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为、悦己者、容(1 / 1)
想了又想,一条短信了事——我回来了,四个字。勃朗立刻回电话来,我吃了一惊,直觉是出事了,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让她迫不及待。约好傍晚见面,我抱着新枕头思考,怎么想都只有分手这一个可能。不,分手都谈不上,我们应该算分开。至于原因,对我厌倦了看上别人了,好像也没其他选项。我和勃朗的关系简单到不可思议啊,根本不用思考。
我拿枕头盖着脸倒在床上,难过吗?不舍吗?都没有。遗憾吗?不知道。
一只杯子如果装满了水,就盛不下橙汁绿茶或者别的什么了。我的生活也满了,有种被舒闲占据的假象,让我觉得不再需要谁。可我是真的不需要了吗?离开舒闲,会有很多人供我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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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上一个人。”
“猜到了,有进展吗?”
勃朗讶异地看着我,明艳一笑:“没,等你回来呢,现在是观察期。”
我十分好奇,虽然不懂,但看她的眼睛神态,似乎已经把心给出去了。“是怎么样的人啊?”
“是一个大三的学姐,研究花卉培养的,比较冷门的专业,但是拿了很多奖。她……”勃朗的眸光含着羞涩与温柔,“气质干净,很专注,严谨,随性,温和,有修养,遗世独立……”
“得,得,”我笑着摆手,“今天算见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你一个理科生能说出遗世独立,难为你了。照你这么说,她非常优秀喽?那她是吗?”
勃朗点头的动作都情意绵绵:“是。”
我稍放心了些,追一个直女难比登天,同类就好办了。“祝你马到成功!”
勃朗含笑抿咖啡,做足小女儿姿态,让我极度恶寒。
放下咖啡杯,“叮”一声,勃朗面色一整:“你真行啊,对我半点不带留恋的,弄得我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你也别嫌烦,我拿你当妹妹看的,就再跟你罗嗦几句。你既然是双,要真对哪个女人有感觉,能压就压着吧,这路谁都知道不好走,就是再喜欢,爱得想跟人过一辈子,到年龄家人一逼婚,你还能出柜?”
“呃,我插一句,我家人都没了。那个,哥哥,他不介意。”
勃朗眼睛眨了眨:“抱歉。那就不说家庭,现在社会上乱得很,让人抓住这一点,够把你打得翻不了身,工作做不成,怎么过日子?你觉得自己没病,人家都觉得你有病,你能干过一群人?不能吧。不是吓唬你,大学里风气开放,人还把你平等看待,将来啊还是得遮遮掩掩,过得跟老鼠一样。”
勃朗抽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子下嗅:“我想说的就是,你把自己当正常人看,跟男的处,别跟女的搅合,以后啊,能顺一点。我这几天反思,当初是不是不该找上你,唉,这几天别见面了,我帮你澄清。”
“澄清?说我只对男的有兴趣?”
“废话,说你是双有意义吗?你也不确定将来心动的对象是男是女,要是个男的,皆大欢喜,是个女的,你也不能保证不变心吧,对不对?”
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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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闲,跟你商量个事呗?”
舒闲坐正看着我:“好。”
“我头发长长了,对吧?”
等他点头,我握了下拳,指甲扎了扎掌心。“我想,剃光头,你看怎么样?”
虽说这是一时心血来潮,但我确实认真考虑过,可行性不低。作为和我朝夕相处的家人,他的意见是唯一重要。
舒闲盯着我的头发,然后看着我的眼睛,沉默半晌:“随你意。”
总是这样,我猜他就这么说。“那留长呢?”
“随你意。”
过分!我怒道:“这次你决定,我听你的!”
舒闲轻轻皱眉,用流水般的声线,问出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我哑口无言,落荒而逃。舒闲你的语文是怎么学的?太离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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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书走在路中央,我混在穿行的路人中普普通通不起眼。和勃朗分开后,生活又恢复正常,和舒闲的相处时间变多,我却总觉得不够。思春思春,除了这个词想不到别的形容。
一声尖厉的惨叫划破校园青春洋溢的湖面,变故陡生!转身,一个貌若癫狂的眼镜男高举染血的水果刀向我扑来,我站在原地不动的话会出现一个勇士救我然后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傻子才信偶像剧!我夺路狂奔,如一支离弦的箭,这一定是我跑得最快的一次了!到校门口了!我喜上眉梢余光向后一扫,气得差点吐血,妈的你就认准我了?
很奇怪,我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好像确信我是安全的。然后我看到舒闲的车。啊!忽然间福至心灵,是因为舒闲在这里,我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无所畏惧。我神经质地放慢脚步,灰色的人影滑出车门,揽着我往回冲,一记漂亮的窝心脚,眼镜男刀飞离手,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我不可自抑地勾起嘴角。
“咳,舒闲,今天买点酒压惊吧?”
舒闲斜了我一眼,咱脸皮厚,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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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着眼,舒闲的两个灰脑袋终于重叠在一起:“你不抽烟吗?”
“会,但不抽,味道不好。”舒闲根本看不出喝了酒,脸色,眼神,都和平时没差别。
“酒呢?你千杯不醉吧?平时没见你怎么喝。”
舒闲淡淡道:“也许,没试过,这里的酒并不好喝。”
“这里?你指天城,还是天国,还是月半大陆?”
舒闲抿了一口酒,然后整杯倒进喉咙,看得我崇拜不已,我喝酒必须一口一口咽,特不豪爽。“说起来,舒闲啊,你……”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留在我身边?你什么时候会离开?你将要去哪里?
“什么?”舒闲抬头定定地看着我。
“啊——没。没什么。”我咕咚咚灌下酒,舒畅地哈一声,用开玩笑的语调说,“你长得真帅啊,我都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舒闲皱眉,很快松开,点了点头。还真不谦虚……我晃晃脚,没留意踢到整齐摆着的空酒瓶,乒乒乓乓挨个全倒了。我弯腰去捞滚远的瓶子,噗通一声摔下沙发跪在地上,哟喂!我听声都疼了,膝盖却没太大感觉,酒精真是麻痹人的好东西。
“你怎么样?”舒闲从背后架着我胳膊把我拖起来,没等我回答,“不喝了,回房间吧。”
“哦……”我没想逞能,今天已经尽兴了,就任他把我运送到房门口。
“自己能走进去吗?”
“能的能的,别小看我啦!”我双肘向后一捅,借力脱出他的掌控,险些跌倒。稳住身子,走几步扑到床上,蹬掉拖鞋扯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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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被子为什么盖的这么平整?以及……睡衣是谁给我换的?连内衣都摘了!难道是我自己干的吗?然后把衣服叠成正方形放在床头?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没有!
“咚咚咚——”敲门声,“起床了,上午一二节有课。”
我没骨气地缩进被子里当鸵鸟。诶?怎么印象里这件事发生过?想不起来。
舒闲又敲门叫了一遍,我把头伸出被子喊了声“知道了!”再度缩回去。我被看光了?被看光了?看光了?光了?了?不对,小裤裤还坚守阵地呢。啊啊啊这算个屁的自我安慰啊!呜呜呜……
“你的脸很红,发烧吗?”
我慌忙打掉他探过来的手,嘿嘿干笑:“没,正常,正常。”
舒闲疑惑地看我一眼,低头吃饭。
好尴尬好尴尬,我数完勺子里的小米粒,一颗不剩地吃进嘴巴,又舀一勺。不能这样下去!要问出来,啊怎么问怎么问?咳,舒闲你帮我换睡衣了?不行太直白。舒闲你昨晚脱我衣服了?更不行!舒闲你帮我盖的被子?这个听不出深意啊!再想再想,舒闲你昨晚照顾我了?啧,好像有点怪。到底怎么问啊!
“吃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舒闲你帮我换睡衣了?”
轰!有鱼雷砸进我脑海爆炸了。怎!么!回!事!我居然问出来了?居然就这么突然地神奇地直白地问出来了?!啊啊我的脑子你去哪了!欲哭无泪啊!
“诶?嘿嘿,那个……我吃好了!”我火速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抓起书包呲着白牙,“走吧!”
“嗯。”舒闲很自然地站起来,就像没听到那个问题。也许奇迹降临那一秒钟他耳鸣了欧也!
“是我换的。”
哐!真真切切的声音。我一个趔趄,脑袋撞在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