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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墓中墓
镇墓兽的造型沿袭了春秋战国时一贯的风格，兽面鹿角人身，画风粗犷表情狰狞。我大约比划了一下，这两个镇墓兽的高度甚至能够够着我的胸口，这种分量，至少在我印象中，都是极少见的。
我们一行三人，齐羽并不是下斗取财的手艺人。而张起灵，除了寻找记忆以及夹喇嘛的委托外，几乎从不为财下斗。我看着他俩心无旁骛的绕开镇墓兽拿着手电直接进了主墓室而非埋葬陪葬品的耳室，不由一笑——某种意义上来说，跟他们两个毫无贪念的人一起下斗有时候比跟一群行内人要来的安全的多。
看见了主墓室，齐羽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我跟在他俩后头，也借着光打量了一下这个“神秘”的墓室。
如果依照我刚到甬道时对于地面距离的推测来估算的话，这个主墓室的穹顶至少有十来米高。
我们方才下盗洞的地方刚巧是在一处山坡的山脚处，现在看起来，那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山坡，而是隐藏这个主墓室的天然屏障。
将主墓室开在山体里，这个墓穴的工匠也算是奇思妙想。不过这样算起来，这个墓的规模可就算不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里都无人问津，甚至连墓里唯一的一个盗洞看起来似乎都已经荒废了有些年头。
我正在脑海里一点点搜集与墓主相关的线索，一旁的张起灵已经开始朝墓室的四周扔折亮了的荧光棒照明。
冷森的光线一点点将空旷的墓室点亮，我们终于能看清主墓室的基本情况。
这个主墓室很空——这种空是相对于它的大小以及放置在它其中的东西而言的。
十米多高的墓顶修成了拱形，自上而下都用错落的砖块拼凑出了诡异而神秘的花纹。我们对面的墓壁上还雕刻、绘制了不少图案，只不过经过岁月的冲刷，目前也只剩下些许残片，看起来像是墓主宴饮图或当时所流行的花鸟浮雕。
墓室左侧的石台之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椁，通体黑色，远远看去应该是上等的木材，只不过到了现在也逐渐开始腐朽，除此之外，这个墓室里头竟然没有任何的陪葬品，空旷的让人身处其中，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不太美妙的第六感。
可毕竟，第六感仅仅只是猜想而非现实。
张起灵在确认了墓室里头没有水银或流沙机关后，冲齐羽点了下头率先进了墓室。齐羽招呼我靠近他，也跟着一块儿走了进去。我们在墓室的正中放了一盏风灯，借着这灯光将墓室彻底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出口，短暂的沉默之后，我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左侧那个静静伫立的棺椁之上。
开，还是不开？
齐羽见我跟张起灵都只站在原地，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耸耸肩，径自走到那个棺椁面前，作势就要伸手。
不料，半路却被张起灵制止。
“我来。”
他只说了两个字，语气平平。将袖口上卷了，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枚匕首，缓缓的顺着棺椁的侧缝轻轻的划着。
此时墓室里头除了匕首擦过腐木的声音外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我下意识的往齐羽身边靠了靠，总觉得这种情况下身边能站着个活人能让我稍稍安心一些。
齐羽也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只不过他笑了一下，却并未揭穿。
张起灵中途歇了口气，略微擦了擦额角的汗，齐羽自然而然的接过他手中的匕首，有模有样的将另一侧的缝隙都检查了一遍。
等到他俩的动作结束，我只听见张起灵一声轻微的“起”，墓室里忽然响起木板破裂时所特有的噼啪声，而站在棺椁旁边的两人双手青筋毕现，厚重的棺材板就这么被强硬的抬起来，几枚木棺钉落在地上，连带着被推到一旁的棺盖一起，震起一阵灰尘。
“过来。”
等到墓室里的灰尘重新落地，齐羽简单的擦拭了一下手上的灰尘召唤我过去。
我依然对棺木里可能出现的东西有些发憷，不过还是依言乖乖走到他跟前，却不敢把视线落到棺材盒子里。
瞧见我这幅怂样，齐羽好笑开口，“别紧张，我不骗你，你看一眼棺材，没有尸骨……”
我终于大着胆子睁开了一只眼睛往棺材里看了一眼，齐羽果然没有骗我，棺材里并没有尸骨。可我的神经却依然没有丝毫放松。
因为，那棺材里头黑黝黝的，不时还有阴风从里头缓慢的往外漏。
——那是另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
张起灵带好防毒面具率先下去探路，一时间，墓室里便只剩下我跟齐羽两人。
我背着手暗自打量这个不合逻辑的通道，开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墓是双层的？”
“是。”齐羽笑答，“所以我没有骗你，这的确只是一个衣冠冢。”
我又想到齐羽当时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他也跟你说了”以及张起灵这个分毫不差的盗洞，皱眉开口，“那张……”
“嘘。”
齐羽忽然伸手比划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闭嘴。我瞧见阴森森的棺材里头忽然闪过一道光线，在棺材壁上晃了三下，齐羽道，“三道光表示安全，我们下去吧，自己小心。”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也不知是对我说亦或是对自己说。
我扶着棺材板将身上的背包解开了先扔了进去，然后在齐羽的注视之中猫着身子，一步步钻进了这个未知的甬道之中。
对比外头甲字墓宽敞的甬道，棺材里的这条路明显太窄了。
这具身体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五上下，且体型偏瘦，饶是这样，在许多地方我都不得不弓下身子或者侧身才能勉强通过。
起初墓道的角度是倾斜向下的，但幅度并不明显，大约走了半分钟时间，角度回归水平，张起灵正在不远处打着手电，替我跟紧随而至的齐羽照明。
接下来的路谁也没有说话，安静的有些过分的墓道里便只剩下三个人的脚步声，还有衣料、背包摩擦两侧石壁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好在，这种诡异的沉迷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等到我们闷声在墓道里走了莫约十分钟，一直走在队伍前头的张起灵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过来，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这里不对。”
“什么？”
身后的齐羽快走了几步来到我身后，手中的手电开始快速的扫过墓道的四周，试图发现张起灵口中所说的不对的情况。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墓道中的声音，没有机关运作时细微的沙沙声，也没有第四个人的脚步声。那张起灵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很快的，我就明白过来他说的不对究竟是指什么。
“齐羽，你快过来。”
“嗯？”
我指了指墙面上略高过我头顶的一个窟窿示意他看，“里面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听见了我的话，齐羽很快就发现了我所指的那个巴掌大的洞窟。
他身高要高过我太多，甚至无需踮脚就能轻松看见里头的场景。
只听见他咦了一声，立刻扭头看向张起灵道，“你在之前的墓里见过这东西吗？”
张起灵微微侧头走上前去，看了洞窟里一眼，摇摇头，眉头深锁。
我忙追问道，“里面是什么？”
齐羽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困惑，只不过语气很是笃定，“是阿弥陀。”
阿弥陀？
我先是愣了一下，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就是释迦摩尼的那个佛陀。
我们继续往墓道更深处走去，越走就越发现，这样雕刻着佛像的石窟越多。
里头慈眉善目静静注视我们的佛像不再局限于阿弥陀，而且神态各异姿势各异的千万种佛，起初齐羽还有心情跟我们介绍哪一个是药师佛哪一个是阿傩哪一个是文殊菩萨，等到最后，他便忽然闭嘴，只深深看着墓道的漆黑尽头。
在诸多石佛的注视下行走地底并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在手电光的照射之下，头顶处的佛陀唇上、眼上都蒙了一层阴影。我甚至不敢在四处乱看，只一心盯着前头张起灵的背脊。
忽然的，在我们眼前的墓壁上，这些宛如细菌一般密密麻麻的佛窟忽然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是有人在这里画上了一道寻常人看不见的分界线一般。
张起灵快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道，“这里有壁画。”
齐羽看了我一眼，带着我一块儿来到了张起灵现在所在的地方。
果然，在距离万佛窟大约四、五步的地方，已经变得宽敞起来的墓道四周出现了色彩鲜艳的彩绘壁画。
因为地底封闭、空气并不流通的缘故，大部分壁画还保持着新鲜的状态。
我一张张的扫视过去，上头画的都是一些通俗的得道升仙图——仙鹤引路，麒麟驾车，车舆上载着……等等！
车舆上搭载的竟然是个女人？！
我为这个发现大吃了一惊，再看齐羽，他已经快走了几步，直接绕到了壁画的末端。
“来这。”他出声招呼我，我赶忙跟了上去。
比起看到车舆上搭载的是女人更让人诧异，我终于亲眼见到了齐羽手上那张照片所拍摄的全部内容。
我直觉这是一副叙事壁画，甚至很有可能，讲述的就是墓主的生平。
果然，顺着壁画的描绘顺序自右向左一路看下去，自出生到下葬，墓主的平生经历都被描绘的一清二楚。
还不等我细看，前头的张起灵忽然开口，“你们看这个。”
“什么？”
顺着他手中手电所指的方向，我看见在壁画的最末端，几乎布满整个墓道的一侧，那上头画着一个女人，衣着华丽，面容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