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几多欢愁（1 / 1）
洛阳的天，今天好的出奇。可谓是艳阳高照，而人心却是一片凄冷。
净雪坐在马车里，手里搅着那白帕子，却始终不敢展开。仿佛一打开，她的心又会痛上百倍。她的族人正在等她，如果珑颜冰不在她继位之前回来，恐怕她就要继承教主之位。而现在的自己真的有这个资格吗？
圣洁，是珑颜教主百年来的传承。只有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不尝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才能心无杂念带领教众打理珑颜教。
那一夜的温柔，似是给了她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的幸福。可是那一夜过去，究竟要生出多少的痛，一辈子能忘记吗？可是她心里却恨不了那个伤她的人。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净雪问了句：“怎么了？”
狄中在外面小声说道：“有人跟着我们！”说着腰间的佩刀已经紧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那不速之客。
净雪不敢掀开帘子，静候外面的情况，只听见远远的有马蹄声传过来，慢慢的近了。直到到了他们跟前，可是外面却一时没了动静。她心觉有些不对，便掀开帘子，只见外面站着她一路魂牵梦萦的人。她慌忙缩回去，没了声音，心里却跳的厉害。
易无痕知道她不想见他，毕竟他伤了她的心。他低声道：“净雪，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不过，身为一个男人，应该有所担当。我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她坐在车里冷冷道：“如果是来送行的，你走吧，我有狄中护送，定会安全抵达珑颜教，你不必担心。”
狄中虽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便对易无痕说道：“既然少主心意已决，恐怕不会见你，易公子还是请回吧。”
易无痕摇摇头，继续对着马车里的净雪说道：“你愿意带我回珑颜教吗？”
净雪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心里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回去吧，香茗姐姐需要你。”
“你也需要我，不是吗？”
里面一时没了声音，易无痕又说道：“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错过你一世。”
里面的人突然掀开帘子，两眼已经擎满泪水，走下马车，一把抱住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你愿意带我回去吗？现如今，我已一无所有。”
净雪紧紧抱住他，久久的也不愿意放手，只是点头。似乎害怕下一秒这一切又成了空……
易无痕一直认为珑颜教是个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到不能用马车到达。却不想他们三人走了一月有余，便到达了南海之滨，再走水路，也就几天的功夫，便过了珑颜教的雾瘴，抵达了珑颜教的腹地。据说他的根在这里，他亲生父亲生前是这里的大祭司，可是眼前的这个南海孤岛，是那样的陌生，就像从未过这个地方。
净雪的母亲珑颜兰早早就在沙滩上迎接他们，见到净雪，这些日子的担忧总算结束了，她上前一把抱住净雪：“我的净雪，终于回来了。你祖奶奶执意要你赴那什么约，那可是万难之举，幸好你是祖宗保佑，平安回来了！”
净雪抹了泪水，点头道：“是的，娘我回来了，并且我带了无痕哥哥回来认祖归宗。”说着带易无痕上来见母亲。
珑颜兰见到易无痕，眼里满是疑惑：“无痕？”
“是大祭司叔叔的儿子。”净雪回答道。
“殷岩泉的儿子？”珑颜兰仔细打量着易无痕，只见他眉宇间和殷岩泉倒真有几分相似，殷岩泉在世的时候，贵为珑颜教的大祭司。只是犯了教规，是幽儿亲手处死的。他确实有一个儿子，是易长老的独生女儿所生，为了这个儿子，亲生母亲也在出世之夜难产而死。七八岁的时候她也见过他，干瘦干瘦的。和净雪倒是玩的很好。只是后来殷岩泉临死之前，他却突然失踪了。难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当年的无痕？
“娘？”净雪推了推愣神在那的珑颜兰，珑颜兰随即叫他们二人先进珑颜教休息。而暗自去祖奶奶那报告了这个消息。
珑颜教资历最高的长辈，净雪的祖奶奶腿脚不便，所以不便来迎接他们，当听到珑颜兰说到易无痕的事情的时候，显然有些惊讶。这易无痕回来认祖归宗固然好，可是他父亲殷岩泉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处死的，他难道不会将杀父之仇迁怒到他们身上？想着她对珑颜兰说道：“兰儿，既然他是殷岩泉的儿子，易长老家的后人，咱们也不能怠慢。可是如若他有什么异心，咱们也应该提早防范。毕竟咱们珑颜教今时不同往日，幽儿如果在世，咱们倒可不必这样谨慎。”说着叹了一声，一阵咳嗽。近些日子她的身子越发不见好，还是提早让净雪继承教主之位为好。
珑颜兰点头说是，夜里陪他们草草吃了饭。便和净雪母女谈心，平时净雪出次远门晚上必然嚷着要和娘睡，可是这次却没有。珑颜兰和她谈心也是心不在焉，嘴上一直说着易无痕晚上睡觉被子暖不暖，床舒不舒服这类的话。作为母亲，珑颜兰心里自然有些怀疑，但也不好明说，便岔开话题：“净雪，你祖奶奶提议让你早些继任教主之位，我想此事也拖不得，你看呢？”
“我……不行。”净雪明显有些心虚，随即借口道：“幽姨临终之前托付我让冰儿姐姐继承教主之位，恐怕这违逆不得。况且娘也知道，以我的资质也难以带领珑颜教发展。”
珑颜兰皱了皱眉，出去把门掩好，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才问道：“净雪，你老实说，你和这个易无痕是不是有什么？我是你娘，你什么都瞒不了我的。”
净雪见娘问的这么直接，想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便跪下恳求：“请娘允许我和无痕哥哥在一起。”
珑颜兰听了她的话惊了一身冷汗：“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是将来的珑颜教主，怎么可以和他在一起！”
“当珑颜教主有什么好？一辈子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瞎说！”珑颜兰喝道。
“没有珑颜教主的牺牲，哪来珑颜教这么多人的安稳日子，历代教主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清阿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放着好好的教主不当，和人私奔，最终连性命都丢了，她生的孩子被亲生父亲抛弃，也是受尽折磨。”
“天灾人祸，谁也避免不了，如果不是幽姨设计，冰儿姐姐的父亲怎么会抛弃她？依我看，是这教主之位害人，如果幽姨没有当教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
“别说了，我和你祖奶奶会尽快安排你继位。”说完便摔门而去。
净雪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乱极了，没想到一回来，还未坐定就发生这样的事，她心里只能祈求珑颜冰能早日回来，让她脱离苦海。
易无痕来到珑颜教已有几日了，教中的饭菜倒也可口，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水土不服。就是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净雪知道之后带他去后山采一种叫“茜云”的草药，说是这种草药能够助眠。
这一早，净雪便带他来到后山，山上枝叶繁茂，据说这种紫色的小草就生长在灌木丛中，阴暗潮湿的地方，净雪一套轻装打扮，小腿肚上紧紧的缠绕着细麻布，显得两条腿纤长匀称，娇俏可爱。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带头在前面找了起来。易无痕也紧跟其后，嘴里问道：“这种草药长什么样子？”
“紫色的，晶莹透亮着，你见着了肯定觉得很特别，其实很好认的。”说着用木棍在草丛中戳戳捣捣，易无痕看着帮不上什么忙，便走到前面说：“我走在前面，万一山上有个毒蛇猛兽什么的，我也挡在前面！”说着笑着抽出腰间的青剑，砍掉挡在前面的树枝。
净雪慌忙制止他：“快别，你师父教你用剑，可不是使在这上面的。万一弄花了怎么办？”说着将他的剑放回原位。
易无痕无所谓的笑了笑：“反正都过去了，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净雪知道他脸上越是无所谓，心中就越是觉得重要，不然也不会夜夜睡不好，心里放的事太多。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如何放下香茗姐姐和我回珑颜教的？”
“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了。”易无痕回答道。
净雪知道在易无痕的心中，宁香茗永远是无可取代的地位，无论他嘴上说的有多绝情，心里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她。她突然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她从未问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却不知道为何还要问。
易无痕楞了一下，似乎有些突然，刚准备回答的时候，净雪扑哧一笑：“逗你玩的，走，带你去看看我们小时候常去的湖边。”说着蹦跳的走到了前面。
湖还是以前的湖，小时候觉得很大，现在觉得很小，山路上一路流淌下来的小溪汇成了这座小湖，湖水清澈见底，游鱼戏水看的清清楚楚。
“无痕哥哥，还记得这座湖吗？站在这里仿佛小时候的一切就在眼前。”
眼前的湖水对于易无痕来说是陌生的，没有一丝的印象，这让他有些怀疑，他真的出生在这里？并且和净雪有过那么欢乐的童年？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的术法高强，牢牢的封存着他的记忆。还是越是快乐的记忆就越是遗忘的快？
“你在想什么？无痕哥哥？”见他似乎有心事的一言不发，净雪不禁问道。
“没什么？我在努力的回忆呢，不过倒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情了。”
“什么？”
“当日，你在柳暗湖跳到湖水里，差点被淹死。”说着，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有些肉肉的脸颊：“海边长大的姑娘居然不会水，倒也奇怪。”
净雪被这个亲昵的举动弄的有些无措，躲到一边支吾道：“我怕我会水了，你就不会来救我了。”
易无痕笑道：“你真是傻得可爱，这世上这么多好男儿，就没有人能让你心动，值得你为我做这些事？”
“当然值得！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她认真的回答。
易无痕上前揽她入怀，柔声道：“净雪，我们成亲吧。” 对于净雪，他不能说没有一丝心动，有很多时候，他还是存在着一丝怜爱在里面，她的天真和单纯，也曾让他心里波动涟漪，只是，他的心，能承载的，就只有这些了。更多的，是给了另一个女人。却如此自私且贪婪的享受着她的纯情，他心中有愧，却还是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这是他该担当的责任。
净雪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突然如此亲昵的举动，喜的事她的心上人要娶她了，可是心里却犯起了一丝愁。
“可是，我娘她……”话还没落音，就变天了，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连忙找地方去躲雨，也没再说此事。
谁知这雨一下便是四五个时辰，等到雨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乌云密布的夜晚，像是隐隐要发生些什么，二人摸黑走着山路回去，比来的时候耽误了不少时辰。回到珑颜教的时候，只见她房里的灯点的亮亮的，她推开门，只见祖奶奶和母亲正襟危坐的在房里，祖奶奶的龙棍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顿了顿，在珑颜兰的搀扶下起身，厉声道：“这么晚了，你们孤男寡女去了哪？举止还如此亲密。知道这是什么时辰了吗？”
无痕这才发现原来二人十指相扣，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好不扎眼。于是抽手出来，却被净雪死死攥着。
她拉起易无痕跪下恳求道：“我和无痕哥哥是真心相爱的，求祖奶奶和娘成全我们。”祖奶奶他们早晚要知道这件事，不如趁现在向他们坦白。
经历了三代珑颜教的生死变迁，她也是荣辱不惊。在珑颜教如此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听到珑颜净雪的话还是向后倒退了两步，珑颜兰连忙扶住她，慌忙解释：“奶奶，您不要听净雪胡说，她是小孩子家闹着玩的，错把小时候的感情错当成了男女之情。”说罢，对净雪喝道：“还不快向祖奶奶道歉，将那些胡话收回去。”
“祖奶奶，我求您，您从小最疼爱我，一定想我过的幸福对不对？”
祖奶奶望着她冷冷说道：“莫非当珑颜教的教主不幸福？你可知道你是珑颜教未来的教主，是希望。”
净雪低下头沉声道：“我恐怕辜负了祖奶奶和娘的期望，教主之位在幽姨临终之前就已经交代，是由冰儿姐姐回来继承，至于我，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放肆，你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且不说珑颜幽死前交代过什么，就是把珑颜教交给那个扫把星我便一定不同意。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过，如有下次，我难保这小子的命会不会突然丢了。”祖奶奶发怒道。
净雪大惊失色，抱住祖奶奶的腿生怕她离开，哭道：“求祖奶奶不要伤害他，这教主之位我是万万不得继承的啊，求祖奶奶不要逼我了。”
“为何？你说，为了这些个儿女私情，你居然敢忤逆你祖奶奶？”
净雪咬着唇道：“因为我已经失去了继位的资格！”
珑颜兰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她肯定就是那件事，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偷偷看着奶奶的表情，只见祖奶奶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像是定住了一般。
只是死死的盯着这两个年轻人，心里有着不详的预感，那种坚定的眼神像极了清儿，那个她疼极了的孙女，最后也是最让他痛心疾首。非但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教主之位，最终还客死异乡。所以她绝不能让这种悲剧再发生。她坐下叹了一口气，莫非是家门不幸，连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么单纯善良的孙女都背叛了她。她示意珑颜兰扶她回房休息，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这让珑颜净雪十分难过，她一定是伤透了祖奶奶的心。想着两行泪珠流下来，易无痕忙帮她擦拭说：“这些本该由我来说，委屈你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比他们难过的多。”
珑颜净雪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心里觉得好对不起她们，虽然我从小不好好练功，又贪玩闯祸，她们也曾对我失望过，却不像今天这般样子，他们一定是恨透了我。”
易无痕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把她搂在怀里，心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念头，一个女孩子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回报，这份情意，哪怕是他这一生，也是无法还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