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九、碎片之各自的心境（1 / 1）
晚上八点半左右，妈妈从老家打来电话，询问家里的情况，是否一切都好？再过两三天他们就回去了。
流川枫想了想，就把小黄和流浪猫打架的事告诉她了，她好像记得那只花猫，有那么一次趁她不留意窜进院子扒掉了晾衣杆，上面的衣服都掉在地上了白洗了，当时她挺生气的，不过既然已经交给兽医了，它以后应该不会来捣乱了吧？他点点头，医生确实也是那么说的。之后妈妈又说了几句家常就要挂断了，乡下人睡得早，外公家九点差不多就要熄灯了。
榻榻米上的血迹还是没能完全擦下去，渗进纹理了，留了那么一点点印儿。仙道建议找便利屋吧，山下大叔一定有办法！
“对了，下半个月，开学前这段时间我决定去找个兼职啦，反正你也要去集训。”
“还在山下便利屋打下手？”流川枫问。
“那边只能偶尔啊，”仙道歪了歪头，“山下大叔也不是总要请人帮忙，我想找个每周都有活的兼职，一来可以长期做下去，二来也能多赚点生活费嘛。”
“唉，这几天得抓紧把作业写了，一直都没看功课呢，开学得交啊。”
老师确实布置了寒假作业，流川枫也没动笔呢，期末考试结束后他几乎没打开过书包。
“明天我回公寓一趟，把书包还有参考书什么的拿来。”仙道说。
“我也去？”
“啊，不用，拿完我就回来，顺便看看有谁给我打电话了，打回去。”
仙道摆弄着电视遥控器，“这个时段，除了新闻什么的，就没有其他好看的节目了吗？”他是不怎么看电视的人，对各频道节目安排不甚清楚。
流川枫平时也不大看电视，好看的节目是指那些连续剧？他走到壁橱旁，打开拉门，妈妈录电视剧的带子都在整齐排放在上面第一次层。
“哇！不少啊！”仙道上上下下打量那些带子，封套侧面用圆珠笔写着剧名和第几集，一时不知所措，“好多我都没看过，连名字都没听过诶，哪一部好看呀？”
“……”流川枫摇摇头。他对这些偶像剧还是肥皂剧什么的没兴趣，只看过一点《写给春天的歌》，还是被妈妈逼着看的。“这个，”他指着带子侧面，“里面有个家伙和你挺像。”
“哦？”仙道来了些兴趣，“那快让我看看。”
流川枫找出第一集，拿掉封套，将带子放进录像机。尽管他看过，对情节毫不感兴趣，但愿意满足仙道的好奇心。
“开始啦！”仙道挪到电视机正前方坐正。
看了大约二十分钟。
“我说……”
“哪个像我啊？我可没看出来。”
“就那个，”流川枫用下巴指指屏幕，“男配角。”
“嗯？稻尾君？诶——”仙道不胜惊讶。“哪、哪里像啦？长相？一点也不像啊！性格，嗯？真的是性格？你这么觉得？我才不会这么窝囊呢，明知对方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呃，的确不可能马上转移目标，这个不得手立刻换那个——岂不是轻浮的花心萝卜？毕竟之前那么用心爱慕着，就算要死心也只能慢慢来，一点一点放弃吧。这样才合情合理，我能体会稻尾君的心情，可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哦，继续和对方保持朋友关系没错，但要有个限度吧，那种失去自我似的讨好就算了吧，而且很容易让对方的男朋友误会，导致矛盾，如果他心里多少抱有这种侥幸……”他挑了下一边的嘴角。“嘿，换做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哩。”
“不过毕竟是电视剧嘛，表现得夸张一点也正常，为了增加搞笑情节嘛。”
他发表评论的工夫，流川枫一直斜睨着他，等他说完轻轻哼了一声。好像有点不屑。
“干吗啊？在你心里我还真就这形象啊？哎呀，我伤心喽。”仙道笑着抗议道。
“是神似。”流川枫仍坚持己见。“表情神态什么的。”
仙道狐疑地转向屏幕，又看了差不多五分钟。
“我的表情，哪有这么夸张啊！”
“就是有。”又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照到镜子，你自己当然注意不到。
“呃……”仙道捻着竖立在头顶的发丝，思忖道：“看来我以后得注意点了，平时要多保持严肃哈。要严肃。”
够戗，估计你做不到的。
“我好心这个女生的心理了，照理说稻尾君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即便没有说出来，她也能感觉到吧？不过，毕竟是配角，大概不能如愿以偿……诶，你知道结局吗？”
“不知道。”流川枫果断摇头，他只看过这一集。
仙道望向壁橱，“这个故事看来还挺长的，差不多二十集？啊，今晚肯定是看不完了。先洗澡睡觉吧。”
“你不想看了？”
“也就解解闷消遣一下，再说，你一脸了无兴趣的样子，我们还是上楼睡觉吧。”
流川枫点点头，关上录像机，取出的带子放回封套，重新摆进壁橱里。提醒仙道洗澡时手指别沾水。
*
被褥铺好后，仙道关上白炽灯，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故意把光线调暗。
他要求流川枫跪坐在褥子上，自己相对而坐，然后俯身趴在他腿上，把脸埋进他大腿中间，来回磨蹭。早就想这么做了，体温透过纯棉睡衣传到脸上，这触感妙极了。
“……”流川枫表情木讷了，被他这举动搞得有点懵，不过这个人总会做点怪异动作就是了。
鸣着警笛的消防车呼啸而过。
仙道一愣，抬起头，连忙撩开窗帘一角，往外面巴望。流川枫也跟了过来。除了楼下安静马路什么都没看到。
“这附近哪里失火了吗？”
流川枫联想到关于纵火的那些新闻。
“只听见一辆消防车过去，看来火灾并不太严重吧。应该不会造成重大损失诶。”
“可能有人故意放火。”现在都这么晚了，不太可能是做饭时不慎把煤气引燃了吧，不过也许是不小心香烟点着了报纸什么的。
“那肯定是在人多的地方。”仙道还在朝外面张望。“这个纵火犯吧，嗯，单纯的纵火犯只是为了放火而放火，怎么说呢，他们心理不正常，目的在于制造骚乱。混在人群中围观混乱场面然后能得到极大的满足，赶来现场看的人越多越好，虽说他们并不想弄出人命，可是火一旦烧起来难保不会有人不幸遇难。这些人中有的是生活失意，比如失业破产什么的，出于泄愤目的，也有些是纯粹找刺激，这种人最可恶，要是有同类碰巧把他家烧了他绝对不会认为‘好玩’‘刺激’了！在东京，也常听到纵火案，尤其是晚上的新宿和涩谷，高发地段。”
“你家在哪儿？”
“在品川呢，离闹市区挺远的。”
下面再没有消防车经过了。明天的新闻应该会报道这件事。
仙道关上台灯，一骨碌钻进被窝。“来，来！”
“除了集训，我很少和别人同住呢。”他搂住流川枫的腰，手从睡衣下摆伸进去。“女朋友”的皮肤很光滑呢，啊，有的人就是天生毛发少，除了个别部位其他地方都滑溜溜的。反正他喜欢他身上的一切，恐怕再不会有谁能像他这样令他着迷了。但是好像有些人认为浓密的胸毛和络腮胡也是男性魅力的一种象征诶。人的审美观还是真是五花八门啊。
如果如果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好了，流川枫想，今天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一定不会有什么不愉快和争吵。两次摩擦都是因为别人，讨厌的家伙，哼！
“十六岁，十六岁……”仙道嚅嗫着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女孩子的话，这个岁数可以结婚啦，可我的‘女朋友’还得再等两年，唉。”
“白痴。”除了这个，流川枫还真不知能说什么。
“怎么啦？我想快点把‘女朋友’变成‘媳妇’诶。还想弄到户籍上呢，呵呵。”仙道喜欢“媳妇”这个称呼，无论是常用的“太太”“老婆”还是文雅范儿的“内子”“夫人”他就是青睐“媳妇”，质朴而亲切。
“反过来也成立。”流川枫手伸进他的睡衣捏了一把。
“不成吧，你看，我比你高点。”
这算什么，谁说他以后就不能再长高了！流川枫又掐了他几下。
两人凑在一起没一会儿就出汗了，索性脱掉了睡衣。年轻真好啊。流川枫还是惦记除了用手以外更为亲密的动作，仙道用吻阻止了他。
睡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小声闲聊。
“嗯……”仙道调整一下呼吸。“我的生日也快到了哦。下个月。”
流川枫点点头，他记得，这个人说过那天正好是情人节。
“在开学，我就是高三生了，学校的很多活动估计不能参加了，好无聊啊。”
“一样可以打比赛。”又没规定高三年纪不能参加各种大赛。
“我是说其他有意思的活动啦。只剩下训练和念书的日子，怎么吃得消啊。”他无奈地笑笑。“不过我也不会忙到哪里去，就打算报一般的大学，嗯，不用玩命做习题、复习。”
“要上哪所学校？”
“这个，还不到提交申请的时候啊，反正不考虑私立的，横滨国立大学门槛有点高啊，等开学以后就要逐步着手查资料了，到时再定吧。”
“毕业以后，上班？”
“毕业了还不工作呀！”仙道的口气有点惊讶。“啊，那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眼下高中还没毕业不是。不说这些了，睡吧。”他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帮他掖液被子。
流川枫摊开左臂垫在他脖子下面，指肚轻轻触摸他的背部，心里也有所触动，没能马上入睡。年龄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跨入十六岁的那一刻，外表上同十五岁根本没有任何差别，但心智上确实是有所成长的，去年十二月自己还在为见不到这个人而苦恼，甚至发疯似的疑虑，如今一月顿时清醒了很多，当时的自己真是不理智。
再开学，他升入二年级，仙道三年级；明年仙道上大学，他读高三；后年仙道念大二，而他将要去美国，能像现在这样经常在一起的时间就剩一年多点了。下意识低头瞅瞅，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睡颜。是该告诉这个人自己决定的时候了吧？告诉这个人，即使去美国也不要分开。他会越来越成熟可靠的，足以让这个人依赖，想离也离不开。当然，分离并不是指物理距离上的，分隔两地，只要稍加忍耐就有办法解决不是么，比如将来把这个人也接来，或是学成归国再团聚，即便是分开的时间里也不是绝对不能见面啊，只是机会少多了，只消忍耐一下，忍耐那么几年……他慢慢闭上眼睛。
*
九号天气不太好，早上就阴沉沉的，还刮着阵阵冷风。
流川枫晨跑回来，仙道已经起来换好衣服了，正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吹头发。
早餐还是速食味增汤配米饭，小菜是拌海带。
当地早间新闻简短地播报了昨晚的小型火灾，家住某市的鳏居中年男子铺在起居室的电热毯着了火，他本人晚上喝了点酒，迷迷糊糊坐在厨房睡着了，被烟呛醒后立即跳窗逃离现场并利用邻居家的电话拨打119，消防车及时赶到，未造成重大的人身财产损失。
看过这则消息，仙道忽然说想吃毛豆。
什么？老头子的爱好！欧吉桑喝酒时，都喜欢边吃毛豆边喝。
仙道说的理由也是这样，“那家因喝酒疏忽了的主人，当时肯定有吃毛豆。毛豆角可好吃了，你怎能不喜欢呢？”
啧，这是什么逻辑，这都能想到一块儿去。“你又没看见他吃了。”
“你也说了啊，喝酒的时候毛豆是最好的配菜哩。”
“我说的是老头子，你也是？”
仙道笑了，“我是的话，你又能年轻到哪里去啊？”
哼！“快吃，快吃。”
吃完了，仙道说他这就回公寓拿东西，借了流川枫的自行车。流川枫带着篮球去小公园练习了。
他望望天空，今天估计不会出太阳了。那个社会课和历史课的作业啊，大概得去图书馆查下资料才能完成。
骑到镰仓长谷寺附近的公寓，他把自行车放在公寓楼对面空地的角落。停在这里的汽车有两辆，还有人在休假呢。
他进屋先查看电话。有几通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想必是打错了，不必理会。前天下午越野打了一通，可能是想确认他回来没有。对了，他们班就是这几天去滑雪，一共三天两夜，现在已经在长野的雪场了吧？嗯，他俩早就和好了，越野正在慢慢遗忘那个倒霉的平安夜，他是个乐观冲动的人，相信不会在心里留下太大的阴影。
走进卧室，拿起地上的书包打开，拿出记事本。噢，二十九号要到校，篮球队正式恢复训练的日子是二十号。
他将记事本放回书包，又装了两本参考书。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好，准备就绪！环顾周围，也没有什么好带的东西了。
流川枫将近中午才回家，仙道正坐在矮桌前写习题。一见他进屋，马上抬头问期末考试怎么样了，这就要出成绩了。他说还好。
“下午去看小黄还是明天直接去把它领回来？”仙道问。
“明天早上去。”流川枫放下篮球去厨房了。
他将锅里剩下的米饭和冰箱里的蔬菜再加上鸡蛋一起炒了。米饭是妈妈临走前蒸好的，再不快点吃光就要全变黄了。妈妈留下的其他半成品食材也所剩不多，看来后面几天真要彻底自己动手了。
午后仙道拿上习题簿，说是要去图书馆，问流川要不要一起？
流川枫嘴角一撇，表示宁愿在家睡觉。
唉，真那他没办法呢，这小子就是不爱念书。仙道只好自己去了。
历史课作业要求写一写圣德太子的生平事迹，查询关于公元6世纪左右的资料书籍，去市立图书馆就行了。且不论他的功绩，单说这个人，圣德太子本人就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民间流传着不少传奇轶事呢。嗯，好像了不起的家伙通常都是有意思的人，果然与众不同的人才容易做出成就诶。
阅览室里人不多，差不多都是男的，埋头苦读的大多数戴着眼镜，看起来都挺聪明的，想必是准考生吧，要考大学的人正月也是不能清闲的，这一点看他的两个哥哥就知道了。
他在靠门边的位置坐下，摊开书籍。
作业要求字数不多，具体写上几件事就可以了，一下午绝对可以完成。这么着，他就放松了，既然都来了图书馆，不如先找两本小说看看。
他走到咨询台，询问《魍魉之匣》这本小说有没有，京极夏彦写的。女接待员想了一下，“咔咔”点击鼠标，查询电脑中的资料，而后告诉他去休闲娱乐区，新进的推理小说那边，很容易就找到了。他道谢后径直朝那边走去。文库版尚未发行，不然他就买了，小说版有点贵啊。
小说的开篇就写到了两个女生超乎寻常的友情。楠本赖子和柚木加菜子……赖子喜欢高雅豁达的加菜子，同时深切明白自己不是同性恋，会喜欢她，仅仅因为她是加菜子。赖子家境不好，没有父亲，母亲曾经优雅美丽如今却堕落得令她讨厌，为此她感到自卑，不明白那么美好的加菜子为何愿意和自己这种卑微的人在一起，加菜子如此回答“这是因为，你就是我啊，别人是无法取代的。”“楠本，你就是我。同时我也就是你的转世啊。”……啊，相泽小姐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吧，所以才会说看了这部小说便会明白她的心情，可是转世什么未免有些玄乎，用在小说题材里当然没什么不可，但放在现实里不就有些……先接着看吧。哎呀，两个人相约在车站见面时加菜子出事了……
“啪”一声，打断了他的注意力。长桌斜前方的人不小心把水壶碰到了，他连忙扶起来，低头向周围人致歉。
他顺便抬头看看表，糟了，这都快三点半了！不能再看了，不然闭馆前写不完作业了。
出门前和流川说好，回去两人一起去买食材，今晚小恋人要彻底露一手喽，嘿嘿！嗯，嗯，明天拽他一起来，这本书他也该读读，开篇的描写也符合他们的一些心境吧，抛开转世那些不谈，会喜欢一个同性，只因为对方是那个特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