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不速之客(1 / 1)
于是那个给他喂水的棕发青年手忙脚乱地拍他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前没照顾过人,结果就突然变成这样了你千万别介意啊哈哈哈······”
陆筝往后蹭蹭挣脱了他的手臂,把脸又埋进了被子里,深深呼吸了几口才低声说道:“不会的。谢谢你。”
眼里带了点一闪而过的失望情绪。
棕发青年倒是很会察言观色:“其它的记者们都被学校赶走了,哈哈,这下学校要被市里点名批评了吧,短时间里的升级看来是没希望了,居然临时找个人上来凑数,还真是对考核不够重视啊。”
陆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他絮叨,眼神却飘荡到了别处,从外表上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棕发青年却是好奇心旺盛:“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启明,你听说过启明成长教育系列图书么?我是他们家老总的大公子。”
陆筝终于投了一点目光在他身上,只是疑惑多过了惊讶,于是宋启明只得无奈摊手:“好了好了看这气氛太尴尬我开玩笑的······我是旁边工业大学学风通讯社的社长,现在在新闻传播学院读研二。你知道的,做新闻的人总得有敏锐的感知力,发现感兴趣的事情就要扑过去嘛。”
于是陆筝又浅浅地点点头,宋启明根本看不出来他对这件事有什么兴趣,于是只得转换话题:“最开始的时候我给你手机通讯录上的第一个人打电话了,但是没有打通,之后因为现场太乱所以也没有时间去打第二通,我就自作主张地把你送来了校医室,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陆筝眼底的光芒熄灭了下去,他身上的阴影好像又浓重了一点,这让他再次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负面甩出脑海:“不会的。谢谢你。”
得,对话又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了。
根本没什么进步嘛。
于是宋启明开始绞尽脑汁地发挥他的天分:“对了,校医说你有轻微的中暑,但是又有营养不良的症状,所以给你吊上了葡萄糖。但是药补总是不如食补来的快嘛,我总觉得你看起来这么瘦脸色也不好,还是应该抽空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陆筝不知第几次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逐客令了,宋启明看不懂的话才是真的奇怪,不过他根本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于是嬉皮笑脸地又迎了过去,把被子给陆筝掖紧了。
他掖被子的方式很奇怪,是把被子盖到了嘴唇之上,然后从耳朵两旁将陆筝塞成了一个可笑的葫芦,只把鼻子留给陆筝用以呼吸。
陆筝皱起了眉头。
“我在家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每次被我爸和我哥收拾了之后都是一身的伤,我又性子倔强不喜欢被医生翻弄,结果就喜欢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总觉得这样就没人能靠近我,也没人能管得了我了——”
“——当然,还是会被大哥揪出来再收拾一顿的。”
宋启明在一旁自嘲地挠头轻笑,终于成功地吸引了陆筝的目光。
此时乌云密布,似乎总有雷霆闪电在大块的云朵里盘旋往复着试图撕裂一方天地,宋启明一张颇为清秀的脸被电光撕扯得十分狰狞,似乎正拼命奔跑着试图逃脱什么人或事物的追捕。
却总以失败告终。
陆筝慢慢地摸索过去,把还在手背上贴着的纱布撕开了。
他对自己真是毫不留情,针头在手背的皮肤里弹跳了一下,再次裂开的伤口马上流出血来。
针头险些折断在血管里。
只是他手背看上去也没多少血色的样子,那液体浅浅淡淡地涂抹了一会儿就彻底消失了。
宋启明吓了一跳,直接就扑了过去:“喂你去哪儿——点滴还没打完呢,你就这么拔-出来不怕疼啊?”
陆筝已经费力地坐在床边试图寻找他的鞋子:“我要回去了。”
看上去要下雨了啊。
明宇也快放学了吧,得去给他送伞才行。
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宋启明忽然把他的鞋收走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眼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光芒:“即使营养不良再加上中暑,一般人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吧——我看你似乎很讨厌被媒体采访啊,如果中国好保安陆筝先生上了纸媒和网媒,再被人雇了水军爆炒,然后被铺天盖地这么一报道的话,你觉得是不是很有趣呢?”
陆筝的动作忽然定在了原处。
他抬眼逼视着宋启明的目光。
而宋启明则是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势在必得的意味。
陆筝感觉自己就像个在战场上征伐了太久的士兵,他走了太远的路、打了太多的仗、拖着残破的身体依旧试图与敌人对抗——他太累了。
而在宋启明看来,就是这个一直披着战甲试图反抗的人把战甲一点点解开,然后缓缓滑到了地上,他眼里那些强装出来的凶悍的目光消失了——
“——你有什么要求?”
宋启明骤然咧开了唇角,就如同冰封千里的荒原突然洒下了一把青春的种子,那些种子开始摧古拉朽地融化冰雪,最后让那绿色覆盖了整个霜原。
而在欣达饭店的包间里,又是一场剑拔弩张般的寂静对抗。
在陆明宇他们踏进包间的时候才发现刘一飞已经坐在了另一桌上——这可真是够神奇的了,前老大来给现老大送红包,明摆着就是来砸场子的。
而猛江帮的人和飞虎帮的人各坐一桌,彼此之前都是互看不顺眼,啤酒和白酒的瓶子被互相磕碰的哗哗作响。
叶菱就坐在猛江帮的主座上,他把脸埋在一排排的啤酒瓶子后面玩手机,见到有人过来这边也只是微微抬眼,单眼皮外翻着扫过一个眼神,就算打了声招呼。
却也没人敢轻视这个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的老大,如果把沉睡的狮子当成病猫的话,就只有被咬死的结局了。
在被人敬酒的时候,叶菱也依旧是来者不拒地有一杯喝一杯,有两杯撞两杯,不知多少下了肚,他也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紧盯着手机,时而皱眉时而松开,看上去已经彻底徜徉在了那个小小的世界里。
外界的一切都被他屏蔽了。
好像这场饭局的主角根本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一般。
他只是在百无聊赖的时候被带出来逛了几圈,很快又可以缩回他的壳子里冬眠去了。
刘一飞狠狠捏着手里的杯子,感觉那个杯子都要在他的掌心里碎成几块了。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D哥和卓妍。
D哥是附近的歌舞酒厅里出了名的粉头,对外的身份是舞厅DJ。当然,真正从事的营生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家里有些门道,能从国外搞到国内不许生产的货过来。
一句话概括地说,就是已经间接拆散了不知多少家庭,有意无意地祸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妇女了。
他有着满臂的纹身,即使在推杯换盏的时候也不忘吐着满口烟气,从耳垂到耳骨上挂满了银链耳环,随着他身体的摆动而微微晃荡。
而坐在刘一飞右边的卓妍则是画了眼线抹了眼影,浓长的睫毛如小扇子般扑闪在脸上,她这天穿了一件低胸外套,洁白的肌肤沿着胸-口的缝隙处挤了出来,隔着影影倬倬的烟气,不知多少人的目光都在悄悄地往她那边扫过,快被发现时又装作不经意地转了回来。
只是卓妍却完全没有关心到其它的事情,她依旧如同孔雀般镇定高傲地接收着这些人的目光,注意力却被另一桌的某个人完全地吸引过去了——
即使刘一飞就坐在身边咳嗽了几声,她也根本没有半点回应。
D哥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嘴角的虎牙竟是难得闪亮:“还真够丢人的了。”
“你说谁丢人呢?”
刘一飞从唇缝里逼出句话来。
“嘿,五十步笑百步,你们两个谁也别觉得谁高人一等”,D哥喷出一个烟圈:“都是贱货。”
他这话就好像一个导火索,龙虎帮的一个人似乎是喝了太多分不清形势,居然直接踢翻了椅子,站起来将酒瓶摔在了地上:“叶菱回来了又怎么样?叶菱回来了我们飞哥也还是老大!我、我只认飞哥、我才不会把叶菱当成老大供着!”
刘一飞的脸色整个黑成了锅底。
D哥实在忍不住地把酒都笑呛进了喉咙里:“收了这么多傻子进来,真是难为你了。”
秘密就是秘密,即使是心知肚明的秘密也是秘密。
如果说出来的话,就不是秘密了。
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口无遮拦的嘴巴已经惹祸了,他颤颤巍巍的试图坐下弥补这个局面:“那个、那个我喝多了,喝多了哈哈,叶老大被和我一般见识啊哈哈,那个、那个叶老大生日快乐、大家都接着喝哈哈······”
“别叫我叶老大,我可高攀不起”,叶菱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来,深邃的眼里不知透出的是什么光芒,但隐约能看出调侃的意味来:“爷爷的孙子实在太多了,想不起来是在哪儿留的种了,要不等我回去看看花名册,做个亲子鉴定再说?”
猛江帮的人哄堂大笑起来。
他这么说话其实已经是很明显的羞辱了,刘一飞不可能没有反应,但他的目光已经被身边的卓妍牢牢吸引住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卓妍确实看着一个人微笑起来,那个笑纹在脸上伸展了之后就消失了。
是因为那个人笑了,卓妍才会笑的。
虽然短暂,但是却颇为淡然温柔。
有多久没看见卓妍笑了?
或者说,卓妍有多久没在他面前笑过了?
刘一飞感觉到了直冲上颅顶的恼怒,不知是酒气上了头,还是淤积在心中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总之这种郁闷混合着低人一等的羞耻和那种隐约被带了绿帽子的耻辱,让他感到自己的自尊被从心底里拽出来甩了一耳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卓妍,你还在没完没了地对谁发-骚啊?一个被我操-烂了玩儿松了的贱货,丢在大街上都得被人吐了口水再踩上几脚,你他妈还想勾搭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