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质问(1 / 1)
宋启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见陆筝的房门还是关的严丝合缝,看上去没有半点有人行动过的样子,他悄悄走上前去将门拉开一条缝,见到陆筝还是以昨晚的姿势趴在床上,头埋进了枕头里,连动作都没有怎么变过。宋启明在门前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在陆筝的旁边悄悄蹲下了。
陆筝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此时宋启明一低下头,就和陆筝来了个毫无预兆的对视,宋启明原本将毯子拉到一半的手也不得不放下了,他抹抹额头露出个无奈的笑:“本想英雄惜英雄来着······结果你总是不给我机会。”
陆筝片言不发,只沉默着与他对视,宋启明流了一会儿冷汗之后终于决定放弃:“好了,我说就是了,家里没有菜没有油也没有米了。”
陆筝吐出两个字:“外卖。”
宋启明马上哭丧着脸:“我都吃了好几个月的外卖了,昨天一气之下把外卖单子都扔掉了。”
“你是故意的?”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宋启明深知自己的信用额已经成了负数,于是连忙摆手:“好不容易盼到人来给我做饭,我想去超市买菜,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去。”
“喂······”宋启明哭丧着脸:“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咱们一起去我还能保护你。”
陆筝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
宋启明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于是只得支支吾吾地四下乱看,天知道他几乎在陆筝的目光里丢盔弃甲,险些都要把老底都掀出来摆到他面前了:“哎呀别问那么多了,不知者无罪,吃亏是福,东边日出西边雨,我到底在说些什么······总之你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是不放心!”
这一长串话不加停顿地说出来,宋启明口干舌燥,陆筝也同样被他聒噪烦了,于是只能强撑着直起了身体:“走吧。”
他们去的那家超市刚刚开业不久,蔬菜摊在离收银台很远的一个地方,陆筝推着车子站在原地,看着宋启明上蹿下跳地翻找白菜,称重台后面站了一排对他怒目而视的老大娘。
“这是什么?”
宋启明屁颠颠地搬了个紫色的圆球到陆筝面前,陆筝扫了一眼:“紫甘蓝。”
“做什么用的?”
“火锅。”
“哦·····”,宋启明跑到一边去翻找别的,一会儿之后又搬了新的一棵菜回来:“这个呢?”
“千金菜。”
“为什么叫千金菜?这颗菜是女性吗?”
“······”
“这个呢这个呢?”
“结球茴香。”
“结球?这颗菜哪里看上去像结球了?完全没有结球的样子啊?!”
“······”
“这个这个!这个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吃过这个!”
“罗勒。”
“没错没错!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
宋启明以一种不知者无罪谁敢挡我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运用了三辆推车装他那堆菜,以他对于这些普通蔬菜的新奇程度来看,他以往过的日子不是太穷就是太富,着实无法在天秤上给他选取一段中间值来进行关于“少爷与否”的界定。
而他能够同时将这三辆车的东西一起搬回去的能耐也着实令人叹为观止,陆筝应他的要求没有伸手,只在一旁闲闲看着他汗流浃背地挪动手脚,如同千年老龟般推挤着不甚重负的东西往回拉,在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戴着黑帽的人从他身边擦过,转瞬就消失在街角处不见了。
宋启明觉得奇怪,走出几步之后才想起摸摸自己的兜,然后他就像被人把气管切开似的嚎叫起来:“你丫的!老子的钱包!”
他跳着脚就向着那个人追去,身后飞灰土堆挟卷出一阵飓风,他着着青灰色夹克衫的背影很快从视线中跳脱了出去。
陆筝试探着推了推他这三堆东西,只是他刚一用力,后腰处就是一股疼痛沿着脊背向上窜,冷汗马上涌了下来,他再不敢造次,只得斜倚在墙壁上平复呼吸。只是他眼前的金星还未完全散去,就又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上而下地、带着极大威慑性地压在了他面前。
这个拐角连着一条小胡同,一时间从那条胡同外撒进来的,微弱而不甚明晰的阳光也被分割了似的化为了粉末,陆筝只来得及抬了抬眼,就被人一记重拳狠狠擂在了腹部,这一下简直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挤到了一块,他呛咳了一声,就觉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沿着喉管向上涌,他本想将它们咽下,却被下一记踢在侧腰处的力道给击地半跪在了地上,那口鲜血再也止不住地被喷到了地上。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拳脚向他全身各处砸来,这些人不往要害招呼,只往这些能让人疼痛不休的地方下手,陆筝发现他连□□的力气都消失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用来蜷缩起身体,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肋骨的和内脏互相挤压的声音,这些声音丝毫也不悦耳,反而分外难听,他从掌心的缝隙里向外看,却觉得记忆里的思维里的条条河流都化为了细裂的碎片从阳光中向下跌落,这些漂浮着的没有形体的东西被血红色的瞳膜覆盖住了,它们都变为了不甚清晰的银针从天而降,把眼前的一切穿了个通透······
“都他妈给我滚!不知道我是谁吗?我的人你们也敢动?回去给我告诉老爷子,我和他势不两立,有种就让他别他妈死在我前面!”
有人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地怒吼,隐约是宋启明几乎劈裂了嗓子的沙哑声音,那几个人的拳脚立刻就停止了,然后他们就不发一言地开始慢慢向后挪步,在宋启明如同发狂的狮子一般的怒意里转身跑走了,这些人似乎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从头到尾都是半句话也没有,很快就如同出现时那样无影无踪了。
陆筝已经不太能感觉到疼了,但他却能感到冷,明明都是皮肉伤,也明明没流多少血,他却觉得这就是记忆里最为寒冷的那个冬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将他覆盖,那点身体里的温度都随着呼出的白气消失了。
宋启明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知道他能这么狠······都是我的错······不······我早该想到的·······救护车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下······”
别再叫醒他了。
陆筝模模糊糊地想着,被搬动身体时的轻微的不由自主的触感让他微微挪了挪手臂,试图抓住身边人的衣角,手指却没有力气,沿着那个平滑的布料就松了开去。
别救他了。
就让他这么睡下去吧。
救护车呼啸着向市中心一院飞驰而去,而在这辆救护车到达之后不久,又有另一辆救护车逆着车流卷来,救护人员蜂拥而上,从里面抬下来一位戴着氧气罩的病患,在这样的天气里,那位病患上半身却不知套了几层衣服,显得鼓鼓囊囊的如同塞满了东西,下半身却轻飘飘的只有一条裤子随风飘扬,瘦弱的满是堆叠的皱纹的小腿沿着裤脚露了出来。
***
陆筝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来。
当他看到医院的天花板时,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有些遗憾的,那种遗憾一丝一缕地沿着喉管向上涌,他有点哽住了气息,于是只能用力咳嗽了几声,然后他就听到了耳边吊瓶互相碰撞时的轻响,长长的透明胶管里有药液一滴滴沿着手背滴进血管,他看着自己鼓胀的青色血管上缀着不大不小的几个紫包,不知为何让他联想了菜场上的葡萄——干瘪又没有汁水的,令人毫无食欲的水果。
趴在他床边的宋启明一直没敢熟睡,此时陆筝一动,他就从病床边“腾”地抬起了头,只是用力过猛,险些直接仰到后面,好在他在最后一刻扒住了床沿,把自己重新扑回了陆筝床边,他看上去简直是泫然欲泣了:“谢天谢地你没有大事,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老头子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误会我和你在一起了,我找到你的时候正看你吐了一口血,还好只是咬破了舌头,如果是胃出血的话我就真的该自刎以谢天下了······”
宋启明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串又一串话,陆筝看着他上下开合的嘴唇,听着那些音符一样的东西从他嘴唇间冒出来又飘散在空中,他试着动了动身体,胸前的骨头并不疼痛,疼痛的应该是青紫的筋脉,可是弹跳着的却又不像是全然的脉搏,某个存在着的,不停泵涌着血液的鲜活物体在一张一缩地沿着肌肤上下乱撞,他试探着把手放在胸前,却察觉不出问题,于是只得将宋启明的手拉过来,掌心贴在了自己胸前。
宋启明脸红了:“怎么了?”
不过很快他就面色凝重起来:“心跳怎么这么快······烧还没退么?”
这种心悸的感觉牵拉着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抽痛,陆筝微阖着眼喘息了几口,费力地把头侧向一边,嗓音沙哑:“我的手机呢?”
宋启明顺着他的眼神飘过去,连忙伸长手帮他把大衣里的手机掏出来:“电池可能没有电了,我去帮你借个数据线过来。”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宋启明出门的时候有些着急,因而没有把门关严,走廊里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些许轻声的交谈,此起彼伏地震颤着空气。
“嗯,刚送过来的,估计是脑溢血······”
“不知道,通过留下的电话号联系不上家属,现在正在调福利所的联系地址,没有签字没法手术,医院担不起责任······”
“嗯?好像是叫什么秀芬的吧,谁知道呢,一天送来的病患那么多······”
“咚!”
病房里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两位路过的护士连忙推门跑进来,却见里面的病患正挣扎着要站起来,吊瓶的碎片扎了他满手,稍微一动就是鲜血和着碎渣往下涌,两位护士刚要上前,却被后面冲过来的人给撞到了一边,宋启明扑过来就扶住了陆筝,手里的数据线被甩到了一边。
陆筝顺着他的力道试努力站直了身体,他原本试图动一动,受伤的双手却用不出力气,他手指揪住了宋启明的衣领,情绪剧烈的起伏之下几乎喘不过气,憋红的眼角却有细细的泪水淌下来,他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氧气,感到那根原本完好无损的肋骨似乎不知何时从中间断裂,碎裂的尖端□□了他的肺里,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却沙哑着说不完全:“那是我妈!”
他不知是哭是喊的声音在喉咙里冒出了水泡,却咕噜着化成了扁平的砂砾,每一个字都粗噶着磨过喉咙:“我不孝啊!”
“我不孝啊!”
“我不孝啊!”
他想起了那年的冬天,秀芬在水盆边拔出的手,红肿的带着皲裂的纹路,细密的血丝沿着指腹滑落下去。
他想起了那个上学之前的夜晚,在昏黄的灯光下,秀芬冒出点银丝的头发和全神贯注的目光。
他想起了那个风尘仆仆的回乡之旅,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和仿佛熨烫过烟灰的气息。
他想起了在数日之前,秀芬看着他却想起了陆琪雨,那一声声的咒骂不是对着他,却是对着她的亲生女儿。
他想起了在陆琪雨大喊大叫地向她扑过去的时候,秀芬转头露出的一个笑容。
唇角微微翘起,眼尾带着点上挑着的,桃花一般的弧度。
那是一张如此年轻的容颜。
他到底在坚持着什么呢?
明明什么都做不到啊。
“陆筝!”
宋启明在旁边惊骇地大吼,陆筝眼前天旋地转,不知多久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这次的火烧火燎的浪花几乎沿着胸腹部向上焚了过来,他手脚瘫软,几乎是靠在宋启明身上才没有滑倒在地上。
“她在哪儿?”
陆筝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唇缝中挤出来,却轻微的如同蚊呐,他要强提起力气才能让声音被人听清:“我母亲在哪儿?”
两位护士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就在楼下的急诊室,如果你是她的亲人的话,就马上过去吧。”
陆筝点点头,本想推开宋启明自己站起身体,只是脚下一轻,却被宋启明整个背到了背上:“搂住我的脖子。”
陆筝一怔,宋启明却已经迈开长腿向下飞奔,他沿着扶手逆流而下,几步就跑到了平地上,沿着走廊就向尽头的急诊室飞奔而去,越来越近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在他们靠近的时候也一样转过了身来,两两相对,却把双方都惊了一跳:“小筝?”
“姐?”
宋启明一个踉跄,险些把陆筝甩了出去,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对陆琪雨绽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陆琪雨却大眼一眨,拼命闪躲着他的目光,把自己向着阴暗的角落里塞去,不过很快她又挺起了脊梁,试图把自己置于一个岌岌可危的不败之地。
陆筝被宋启明慢慢放到一边的椅子上,他看着这两个人的表情,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很想苦笑,却又觉得命运的安排十分突兀:“姐,你嫁的那个人,莫非是启明的父亲?”
宋启明瞥了陆琪雨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不好意思,老头子先后明媒正娶过的只有两位夫人,这个女人只能算做小三。”
“你住口!”
陆琪雨怒叫着跳了起来,劈手就要挠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花花肠子!我跟他的时候他都四十多了,我才只有二十几岁!你妈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怎么可能生的出你!”
宋启明牙关紧咬,握紧了拳头就想揍她,碍于边上还有陆筝只得忍了,他深呼吸几口气以平复心情:“我不和你吵架。”
陆琪雨却变本加厉:“老头子已经有了那么一个能给他分忧解劳的大儿子,哪儿还能想的到你?你妈生了一副好嗓子,长了颗七巧玲珑心又有什么用,被扫地出门的时候还不是被人耻笑,连一毛钱都得不到!”
宋启明眼中喷着怒火:“那又如何?那也比死皮赖脸地跟在老头子身边十多年,最后连个名分也没有的好!”
话音刚落他就自嘲地笑了:“嘿,想不到我也有一天会成为八点档的男主角。”
陆琪雨毫不退让,眼泪和着怒吼一起崩了出来:“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老爷子让你娶妻你不娶,原来是跑到这儿来招惹陆筝了!你也别打这如意算盘,我弟弟可是个众人皆知的香饽饽,把我儿子迷的七荤八素,伦理道德都抛到脑后去了!你可小心别被他迷的连老爷子都不认识!我算是想清楚了,在这世上除了我妈,谁也不会真心的对我好!”
“你以为自己今年二十出头吗?活了这么多年才明白了这些,你这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宋启明本想再讽刺点什么,却有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送进去多久了?”
陆琪雨一怔,接下来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秀芬送进去有多久了,她脸上一晒,转眼不看陆筝:“半个多小时了,我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她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加上了一句:“以后的事情你也不用再管了······我会伺候她的。”
“怎么伺候?”
宋启明不怀好意地嘲讽道:“收拾她的呕吐物?帮她擦身翻身?天天替她按摩?在她认不出你的时候一遍遍告诉她你是谁?”
陆琪雨被踩中了痛脚:“与你无关!”
陆筝斜斜靠在身旁的扶手上,勉力用冰凉的扶手支撑他的身体,他此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这两个人在争吵什么,不过他这么歪歪坐在一边,倒也看到了原本被拐角高大的立柱遮挡着的身影,只这模糊的一眼,就让他感到血液从心脏和颅腔里一起流失了,冰冷的海水很快漫过了他的口鼻······
陆明宇。
少年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也不知出现在那里有多久了,只是在他一步步走出来的时候,陆筝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通红的眼角,陆明宇眼底都是憋红了的水光,他的鼻翼抽动着,试图将那些虚弱的泪水抽回去——陆明宇是个很少掩盖自己情绪的人,他总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此时那些半点都没流出的泪光却比平时要更令人手足无措,或者说几乎是令人感到疼痛了。
陆琪雨显然也被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明明告诉你我有事要出去······难道、难道我出门之后,你就偷偷跟在我的后面?”
陆明宇没有理会她的问话,只一步步地、慢慢地走向陆筝,宋启明伸手想拦住他,被他脚下一错就闪了开去,他终于站在了陆筝面前,被挡住了的走廊灯光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小片痕迹,他颤抖着嘴唇,把胸腔里那些微妙的、光怪流离的情绪一字字吐出去:“你不是我爸爸?”
陆明宇咧开唇,不知是哭是笑:“我早该猜到的,我才是那个最会自欺欺人的家伙,你早就在心里嘲笑我很久了吧?看我像个小丑一样进行蹙脚的表演,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吧,十六岁就有了我的父亲——对不对?”
耳畔的喧嚣骤然静止成了一瞬,长河似的灯火从他脚下流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他在这寂静的混乱中缓缓转过头去,越过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陆琪雨,最终将目光固定到了急诊室的大门上:“那里面的是我奶奶?”
说完这句话,陆明宇愤怒中带着点悲哀的声音就穿破了陆筝的耳膜:“你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为什么要把我禁锢在你的世界里?
你为什么一边阻止着我,一边又拼命把我从你身边推走?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被完全剥离在外的感觉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浮现过,这种熨帖了的被用炙热的烫斗从头上压过去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这样令他疼痛过。
这些问题一个又一个地在陆明宇耳边炸响,炸的他头痛欲裂,迷茫中脑浆和着骨髓都搅合在一起剧烈晃动,被一次次推开的恼怒、被隐瞒了这么多年的郁闷、被当做局外人的悲伤冲击着他的肺腑,他有千万句话想要嘶吼出来,却半个字都没法从僵硬的唇舌中释放出来,他像个被固定在原地的木偶般哆嗦着身体,直到嗡嗡作响的手机将他从深海的冰雾中拔了上来——
——“明宇你快点过来!妈的快点过来!市中心二院!卓妍自杀了!翔子疯了一样在医院又打又砸,我们谁都拦不住他!你赶紧过来帮忙啊!”
是刘轩伟的声音,从电话的那段传过来,却好像漂浮在半空中落不到地上,陆明宇站在原地,感到头顶上的灯光转着圈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他跟着这声音向后退,魂不守舍地沿着楼梯试图向下走,堪堪走下了几个台阶,他就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了,只觉身体沉重的有如千斤,眼前一黑就沿着楼梯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