的医药包或许能在危机关头帮未来可能高空摔落的吴邪恢复的更快一些。
至于郎风,捂袖口和护头的暗示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他是否能够聪明的领会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从而活着从这地宫里出去,或许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张起灵所选择的路跟吴邪不同,记忆中吴邪他们是为了炸死蚰蜒而意外发现了地宫里藏尸洞所在的夹层,从而发现了通往第二层的排道。
而张起灵所走的,却多半都是有过人为破坏的大路。
我仔细观察过,这些人为破坏的痕迹已经有一些历史了,一些开凿或者炸毁的痕迹并不算新,而且规划的十分精细,比起之前在雪山之上郎风单纯的经验之为,这些痕迹看起来更像是经过精密的人为计算而导致的结果。
在朦胧的光线之中,张起灵的神色也并非一直坚定的一往无前,偶尔也会迷茫的四下寻找些什么,我看了看他最终找到的东西,忽然反应过来,他找的,是前人所留下的路标。
齐羽在长沙堂口的时候也曾教过我这个。
其实吴邪的猜测已经很接近了,这些记号的确是作为路引而存在的。但是发明这个记号的,是当初西沙考古队里的中流砥柱,之后李四地带着一群人来到了云顶天宫,沿途留下了这些记号,能看懂的,也只有当初曾进入过西沙考古队核心团体里的那群人。
很明显,张起灵属于西沙考古队中核心群体里的一个。
所以他不断的在地宫之中凭借着这一个简单的记号一直往下,连带着我,一步步走向最后的目标。
大约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我们找到了通往云顶天宫主殿的掩藏在山体里的排道。
这个排道的入口同吴邪他们所进入的那个排道入口不同,我尾随张起灵刚刚踏入进去,便发现这里十分狭窄,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山岩缝隙,并且本身似乎已经有了很陡的坡度。
依照吴邪的推论,这样串联陪殿和主殿的排道多半是呈“V”字型挖掘的,入口处的坡度要稍缓一些,而越接近底部,坡度便会越陡。
两个人沉默不语的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我们经过的隧道便变得十分的宽阔。对于路边那些人类活动过的迹象,张起灵甚至都吝于多看一眼,在看到大量人工修造的台阶时,张起灵忽然递给我登山的绳索,“准备往上爬了。”
站在雪山之中说一句“我恐高”恐怕就有些矫情了……我抬头看了眼完全摸不到边际的陡峭缝隙,心底也只能哑然失笑。
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将登山的绳索扣好,我抓着岩壁上凸起的简陋台阶,义无反顾的爬了上去。
张起灵依旧在我前头开路,只不过这种单一的攀爬动作,无论前面是否有人,到最后都会变成单调而机械的重复操作。
我也想计算我跟他究竟在这折磨人的岩壁上爬了多久……或许依照官方计算已经超过了四个小时,脑子里思考的东西已经彻底被搬空了,前头的张起灵忽然停下了攀爬的动作。
这使得我也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仰头看他,他抓着台阶略微探头下来,看了我一眼,“你还好?”
我的大脑已经空白,舌头甚至还有点打结,不过条件反射却还是存在的,“想死也死不了。”
张起灵听见这话,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下,继而转过头去,又朝着更高一级的台阶爬了上去。
我大约在十来分钟之后才后知后觉,他方才似乎笑了?
但固定在背包肩带上的手电所能照射出来的光亮完全不能支持我完美的捕捉他的每一个面部细节动作。我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自作多情以至于爬出了幻觉,只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思考,我还是决定当做他刚才真的笑了好了。
等到终于看到了排道的尽头,真正站在已经熄灭了的火山口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张起灵站在稍比我前一点儿的地方,他刚好能够挡住我任何不理智的动作,防止我一个脑抽直接被风刮着掉落进云顶天宫所在的盆地之中。
我俩就这样静静站着,他的呼吸平稳,一点也看不出方才刚经历过如此漫长的攀岩。我见他略微站了一会儿,便从背包里掏出一枚照明弹,点燃了抛掷到了半空之中。
伴随着这样的火光,我觉得我的耳边第一次传来了耳鸣,眼睛所看到的宏伟建筑已经超出了我能用语言来描述的范畴。
——这里就是云顶天宫。
张起灵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我原以为他或许还会更激动一些,“注意保护好自己,这里你我都可能会死。”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那种生存于此的凶残的人面鸟,点了点头。
直到真正进入到云顶天宫的石陵,我们已经在这沉默的长白山体里不眠不休的走了将近七个小时。
于我而言,更多的还是单调劳动后所带来的神经上的麻痹,而对于张起灵来说,或许还要加上持续的体力消耗以及能量的丧失。
但,我们谁都没有停下脚步。
时间太紧急,也太危急了。我们谁都无法肯定,当我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身后会否突然出现吴邪或者阿宁他们所带领的队伍,我们不能正面与他们交锋,甚至还要将未知的时间争抢出来,所以,不能停歇,不能松懈。
进了石门,绕过祭台,破败的门殿就好像已经在此处屹立了千年,接收过无数风吹雨打的洗礼一般。四周的空气令人不适,这种不适甚至连我都能感受到。暴露在空气外的皮肤持续的干燥着,我觉得如果一直在这个地方逗留下去,或许不用摘掉钥匙我都能原地蜕变成一具“干尸”。
好在,张起灵也并未想要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
穿过门殿,这里依旧没有其他人来过的迹象,我绷紧的情绪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拱桥就在眼前,而底下便是已经干涸的护城河还有废弃的殉葬渠。
张起灵已经熟练的结好绳索借着青铜链条的交错慢慢的爬了下去,我也没有落后。双脚安稳的踏上平地后,我拿着手电沿着护城河纵深的方向随意的照射了一圈,此刻掩埋在河渠之中石色发黑但却真切站立并且呈现行军状态缓慢定格住的殉葬人佣,便在摇晃不定的微弱光线之中一闪而过。
河渠之中此刻已经没有了流水,四周是完全枯萎却依旧密集的死树林。张起灵似乎想要接着沿着殉葬渠一直往下走,我忙快跑了几步跟上,将他拦住,“时间已经抢了出来,相信我,现在你至少可以休息十分钟。”
张起灵看了我一眼,脸上并没有不悦或是疑惑。我从背包里掏出来特别留下的一盒压缩罐头,又将从未开封过的水壶递了过去,“这些我不需要,你勉强可以吃几口……毕竟,我们谁都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变故。”
这话说得有几分揶揄,张起灵接过压缩罐头,没有温热,直接启开吃了起来。
我就地坐下,将手电搁在手边,旁边是破碎到近乎诡异的殉葬人俑,我不过看了两眼便决定将面向完全调整到张起灵此刻所在的方向——毕竟,他可比这些人俑好看多了。
又是熟悉的安静环境,他的咀嚼声伴随着喝水时的轻微的吞咽让我找到了一些自己并非孤身一人的感觉。他吃的并不算快,不过也不是细嚼慢咽的品尝,将吃剩下的罐头重新收回背包,他站起身来,“走。”
我又叹了口气,跟上了他重新迈开的步伐。
如果我的估算没有出错,此时吴邪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沿着排道的台阶重复我们刚才做过的动作。抢出来的时间有足足三个小时,但是却不一定能完全保证我们已经赶在阿宁他们之前。又这样沿着殉葬渠沉默的走了半个小时,前头的张起灵忽然躬下身子,开口道,“来帮忙,搬开这些石头。”
我顺着他的话看向前方,眼前已经到了护城河殉葬渠的尽头,那些雕琢到一半而停工的诡异人俑已经彻底消失了。张起灵所指的方向是护城河的另一面,河壁上似乎坐着一个巨大的佛像,而张起灵手中手电所照射出来的,是河壁根底下,那一道被碎石掩盖的方洞。
要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里离最后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没有推辞,我翻身跟着他一块儿来到河壁之下,同着他一起将那些碎石尽数挪开,我刚转头想要向他通报自己这边的“劳动成果”时,便看见他正皱着眉头,手里握着登山镐,面对着碎石堆中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
我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些书本上的文字,这让我很自然的走到他跟前,将手电光聚集在那块平头之上。
“……你想做记号让吴邪他们找到你。”
张起灵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接口。
“这一路上,你都有这样的打算。”我也随着他的性子缓慢的说着,“吴邪他们最终会发现这个护城河,也会知道殉葬渠的秘密。其实你大可以将之前李四地他们留下的记号毁掉,再刻上属于你的记号,如果是吴邪,他一定会选择相信你。”
先前,张起灵顺利走到殉葬渠就是一路跟随先前来自西沙的记号。如果他刻意将这些记号抹去,再将吴邪他们引导去其他地方,那么,哪怕他进入青铜门之后,吴邪他们或许都无法追上他的进度。
这个男人……
我说不上此时应该如何来评价他,他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追寻的事情,可是却也有这样让人心底忍不住一软的伏笔,我说,“你其实是想让吴邪追上来的,或许并不愿意他进青铜门,但是你也不想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在他们的世界中离去了。”
这一次长白山之行,与以往的任何一次行动都不同。甚至连张起灵,他都无法保证进入青铜门后他会发生什么、想起些什么。
——或许就是生离死别了吧。
他在寻找记忆的过程中化成一捧黄土,而那些曾经把他当做自己的人伙伴们,也许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将他忘却了。
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而他也静静的看着我。
最终,他拿起登山镐在那块石头上简单的刻下了几个英文记号。没有多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辩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率先踏进了方洞之中,“走吧。”
我忽然笑了,不知道是因为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也是一个有弱点有情绪的“平凡人”抑或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不同于往常的其他一些什么。不过,明显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摊开来细说,我又往身后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的天宫回看了一眼,像是道别,又像是铭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