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碎片之暂时圆满了（1 / 1）
好好一个周末泡汤了。
流川枫非常后悔，当时不该一冲动就走人，狠狠揍那家伙一顿才对。生气归生气，可还是压抑不住不去想他，碍于尊严，不能主动去找他。更让他生气的是，直到周六晚上，那家伙仍没有动静，连电话都打来。
“今天，你一回来就这么烦躁不安，是不是吵架了？”妈妈问。
“……”
“呀，真的说中了？你一直坐立不安的，还总往电话那边瞧，是在等她打过来吧？”妈妈非但不担忧，还流露出“年轻真好”，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要妈妈说呢，这个男女朋友之间吵架是常有的事，其实无非为了一点琐事争执不下，年轻气盛的时候，就是谁都不肯退一步。你是男孩子，应该多让让人家，年轻的女孩子嘛，谁不喜欢被哄着啊，主动点，去和家人道个歉，说几句好听的，很快就能和好的。”
对方也是男的。——这话没法说出口。不见就不见，倒要看看谁更能坚持！
他干脆上楼回房。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大，企图让音乐盖过脑中的杂念。努力把精神集中到篮球上，想象着自己带球在场上奔跑的情形，前方有对手阻挡，晃过他，就这样，不要停，不要中途投篮，直奔篮下，怎奈对手一拨跟着一拨出现挡在他前面，还都长着和仙道一模一样的脸，怎么，连自己的想象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愤然拽掉耳机扔在床上，气哼哼地喘着气。枕头旁的白鲸公仔仍是那副傻笑的表情，此时在他看来，简直是对自己的嘲笑。一把抓过里对着门扔去，门板背后挂的那件7号队服随着晃动。
可恶！到处都是那家伙的影子！
愈想冷静，心情愈发躁郁。他抱着胳膊在屋里踱来踱去。凡事争取积极主动是他的原则，可一到关键时刻反倒不清醒了，冲动之下就选择了逃避之路，当时提出去美国的事时就没考虑周全，今天这件事也是。一走了之，那不就等于把机会让给他们吗，那家伙说不定接着跑去找那个越野玩了，现在可能还在一起！一想到这儿，他再也按捺不住，抓起外衣开门跑下楼。
先发制人才更有机会获胜，才能更好地维护尊严。他永远不要做被动的一方。
“又出去啊？都这么晚了，几点回来？”
他边换鞋边回道：“一定回来。”
*
下午流川枫离开一阵子之后，仙道出去买了一个不倒翁，虽然觉得这是哄女孩子开心的小把戏，但没有人收到礼物会不开心吧，这个会带来好运的玩具不会让男生反感。等到明天打电话约他出来，或是干脆去湘北找他，把礼物送了，再耐心向他说明，让他了解到自己对同性的朋友和对他，感觉和相处模式完全是不同的，因为喜欢他，必须拿出诚意来解释，也相信他一定会理解。
仙道自认为想出了最圆满的解决办法，准备睡觉。
有人敲门，力道颇重。
这么晚了，会是谁呀？仙道疑惑着去开门，一脸怒意的流川枫赫然出现在面前。
“……这么晚了，跑过来，我……”不等他说完，流川枫一把推开他，进屋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啦，是忘什么在我这儿了？”
“那家伙呢？”
“谁呀？”仙道舔舔嘴唇，“宏明？他早就走了啊，你不是都看到了。”
流川枫深吸了口气，重重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仙道慢慢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双臂环上他的腰，“流川，你听我说，”对方不快地扭了扭身子，但他没有放手，“我们不可以为这么无聊的事闹别扭。”
无聊？流川枫蓦地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是啊，就是很无聊。谁都有朋友，对不对？”仙道的口气很温和。
“没有！”
“啊？”轮到仙道觉得不可思议了。“那换成队友，队友也可以认为是朋友吧。在球场上，队友之间会互相击掌，比赛赢了时兴奋之下会拥抱什么的，你肯定也没少经历吧，这能表示你们之间有其他不可告人或是值得怀疑的暧昧关系吗？”感到怀里的身体有些松弛，他继续道，“篮球本身就是一项需要身体抗衡的运动，无论是和队友还是和对手，都少不了肢体碰撞，如果我为此介怀不已，你会放弃篮球改为打棒球或是网球这种不必身体碰撞的运动吗？不可能吧，你一定会认为我在无理取闹。”
“那么，我和宏明的关系，就和你与队友间一样。至于搭下肩膀，拍下背这样的身体接触，也和球场上的身体对抗本质相同。这样说，你能明白的吧。”
流川枫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缓和了不少。仙道赶忙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像这样的亲密的举动才不会发生在朋友身上哩，更别说……”嘴边浮现坏笑，“亲热什么的了。只跟你一个人哦，真没什么可怄气的嘛。”
“白痴！”
“嘿嘿，不生气啦？”仙道终于松了口气，一拍他的大腿站起来，走进卧室。
“喏，特地买来送给你的。”将礼品袋交到流川枫手上。
“没到我生日。”
“那又怎么了，我想送你礼物而已。”
打开袋子，将红色的木质不倒翁托在手上审视，不倒翁两只眼眶空白。
“新年时记得向他许愿哦，小小的吉祥物会给我们带来好运。”仙道微笑着重新在他身旁坐下，“你就和不倒翁一样，不论遇到什么挫折都会勇往直前，对吧？”
流川枫的态度彻底软化了，但嘴里还是说了句“白痴”。
“呵呵，终于高兴了。皆大欢喜哈！”仙道靠在沙发背上用力伸展双臂。“对了诶！你这么晚出来，你妈妈怎么说，又不回去了？”
“不，我说了会回去。”
“我这就送你回家。”
“不必，”流川枫站起来，“我骑车来的。”
“那就赶紧动身吧！‘女朋友’深夜在外面晃，我可没法心安理得睡觉。”见对方正要反驳，仙道双手绕上他的脖子，额头抵上对方的额头，“记着，别人是我的朋友，而你是我的‘女朋友’，即使性别相同，对于我的意义永远不同。”
流川枫抿住嘴唇。
“为什么不是男朋友？”
“哎呀，这可就只是个说法的问题了，你太计较啦！本质上，喏，我刚才说完了，你是无可取代的。”仙道拉着他走出公寓。
“路上小心点。那明天，训练结束了，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吃个饭。”
“嗯。”流川枫点头。
仙道目送他骑车离去才转身走开。
“呼——”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
睡前，流川枫将不倒翁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上。这间屋里，又多了一样和仙道有关的东西。
不倒翁会带来好运。
说实话，仍是打心里介意那家伙总是和朋友一起玩，但他的意思，自己明白，也是因为那句“你是无可取代的”愿意试着不去计较。
凝视着那对空空的眼眶，他不急于涂黑，暂时保留许愿的机会。
“睡了。”他对自己说。安然爬到床上。
进入冬天，天亮的渐渐晚了，太阳总要七点以后才露面，光线太暗，视线受阻，若再赶上阴天，到小公园打球几乎不可能了，最近的晨练他基本上都是慢跑。
今天是礼拜天，他和昨天一样，早早起来到学校的体育馆练球。反正接下来也要训练。
晴子昨天中午刚刚收到樱木这周的来信，待大伙陆陆续续到齐了，她高兴地告诉他们，樱木同学下学期有望出院，是他的医生说的，但具体什么时候就不清楚了，不晓得能不能赶在四月开学时呢，不然功课落下太多学校很可能让他重读一年级呀。
“啊，那小子每天除了做复健治疗的几小时，其余时间就是吃饭和睡觉了吧？”彩子琢磨道，“你这次回信要提醒他啊，让他别忘了念书，好像只要通过学校的单独考试，就可以跟着原班级升级了。”她对晴子说。
“就是一个人的期末考试？”
“嗯，是那样！”
“好，我一定告诉他，嗯，也要转告洋平一声，他好像常常去看樱木，可以亲自和他说说的。”
“哎，这个还不是重点，花道这次住院的时间比他打篮球的时间还长诶，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打回原形啊？”宫城有些忧虑。
这个……说到重点了，大家顿时面面相觑，回想起樱木刚入队那会儿洋相百出的样子，尽管他很有潜能，学东西快，又肯苦练，可要真是重头再来，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准，也得要几个月啊，岂不是又要错过很多场重要比赛了么。
“总之！”彩子一拍手，打破沉默。“樱木能回归就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他回来就等着接受魔鬼训练吧！”
“咳——”宫城清了清嗓子。“说的对，等那小子回来再说。现在不要讨论了，正式开始训练！”
那个白痴要回来了，流川枫心里也有些许触动，自从出生到如今这十五年里，不算家里人，说话最多的对象一个是仙道，另一个就是白痴樱木了，但对他的感觉和对仙道显然不同，这就是朋友？觉得不太对，还是叫队友合适，又没法否认对他确实比其他队友关注更多点，或许就像大家说的，水火不容的损友？想不清楚，算了！
训练结束了，流川枫骑车起来学校，他和仙道约好在车站附近见面。
大约等了半小时，那家伙才露面，刚下车，朝他跑过来。
“抱歉，早上起晚了，结果训练迟到了，然后被教练单独留下来骂了。”仙道有点委屈地噘着嘴。“我好可怜的。”
“蠢材。”流川枫翻了翻眼睛。“去哪儿吃饭？”
“嗯……”仙道转转眼球，说：“还去那家咖喱屋好不好？”那是和他表白的地方，是个幸运地。
流川枫低头看看自行车。“就在附近吃吧。”早知道今天就不骑车了。
“为什么呀？也不是很远啊。”
“啊，你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好吧，听你的。”
“吃文字烧吧。”流川枫下车带路。
“嗯！”
昨天的不快此时似乎已烟消云散。
在文字烧店里，仙道问起流川枫圣诞节和寒假的安排。
“在神奈川住了这么久，连箱根都没去过，说出去别人都不相信哩。”
泡温泉有什么意思，就算到了温泉胜地，还不是大同小异。流川枫用小铲子弄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初中去外地集训时曾和跟随教练以及队友到附近的温泉疗养所，除了放松身体和精神，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在国内，泡温泉本就是件司空见惯的事。
“这个，流川呀，”仙道歪头，“虽然俗气，但是在温泉旅馆共度美好时光是情侣间约定俗成情调吧，你连这也不知道？”
“哼，蠢材。”
“那你有啥好建议呢，说来听听喽。”
流川枫想了想，告诉他寒假青年队要集训，大概和暑假一样，一周的时间吧。
“其他时候呢，干什么？学校的社团活动，圣诞节和新年也休息呀，啊对，你生日在元旦呢，呵呵。”
“你想去温泉？”
“嗯，也不是特别想去……嗨，这不是就一个提议么，想想去哪儿玩玩，就我们两个哦。不过新年我得回家，回东京住几天，要不提前找个时间给你庆祝生日？不过呢，时间富裕的话，我还想打工来着。”
“过年，我也有可能去东京。”
“真的？”仙道一下子探前身子，瞪大眼睛。
他点点头，静静咀嚼嘴里的食物。新年是全家团聚的日子，今年姐姐刚结婚，妈妈有可能带着他和小宏一起到东京姐姐家里做客，不过也有可能姐姐和丈夫一起回神奈川看望他们。
“这样好，这样好呀！”仙道搓搓手，重新拿起自己的小铲子，“我总算有机会带你这个小土包好好逛逛首都哩。”
“你才是土包子呢。”
“嘿嘿，说着玩呢，你看你，这么认真！”仙道将文字烧边缘部分从铁板上刮下来，吃得很开心。
“嗯！说定了，你确定要来东京一定提前告诉我，然后到时我们再商量怎么联系。”
流川枫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仙道忽然说起，“其实去滑雪也不错，长野县的滑雪场很棒，搭乘专门的滑雪巴士去挺方便。越野他们班寒假好像就打算自发组织去滑雪哩。”
“！”就不能不提那个家伙么！
见他倏忽板起脸，仙道不明所以。“怎么了啊？你不喜欢滑雪？噢，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不会过去被人嘲笑过姿势什么的，有阴影了是吧，哈哈哈！”
“……你想跟他们去的话就去。”没好气地说完，流川枫低下头。
“诶？我干吗要跟他们去，我们又不同班。现在这不是计划我们两个人的行程么。”
“那就不要提别人。”
“你看你——喂，昨天我们才谈过，不要为无聊的事闹别扭，也不可以。”
“是你先提起的。”
“我……”仙道真有点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照你的意思，以后我们说话就不能涉及别人的名字，否则关系就是值得怀疑，不然怎么没事总挂在嘴边？天哪，太没人权了！”
“既然你知道的清楚，那就别说了。”流川枫不动声色继续吃东西。
哎呦，哎呦！仙道哑然失笑，谁让昨天才发生过那样的不愉快，他固执的流川一时半会儿释然不了呢，等过段时间，自然就不会这么敏感了，暂时就包容吧。
“好啦，好啦，只说我们两个的事还不成么？真拿你没办法。”
“吃完了，再随便转转，就差不多该回家了，真是可惜，这周不能……”仙道笑的别有意味，“不能亲热了，好遗憾呢。”
切，这还是都要怪你！流川枫瞪他一眼，但很快缓和下来，“行了，快点吃吧。”
离开文字烧店，流川枫推着车子陪仙道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
他觉得与其这么浪费时间不如趁天还亮着去小公园打会儿球，仙道却说上午训练已经很累了，拜托放过他。这家伙就是有点懒！跟小黄一样，哼，回去就给它改名，该做“小彰”或“Akira”。
“你有没有想过，”仙道双手揣进口袋，注视着脚尖，“将来要成为怎样的人？”
这还用问，当然是顶尖的职业篮球运动员呗。
“哈哈，我也想到了这个答案，猜中了耶！嗯，嗯，你真的很热爱篮球呢。”
“你不是？”
仙道没有马上回答，继续走了一阵。
“从表面上看，现在的我和你没什么不同。忙于训练，虽然不像你那么勤奋偶尔会偷个懒，但我也是很投入地在练，在赛场上，无论如何都要争胜，不放弃一丝机会，以后也将如此。这样，说我热爱篮球的确不假，当然我本人也是打心里喜欢打球，喜欢这项运动，不然一定不会坚持下来。可是，我想我的热爱和你的热爱……用语言很难表达清楚，我绝对不认为我对篮球的热爱比你浅，只不过没有打算奉献一生，将来也想努力去做其他的事。”
“借口。”不奉献全部就是不够热爱。
“你看，”仙道咧嘴一笑，“就说很难描述清楚吧。那这样，举个容易理解的例子，某个人是资深篮球迷，对国内外球员都如数家珍，NBA无论常规赛还是季后赛场场不落地收看，有机会还特地飞到现场观看最拥护的球队比赛，但他本人做着其他工作，打起球来也完全不行，你说他热爱不热爱？不光篮球，其他体育运动也有大批这样的粉丝，评论员，难道因为他们自己没参与其中就是不热爱或不够热爱？”
流川枫将他的话消化一阵，似乎有所理解。“你和这些人不同。你——”打得很好，很有实力，也有自己独到的风格，他不习惯直接夸奖别人，抑或就是不想让这家伙太得意，故没有说出口。“可以坚持打下去，放弃就是不够热爱。”
“啧啧，”仙道拍拍脖子后面，“不是放弃，而是不打算作为将来的事业。篮球我会一直打下去，其他想做的事我也会去做。嗯？”
“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仙道双手背后，扬起头。“哈！Black jack！”
“？”扑克牌？
“黑杰克，《怪医黑杰克》的主人公，咦，你没看过这部漫画呀？很有名呦。”
没看过，流川枫几乎不看漫画书。除了篮球方面的，其他书他都敬谢不敏。
“呵呵，那你一定得好好看看，相当不错的作品哦，强力推荐啦。”
“你将来，要当医生？”
“不是啊，虽然画的的确是一位医生，但和普通的医生绝对不同呦。我是欣赏黑杰克身上的特质，希望将来无论在哪个领域都能成为像他那样的大人。总之，有机会你先读读看吧，看过之后你也许就明白我的心情了。”
流川枫点点头。既然他这么说，那还真的要看看了。
太阳西沉，又到该分开的时候了。
“流川，送我去车站！”仙道故意任性地命令他。
“不送。”
“真的？真的不送？我走了，不理你了。”仙道转身，大步离去。嘿嘿，就猜到他的流川肯定会跟上来。
“……”嘁，这个人总说他是小孩子，自己还不是一样孩子气！
仙道看准了左右没人，倏地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流川枫当场愣住，脖子后面红了一片。
“嗯，别送啦，你回去吧。”仙道一脸满足，冲他挥挥手。
“下周，下周见！”
这个人！流川枫有些无所适从，竟玩这种把戏！可自己却很享受，胸口微微发烫……他赶紧甩甩头，像要摆脱这令人羞愤的感觉，因为这可不像他。
周末见，再不要被什么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