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 踏雪寻梅（1 / 1）

清晨的竹屋笼罩在湖面上的烟波中，空气清新，让人精神振奋，叶落从箩筐中挑出一条鱼往湖里一丢，阿卫从水中一跃而起，将鱼轻松衔在嘴里，几乎没有咀嚼就咽了下去，接着伏下头往叶落的脚边磨蹭着，似乎是感谢主人的赏赐。

不过今日主人这么早来逗弄他，倒是件稀奇的事，他们来到小岛的这些天，几乎每天主人都会变着花样来充实他们的生活。屋子里的那位姑娘从最初的不苟言笑，眼下也都能一日见着几次乐的模样。

只是这几日，气氛有些不对，它眨了眨一对巨眼望着主人，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厨房的烟囱没有颜冒出来，显然那位姑娘没有生火做饭，楼上的帘子拉的紧紧实实的，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些什么。

没有人说话，小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叶落低头望了望阿卫，叹了一声：“你也发现了，对吧？”

走进屋子，他站在楼下，对帘子里的珑颜冰说了一句：“肚子饿吗？”

没有人答话，珑颜冰这样无声无息的已经七日有余了。自从那晚回来，叶落问道她是否想回中原一事，恐怕触怒到了她，也许这些日子在岛上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她不想再回到那个血雨腥风的江湖。

又或者，是因为他对宁香茗的牵挂，引起了她的不悦。叶落猜想着，却觉得如若真是那样，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正想着，珑颜冰面无表情的掀开布帘，静静的走下楼，与他擦肩而过，却一言不发。

“你打算今后都不与我说话了？”叶落问道。

珑颜冰不答，也不知这几日自己究竟在气恼什么，就是不想与他说话。

“好吧，不说便不说吧，你……”话未说完，地面上突然一阵晃动，湖底像是有股力量将二人甩了出去，阿卫在湖中拼命的嘶吼，湖底的水溅起了千层水花，直往竹屋里头灌，里面的器物晃动的厉害，突然叶落大叫一声：“小心！”随即一把将珑颜冰扑到，一声巨响之后，地面渐渐恢复平静，停止了晃动。珑颜冰看到离自己咫尺之近的叶落正皱着眉，两手吃力的撑在地板上，而身上却压了一根一人抱粗细的横梁。

他缓慢的移动着身上的木梁，缩在底下的珑颜冰也试图抽身，但是那木梁实在笨重，着实有些吃力，好不容易，珑颜冰从底下抽出身来，起身搬开压在叶落身上的木梁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这才让他脱身。珑颜冰心里思付，叶落到底也是习武之人，怎么这木梁让他这么吃力，正想着，忽然见到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渍，这才发现，叶落的后脑勺被横梁上的铁定硬生生砸出一个血窟窿，血水顺着脖子留到了地上。

她立马从身上撕了块布捂住伤口，扶起他坐下问道：“你怎么样？”

叶落摆摆手：“不碍事。”说罢，头却感到有些晕：“扶我去榻上歇一会。”

珑颜冰照做，手上的布已经倾湿，看来先得止血，于是去旁边已经被砸的凌乱的小橱中拿出止血的药物，为他撒上，一边说道：“血止住后，怕是要发热，你先歇息一会，我去后山看看有没有什么草药。”

叶落抬眼看她，摇摇头：“你还生我的气吗？”

此时珑颜冰无暇顾及此事，只是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便走了。

出门的时候，刚才受了惊吓的阿卫缓缓从湖面浮了出来，游到珑颜冰身边，示意她坐上去，带她去后山，看来这兽倒是通人性，知道自己主人出事了，乖顺了不少。

珑颜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外面冷的出奇，她心里想着，该不是要下雪了吧？想着昨日还是艳阳高照，有些闷热，今日经过那一番强震，似乎连天气也跟着变的古怪了。她回去点了蜡烛，煎了药，叶落躺在床上，纹丝不动，面色绯红。珑颜冰覆手上去，额头烫的厉害，果然如她所料，发热了，并且还很厉害。扶起他勉强喂几口药，叶落眉头深皱，喃喃道：“苦，蜜饯……”

“蜜饯？”叶落何时这般怕苦，珑颜冰一直认为他和自己一样，没有心，没有皮肉，没有。却怕这小小的药苦？珑颜冰的心里似乎被捏了一把，语气柔柔的问道：“在哪？”

“柜子……”

珑颜冰打开叶落指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里面一个白布仔细包着一样东西，展开以后确实有几颗梅子，只是一看便知年月久远，已经霉的不成样子。叶落有些神志不清，这当然是不能吃的，珑颜冰看着这梅干许久，不知道这里又有什么故事。只能尽力哄他喝下药，悄悄将这梅干放会原处。

珑颜冰再为他换了一次药，就靠在他的床边，想着这些年，她恨也恨过了。那个困了她十多年的珑颜幽也早已不在人世，结局也是凄凉。她恨之入骨的爹也不在了。眼下身边剩下却是这个她视作竞争对手的人。想来命运也是捉弄，他们二人留在这孤岛上，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相依为命？”珑颜冰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词。看着眼前的叶落，想着近来大家的改变，虽然同生活在珑颜教十几年，可也未曾这般亲近过。她自以为，这辈子除了恨，似乎没有什么能占据她的心。却不想，他们二人会有这样的交集。这些日子的朝夕相伴，似乎让她的心在一点点的融化，远离了江湖的血雨腥风，这里倒能给她片刻的安宁。

如果可以，叶落，我愿在这里与你相伴一世。突然窜出这样的念头让她都有些惊讶，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什么时候开始让她对他改观，什么时候她开始将自己本已丢失的信任交付与他，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爱上叶落了吗？本以为这一生也不会爱上谁，却在此刻，她的内心有了如此鲜明的肯定。想着她居然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靠在他的床边，竟然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落已经坐在床边，身上盖得被子早已披在她的身上。她抬眼看着窗外，天还没有亮透，外面居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醒了？”叶落有些嘶哑的问了句。却不想珑颜冰毫不避讳的上来附上他的额，烧已经退了。

叶落唇边一丝淡笑说：“不知外面的梅开了没？出去看看，怎么样？”

“你还病着，歇着吧。”

“我说过，要带你赏梅的。”说着叶落起身拿了一件白色的狐裘为她披上，准备出去。

珑颜冰虽然担心他的伤势，但是也依从了他，陪他走了出去，没想到经过一夜，外面已经银装素裹，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他们顺着竹桥走到了梅林，便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花开一树。看来没有白跑一趟。叶落细细看着被雪压的一树的梅，眼神中有种安详之色，轻声道：“少时，每每花开时节，父亲带我与母亲林中赏梅，即兴舞剑，母亲早已准备了热茶，冰天雪地里，捧在手心，倒是暖入心底。”

珑颜冰从未听过叶落的身世，只知他是珑颜幽从南海边的一个小镇上带回来的弃儿，不想当年他也有过父母相伴身边的美好时日。

“那后来呢？你们离开了这？”珑颜冰问道。

“我祖上在此建立家园，不过是想远离江湖纷扰。我初次听你描述定胥式之国，我便立马想到了这里。这里虽不是世外桃源，却给我这一生也无法忘怀的温暖。也是在这里，我和父亲陪母亲走过最后的时日。”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儿有这么一大片的梅林，因为我母亲喜梅，我与父亲便为他种下这一园的梅，这每一株都有我小时候的记忆。直到母亲病重弥留之际，也舍不得这一园的梅。这里面包含这我父亲对她太多的承诺，却最终都没有实现。”

叶落说了这么多，珑颜冰有些触动，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亲人的温暖她也曾体会，却也一夕之间失去。

他看到她眼神有些凄然，知道又让她想起亲人之痛。他走上去，执起她的手深情说道： “冰儿。如果可以，我想与你一生一世相伴在此。”

初听到这句话，珑颜冰有些震惊，这不正是她心中所想？可是，他前几日流露出重回江湖的意愿也并非是假，现在这样的承诺她该接受还是拒绝呢？第一次，珑颜冰有些不知所措。

叶落见她久久不出声，不知她心中所想，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不过此时此刻，能说出心中所想，倒也不遗憾。他少时来到珑颜教，人前隐忍，在珑颜幽眼皮子底下生存也是如走刀尖。而唯独在珑颜冰面前，这个外表冷漠，让人亲近不得的女子，倒让他心里觉得踏实。因为她不开心便是不开心，她不愿与你多浪费一句话。她为珑颜幽做事，却不忠于任何一个人。她的心，很坚硬，却也很简单。

当他知道她的身世，年幼被父亲抛弃，将她推到死亡边缘。他一直在想是什么支撑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在寒池中抵抗着死神的拉扯。她的冷，情有可原，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放弃的心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同情她，甚至怜惜她，尽管她视他为敌。但此刻，他只想与这个内心千疮百孔的女子在一起，一辈子照顾她，不再让她受半点伤害。他想，他爱上了珑颜冰，并且，深的无法自拔。

正在珑颜冰犹豫之际，叶落上前托住她的下巴，凝望道，许久说道：“珑颜冰，我爱你。”说着他轻轻的贴上她的唇……

叶落的唇冰凉的，带着草药的苦涩，她近的可以看到他的睫毛，纤长浓密。而这吻，不带着任何的轻薄之意，只是简单单纯的贴在她的唇上。许久，珑颜冰才发现，叶落早已晕了过去，轻轻的靠在她的身上，“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