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往事易无痕(1 / 1)
洛阳一役,名声响彻苗疆的残垣教,一夕之间,在珑颜教全军覆没。一时间,珑颜教可谓是誉满天下。都赞珑颜教此番与残垣教的这场仗打的利落,赢的漂亮,灭了苗疆的祸害,为中原武林立了奇功。
更有高人,还赠予珑颜教“华夏圣教”的威名。据说这位高人,还是八大门派的其中一位元首。而可笑的却是,就在半年前,珑颜教未登上武林副盟主之位时,江湖上人还称之为祸害武林的魔教。
而此番,珑颜教享有此“盛誉”,叶落功不可没。珑颜幽更是对他信任倍加,很是重用。就连重建苗疆分舵的重任都一并交付他处理。而叶落却向珑颜幽推荐了一个人,并说她就是这次重建苗疆分舵的最佳人选。
珑颜幽长眉一扬,饶有兴趣的问道:“能让你看中之人,必定是不可多得之才!”珑颜幽此话一出,叶落含笑点头,便问珑颜幽为那人讨了苗疆分舵舵主的职位。
“不知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你开口问我讨职位?”珑颜幽越来越感兴趣此人的身份。
“教主忘了?此番争战苗疆,是谁组织分舵余人团结一致,抵御残垣教?又是谁,预先教习了我抵抗蛊术的方法?又是谁,通风报信,才免得我珑颜教免了一场劫难?”
“你是说那个叫飞絮的丫头?洛阳一役,她确实功不可没。”
“教主英明!”
“罢了,我就当给你做个顺水人情,让她三日后赶赴苗疆就职!”珑颜幽正在拨弄着一把古琴,抬着头随意道。自从洛阳一役后,珑颜幽对叶落也是更加信任,现在只要是叶落开口的事,她基本都能应允。
叶落回到居所的时候,天边丹霞似锦。远远看去,院落里的合欢树下站着一个容貌清丽的白衣女子,见了他,颔首一笑:“公子,见门没锁,便进来了,冒昧了!”
“那便留下吃饭吧!”他含笑回应。
上了几盘小菜,一壶好酒。合欢树下,二人相视一笑,飞絮为自己和叶落各斟了一杯酒,举杯道:“公子,飞絮如今能担任此职,实则公子之劳,飞絮在此拜谢。”
“不用谢我,那是你的能耐。”他饮了那杯酒道。
“那公子的能耐实在让飞絮佩服!”
叶落只笑不言语,只是朝着草丛里喊了一声:“蹲在那那么久,不累吗?”
只见草丛里探出一个脑袋,油亮亮的大辫子甩了两下,撅着嘴道:“早知道要被发现,就不躲在这了,累死我了!”
飞絮见她憨态可掬,不禁笑了笑:“少主可还记得我?”
净雪忙说:“记得,当然记得。那日,多亏了姐姐报信,不然我们就不知要跑到哪去了。此番,姐姐荣坐苗疆分舵舵主之位,净雪在此恭喜了。”
“谢少主。”飞絮低头行礼。
“呵呵,姐姐打算在洛阳待多久回苗疆?若是时日长,不是可以陪我玩?”净雪还是孩子性,成天想着玩闹。
“飞絮三日后便要赶赴苗疆,所以你就不要折腾人家了。”叶落饮了一杯酒道。
净雪叹了一口气:“那谁陪我玩啊?要不,叶落哥哥你陪我玩?”古灵精怪的她还不忘调侃一下叶落,明知叶落现在教务繁忙,居然还让还让他陪自己玩。
叶落不慌不忙的喝了一杯酒,道:“右护法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教主今天还说安排她明日开始教你练刀。你看-----”话未说完,那少女已跑的没影,叶落摇摇头,转了转手里的酒杯,与飞絮相视一笑。
又要练刀?这 “苦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她愁眉苦脸的趴在饮香楼的桌上,想着叶落的话,叹息了一声。
“哟,珑颜姑娘,您今天要点什么?还是和平时一样?”小儿见了熟客,殷勤的上来招呼。
“一盘烤鸭,一盘拧花肉干,一份蜜酿圆子,再上两道本店名炒!”她顺顺溜溜的报着菜名。可真是久客变主啊。
“好来,马上就来!”
“小二,我的酒呢!快给我上!”
“好,客官,你等着。”小二冲着那人说道,转过头来朝着净雪撇了撇嘴:“这客官,下午就来了,一直喝到现在,这不,都烂醉如泥了,还嚷着要酒。您等着,我去上你的菜,顺便给他再来一壶酒。”
宁香茗喝着茶,好奇的朝着那桌上的人望去,青衫,浓眉。桌上还放着一柄青色的剑。她霍然站起身:“无痕哥哥!”
走上前去,她看着他趴在桌上,果然如小二所说,烂醉如泥。她一凑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无痕哥哥。”她推了推他。趴在桌上的易无痕抬起头眼神惺忪的望向她,嘴里嘟囔着:“是你啊!”说罢,端起桌上剩的半杯酒,仰头一饮。
“你别喝了!”她夺过酒杯,说道。
“给我!”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要在这买醉?”
“还我!”
“我不!”她倔强道。抓起那酒杯,便一饮而尽,不留一滴给他。谁知,那小二却殷勤的上来送上他要的酒,他抓起那酒坛子仰头便喝了起来,酒水倾泻而下,溅得他一身。
“你---”净雪语塞,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他的,这世上,也恐怕只有宁香茗能劝的动他,想着,她走下楼去,不去管他。
“别走!”在她身后,他突然说了一句。声音极低,但是她还是听见了。她回过去看他,他脸上通红,满身的酒水,眼神虚无的看着她。
这样的易无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心里的易无痕向来都是一幅神采奕奕的摸样,哪里见过他这般颓废?
他苦笑,瘫坐在凳子上,嘴里说道:“我一直都很庆幸能做我师父的徒弟。我一直对我师父的话深信不疑。可是,现在我混沌了,我究竟该相信谁的话?我到底是天命山庄的易无痕还是珑颜教的殷无痕?我究竟是谁?”
她上前去拍着他肩膀,易无痕看着她摇着头,轻声道:“易无痕也好,殷无痕也好,都已经不重要了,如若你真的不记得了,那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要你活的开心就好。”
“活的开心?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怎会开心?”他苦笑,站起身朝着楼下走去,珑颜净雪没有跟上去,她现在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她只是在他身上取索他所失去的记忆,而何曾想过他心中的困惑?
东大街的夜市嘈杂,漫街的吆喝声,车轮声,马蹄声---交织在一块倒形成了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可是他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回忆?”他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二字,努力回想着过去的一切,妄图能在这个师父捡到他的地方找寻到一丝的回忆。可是,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对这条东大街是多么的陌生。一直以来。他都遗漏了一个最大的细节,那就是,为何,他对这个充斥着他童年的地方,却一无所知?甚至连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傍晚的天边还是一片丹霞似锦,可转眼就变天了。黑云翻滚,雷声轰鸣。窗外飘进来一股泥土的腥味,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宁香茗上前去要关上窗户,却被宁天命叫住了:“就开着吧。”
“可是,爹,要下雨了!”
宁天命放下手中的书,嗅了嗅,笑道:“茗儿,你闻闻,这泥土的腥味多美!“
宁香茗启唇一笑:“这腥味又怎会美?”
宁天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爹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时,也与你一样的奇怪,可是时至今日,才能体会啊。”
他的目光依然威慑,却很难再看到年少时的那份轻狂与不羁。或许在二十多年前,他也未曾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和地位。那时的他只有使不完的力气,骨子里埋着一股猛劲去闯荡江湖,从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一心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小子变成现在的拥有高深的武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取之不尽的钱财。可是回首望去,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譬如说父母,不能尽孝道,譬如说兄弟,不能保周全,譬如说那个不染尘世媚俗,高风清逸的女子。不能与她相伴终老,厮守一生。
仍记得那个夜晚,乌云密布,狂风乱作,吹着那女子长发飞扬,她站在风中淡然的说了一句:“你闻,这泥土的腥味多美!”说完轻柔的一笑,而那一笑,在宁天命心中仿佛如莲花的开落,时间停止,万物逆转,她美的绝然。而他早已迷醉在那一瞬间。
“爹,喝茶。”宁香茗见他半天没有作声,递上来一杯茶。
宁天命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茶杯,押了一口,突然问了句:“茗儿,爹想问你个问题?”
“您说。”
宁天命沉思了一会,还是问了句:“你是否对珑颜教的左护法心存---”宁天命话说及一半,又收了回去,这样说还是不为妥当,于是他改了口道:“是否颇有好感?”
“我----爹为何问起这个?”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为好。
“爹是觉得问清楚的好,其实这些话本该是你娘对你说的,我这当爹的就不该过问了,只是,茗儿,爹要提醒你,你云伯伯是爹的八拜之交,爹不想有负于他。”
见宁香茗未说话,宁天命又继续道:“茗儿,自陌,他是云家堡的传人,将来的武林盟主,虽常年在外求学,可是我相信你云伯伯的儿子必定是人中英才。所以茗儿,爹这么说,你明白吗?”宁天命说着心里却感到一阵厌恶,曾经他最反对,父母包办婚姻,而如今,他却面对着自己的女儿,说着相同的话。
宁天命说的这样清楚明白,她岂会不懂?她爹是在警示她对叶落的感情是不能长久的,她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最终是要嫁给指腹为婚的人。她深知女子要三从四德,婚嫁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的了她做选择?
窗外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应声而下。宁香茗盯着门外的雨发呆,却见雨中突然多了一个人。站在那,纹丝未动。青色的袍子,泡在雨水里,渐渐变成了墨绿,她认出那人是谁,忙冲上去喊道:“无痕!你站在这做什么?快进屋去!”说着拉着他的手臂进屋。可是易无痕却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任她怎么拉也不动一下。
这是宁天命也走了过去,看着他,只见易无痕双膝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无痕,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为何啊?”宁天命惊讶道。
他低着头,顺着发丝流淌下来脸上的,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他抬眼看向宁天命,恳求道:“徒儿恳求师父告诉我真相!”
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对那件事罢休,宁天命沉声道:“真相就是你是我宁天命的徒弟。”
跪坐地上的他冷笑一声:“那师父你的徒弟还是一个没有过去,身上刻有珑颜教祭祀标记的徒弟。”
“你----”宁天命被气得哑口无言,脸上的青筋暴露。
他跪在地上,恳切道:“师父,对您来说,不过是一个真相而已,可是对徒儿,却是关乎一生的事啊!我不知我是谁?我害怕我是珑颜教的人,这样是否意味着我与师父的师徒缘分已尽?可是,种种迹象,却在冥冥之中告诉我和珑颜教有着莫大的关联,师父,我求你,告诉我!”
“唉----”宁天命叹了一声,走到屋内,示意易无痕进来。同时心里仍是十分矛盾,他答应过兄弟,一辈子都要守着这个秘密,万不能让无痕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他们大人为孩子所做的事,何时经过他们的允许?也许在他们看来不让他知道真相是件好事,可是又怎知无痕心里是如何想的呢?这孩子,太过于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