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五章（1 / 1）
藤井走后，伊角忽然道“进藤，可以和我下一局吗？”
进藤光“可以啊。”
【佐为，交给你了。】
鬼魂扑过去【太好了阿光！】
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枚白棋，进藤光照着佐为所指的地方，落子。对面的伊角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迟疑，眉间也是紧紧簇着。
以进藤光对伊角的了解，他是一个谨慎的棋手。这一点原本是好的，可是谨慎过头就成了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反而失了少年人的那种锐气。伊角的棋力不是不行——他比不久之前才通过职业考试的真柴要强的多。只是因为他本身顾虑太多，而且容易受外界影响，才导致他一次次的失败。
明明是寒冬腊月，伊角的额上却慢慢沁出汗来。这枚黑子已经在他的手掌中待得太久，被蹭的发亮，表面上蒙着一层水汽。
“我输了……”
半晌，伊角颓然地松开手中的棋子道。
阿福沉默——这一局与其说对弈，不如说是指导。白棋温和，像一个长者在前面领路，总是走几步便回过头看看后面地人有没有跟上。而后面的人呢？跌跌撞撞，明智的他手中的权杖指向何方，却无能为力。只能停在城门下，抬头仰望。
和谷明显感觉到伊角的不对劲，怕是又钻牛角尖了。“不用在意啦，我也输了他很多次……伊角学长？”
伊角没有回答，仍旧呆呆地盯着棋盘。
“我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进藤光道“伊角学长确实很强，可是太过谨慎了。”进藤光小心翼翼地措辞“我只是想用这盘棋告诉你，有时候围棋是需要孤注一掷的。”在中盘的时候伊角确实有一条出路，这条路走得好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即使不能也可以让黑子喘口气，重新出发。可是，伊角放弃了——因为那需要牺牲一部分黑子。
“如果让你误会了……抱歉……”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可对于伊角来说他们确是刚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这样做确实太着急了……
佐为焦急道【是我自作主张！阿光……】
【落子的是我，所以佐为，如果我不同意这盘棋是下不成的。】进藤光淡淡地反驳。
“不，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伊角笑道“这一盘棋让我感触颇深——这里，”他指了指棋盘“我是有机会的，可是我却放过了。”
“是这样，虽然有一部分的损失。可是与其这样拖着还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进藤光赞同道。
“可是，这样也不一定会赢啊……”三谷摸着下巴道“还不如下这里。”
进藤光对佐为一笑，扭头道“你想切断我中间的大龙？可不会让你得逞！”手指放在某一处道“我会下这里，扰乱黑子的布局，让你自顾不暇。”
阿福也加入进来“那这一步呢？”
“这样是行不通的，白棋已经围了上来，就算打开了一个缺口也会被堵上的。”
和谷兴致勃勃地一拍手掌“就像伊角说的，下在这个位置，然后……”
伊角若有所思，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阿光的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大家一起朝着更高的目标前进……佐为想，多好啊。
和伊角阿福几个人来往渐渐多了，偶尔进藤光也会拉着塔矢亮参加他们的小聚会。众人也都相处得不错。
只是最近，塔矢亮越发奇怪了，经常会盯着某一个地方发呆。
“小亮？”进藤光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塔矢亮回过神来“啊？”
放下手中的饮料，进藤光盯着塔矢亮道“老实说，最近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塔矢亮撇开头“没，没啊……”
一副‘我就是有事瞒着，但不想告诉你’的样子，进藤光眯起眼，忽然想起了最近的留言——初一的小男生和小女生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前几日听班里的男生酸溜溜地讨论，隔壁班的饭岛好像给小亮写过情书的样子……
想到这，进藤光揽过塔矢亮“说实话，是不是恋爱了？”
“咳！”塔矢亮被自己呛了一下，低头咳几声，半天才缓过来。
进藤光继续逼供“这反应，说没有你自己都不信吧！”伸手掐住他的腮帮子“说不说！”
饭岛是隔壁班的班长，某一次塔矢亮独自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她红着脸递给塔矢亮一个信封，很快地跑了。晚上的时候，自己一人拆开了那封信，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沉思良久。
隔天他支开进藤光，来到信上说的地点。一见面就问“我们并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饭岛一愣，随即红着脸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注意到你了。然后时不时会想着……”
…………
把塔矢亮的沉默当成默认，进藤光问“答应了？”
“没有……”
“吓死我了……”进藤光拍拍胸口。
塔矢亮神色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啊？”进藤光一愣，假装咬着吸管，眼睛乱转，片刻才含含糊糊地道“凭什么你有我没有？”
塔矢亮难得在口舌上伶俐了一次，几乎是脱口而出“藤崎明。”
这回轮到进藤光被呛到了，他瞪着塔矢亮“少胡说。”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翻过这一页。
这边塔矢亮是沉默了，佐为却问道【小明怎么了？】
【没什么——佐为除了围棋之外的东西就不要乱问了！】
【什么乱问？】
【……】
进藤光郁闷——他今天不宜开口。
被这么一打岔，塔矢亮为什么反常这个问题反而被轻飘飘的放过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进藤光，有些疑惑和不安——为什么看完那封信之后，第一个想起来的会是阿光呢？我对阿光，是信里所说的喜欢吗？
少年懵懵懂懂，第一次接触到这个问题，难免无措。他查阅了很多资料，甚至陪着母亲看了几次电视剧，却还是弄不明白——所以，在与阿光相处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逃避他的目光，会陷入自己的思绪。
罢了，塔矢亮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喜欢又怎么样。
进藤光瞄了瞄沉默着的塔矢亮，心说，你还真沉得住气啊！好，你不说我也不说！……过了大约三分钟，他最终憋不住，找了个话题“小亮，新初段联赛要开始了哦？”
塔矢亮闻言，收回心神“是啊，大概是王座吧。“
以前的那一次，塔矢亮可是输了。想到这里一向说风就是雨的进藤光拉过身边的人，“走！特训去！”
塔矢亮目光落在被抓住的手上，忍不住心神一荡“什么？”
“特训啊，”进藤光豪迈地挥手“一定要让那个人受些教训！”
塔矢亮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两人交握的手移开，问道“你认识他？”
当然了，进藤光心想——那么个小肚鸡肠的人，看着就心塞。这个王座说是本事吧还是有的，只是比不上身上的臭毛病多！光是爱记仇这一项就让人神烦！以前塔矢亮踏入围棋界的时候可没少受他的‘照拂’。于是道“就是那个肥头大耳，老拿着扇子装腔作势的那个嘛——能不能赢过他啊？”
塔矢亮停下来，认真道“我会尽力的。”
进藤光挑眉“那是当然。”
…………
对塔矢亮的特训进行得很顺利，而且自从知道sai就是他之后，就再也不追问了。这点让进藤光很是满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进藤光放心地让佐为表现出他真正的实力。
不过奇怪的是，塔矢亮有时候会直直地盯着他的左边或右边，看得佐为忍不住移位。进藤光一度想，莫不是小亮发现了佐为的存在？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否决了——正常人有这种想法应该会问问他才是，怎么会保持沉默？至于不追问……可能是小亮自己脑补出什么接受得了的解释吧……
让进藤光意外的是，某天和谷忽然找上门说三谷两天没有到棋院了。
“他在棋院的成绩怎么样？”进藤光问。
“……连败”
“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进藤光喃喃道“他输给了谁之后才连败的？”
和谷皱眉道“佐佐木，”想到进藤光并不知道佐佐木是谁，解释道“比三谷晚进去几个天，现在已经是一组前十六名，他的实力确实不错，可认真下起来三谷不一定会输。”
进藤光“佐佐木？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三谷虽然不坚定，但也没有脆弱到输了一局棋就逃避了。
和谷看了一眼进藤光“听当时在旁边的阿福说，赢棋之后，佐佐木对三谷说‘我比你晚到，现在名次都已经比你靠前了，这样的实力，还不如早点放弃。’接下来的那一局，三谷没有调整好，接连输棋。佐佐木似乎还嘲讽过他……”
佐为皱眉，【那个人也太过分了！】
【他说的话是过分了。不过三谷也有一定的责任，他太容易放弃了。】
佐为叹息。
三谷不是不能下出好棋，只是他的棋容易受心情影响，起伏不定，一如以前的自己。这一次，也许是个锻炼的好机会。
“走吧，”进藤光起身道“找三谷，把他拎到棋院去。”
两人一路杀到三谷家，却看到三谷正坐在房间里，打着呵欠翻着漫画书。见到他们掀掀眼皮，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样子“啊，来了……”
进藤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拳头开始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