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追求(1 / 1)
午后的阳光柔柔的撒入店内,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上都镀了一层金。这个时间鲜少有客人光顾,店员正缩在角落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老旧的留声机里放着不知名的卡萨诺瓦,整个空间静谧舒适。蒲莲正坐在宽大的收银台后面,缩在舒适的单人椅里慢慢擦拭着手里的一把铜壶,她时不时停下来看看手中越发闪亮的小东西,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她忙的正欢,店门口的铃铛叮铃响起,抬头只见逆光处站着一位个子极高的男人。她不适应的眨了眨眼,而这时那人已站到自己跟前。
在这种店里呆着,人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温热的手掌已经轻轻摩挲了一下蒲莲的脸蛋,在她发火前又优雅的收回来那只手。
“你怎么来了?”
宗政律刻意忽视了女人话里的讥笑与不满,他只是微微弯腰抚了抚蒲莲的眉心:“不要老皱眉头。”
下一刻那只温柔的手却被蒲莲狠狠拍开,他也不恼,只是直起身子笑的一脸纵容:“你找到新工作了,我总要看一看。”
说着把手中的纸袋放在柜台上,蒲莲扫了一眼,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家马卡龙。
“你倒是消息灵通,那是又查到了些什么?”
看他来了,蒲莲也没了继续擦拭铜壶的兴致,端着那小铜壶站起身来往一旁的博古柜走去。看着蒲莲起身,宗政律也跟了上去,俩人间微微撤开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不亲却也不疏。
“查到了你的工作地址。”
蒲莲踩着小矮凳准备把小铜壶放在架子上,而站在她身后的宗政律微微朝前一步,一手护住她的腰,一手拿过她手里的铜壶放在架子上。
“就只查了地址,你当我傻了?!”说着她还指了指柜子左边的位置,“往左放一点。”
宗政律顺从的把铜壶放到蒲莲满意的位置,在女人抓着自己手臂准备下矮凳的时候顺便偷了个香,他是机警的人,在蒲莲那小巴掌堪堪扫到自己那张脸时,他退了一小步。看她出手的力道和速度也知道她不会打下去,只是小姑娘皮薄,他自然会纵着她这么玩点小情趣。
“还查了查这家店的老板。”
低头整理摆件的蒲莲顺口一问:“那老板怎么样?”
在蒲莲看不见的地方宗政律扯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想着自从自己踏进来店员就识趣消失的小店,他很是满意。看着躲避自己目光假装忙碌的蒲莲,他心下了然却也不像点破,只是话里有话的说:“老板为人不错。”
蒲莲诧异的看向宗政律:“少有听你对人这么正面的评价。”
宗政律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脸微微有些红:“偶尔还是有这么几个人让我很是欣赏的。”
他表现的有些太不自然,蒲莲虽是狐疑却懒得过问,胡乱的点头就去整理东西。宗政律见她不想说话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只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她忙碌,在她需要有人帮忙的时候上去搭把手。这么折腾了一个小时倒是蒲莲沉不住气,她一手抓着鸡毛掸子,一手扣着自己的衣角,声音除了不满更添着受宠女人才有的小埋怨:“你到底想要干嘛?!你都已经过来快一个半小时了。”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站在这里的目的和原因不是吗。”
说着他上前一步抓住蒲莲的右手,左手揽住女人的腰肢。
“你要干什么!”
宗政律左手施力制止女人的挣扎:“嘘,你听,你最喜欢的歌。”
蒲莲果然停下来细细去听他口中所说的音乐,Moon River,确实是蒲莲非常喜欢的一首歌。那舒缓的音乐在留声机里慢慢倾吐出来,带着细微的颗粒感的女声在午后的阳光中格外的吸引人,在蒲莲倾耳聆听时宗政律却拉着她的手缓缓的移动着身体。
“不拿这首曲子跳支舞不是浪费”,就在蒲莲要张口反驳时他又开口说了一句:“身为女士,这个时候你要做的是享受现在的时光,而不是跟我斗气。你说是不是, ma dame(我的女士)。”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屋内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充满了阳光和宁静。舒缓浪漫的音乐伴着轻柔的舞步,一举一动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蒲莲看着宗政律一双在阳光下犹如蓝宝石的双眼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从前犹如冰刃一般的墨蓝变成了可以包容所有的海蓝,温柔的想让人沉溺其中。看着蒲莲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宗政律只觉得心口悸动,那种欣喜与幸福感包裹住了他。被蒲莲注视的感觉让他一扫长久的阴霾,心中慢慢温暖明净起来。仅仅不到三分钟的时光,却是男人几个月来最放松愉悦的时刻。
临近曲终时宗政律垂首轻声呢喃:“朵朵,不要放弃我好吗,请你慢慢试着重新接受我。”语毕把一吻落在蒲莲额际,然后在门口铃铛响起时放开了怀里的蒲莲好避免她的尴尬。
可蒲莲还是无法避免的红了脸,她只得连忙转身摆弄博古架上的东西以期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宗政律轻声对刚刚进门的两位年轻的小姐说了声谢谢。原来在二人还在跳舞时两个女孩就来了,她们礼貌友善的等两人一曲结束才推开了店门,对此,宗政律觉得感谢。
一旁的一个女孩笑着小声询问:“是求婚?”
宗政律楞了一下,轻声回答:“还在追求。”
或许是刚才的一小只舞让宗政律心情大好,他少有的耐心和气的回答了小姑娘探究隐私的问题。
两位小姑娘对视一眼然后别有深意的一笑,点了点头,俩人小声鼓励宗政律:“你长那么帅一定没问题的,帅哥加油!”
宗政律罕见的对着外人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走至蒲莲身旁:“朵朵,我先走了,你先忙。”
看蒲莲点了头他才离开,而一旁的两个小姑娘见宗政律走了就一脸八卦的调侃蒲莲:“老板,你男朋友好帅,看着好疼你。”
蒲莲闻言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窗外宗政律渐行渐远的身影,她喃喃道:“男朋友吗?”
从那之后的日子里,宗政律每天都会出现。有时会是午餐时有时会是下午下班时,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说实话,刚开始蒲莲总是觉得不自在。她是开店做生意的,不能把宗政律赶出去。可看见他总是静静的呆在自己身边,一直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即便是几个月前对他撂下狠话的蒲莲也很难做到忽视他所做的一切。没有年轻男孩那种疯狂而又炙热的追求,宗政律像是做足了准备想要滴水穿石,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蒲莲怎么想他所做的一切,他只要蒲莲不要拒绝自己,剩下的让他慢慢来做,让他慢慢引诱着蒲莲再一点点的喜欢上自己就好。
两人相交二十多年,宗政律很清楚蒲莲心中不可能一点都不再喜欢自己,这种对于彼此关系的认知犹如蒲莲一如既往对彼此关系的认定是一样。在蒲莲那里,除却自卑这一点,她也很明白,宗政律生命中不可能把蒲莲这个人完全除名。他们比谁都清楚彼此生命线早已纠缠在一起,却又比谁都质疑这一点。而宗政律现在做的就是延续蒲莲之前二十二年所做的一切,在不知不觉间他要慢慢把蒲莲引回家,然后彻底坐实二人的关系。而他在决定真心接受自己爱上蒲莲这个事实后就开始慢慢清理手边那些不听话的杂碎以及那些让蒲莲感到困扰的事情。
之前总跟牧鹤杉在一起是因为宣传期的需要,更是因为他那点见不得人的阴暗私心。如今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即便不明白蒲莲当时的所作所为,可他也不会再跟牧鹤杉一起参加活动了。先不说他自己受不了其他女人在自己安全距离内,光是每次看到蒲莲那种躲闪受伤的眼神他都觉得心脏又被捅了一刀。从前他不明白那种心脏干涩疼痛是为何而来,如今倒是无比清楚了,那就是所谓的心疼,他心疼这个女人了。
牧鹤杉的事情其实很好办,只要他一个指令,整个公司谁敢放她上顶层,更谈不上要见他了。而且因为最近他要动手做些事情,牧鹤杉的事他也就顾不上了。而所有那些劳心劳力的事情他都不想让蒲莲知道,自从公司洗白之后为了防止她被某天万一被自己牵连,所以早早的就让她慢慢脱离了那个圈子。好不容易把她摘干净了,自然没有再把她牵扯进来的必要,所以对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他一字不提。
这天宗政律处理完公事就驱车去了蒲莲的店里,停好车走到门口就见蒲莲站在那里和一个男人说话。他记得这个人,这人就是在牧鹤杉酒会上沾了蒲莲气味的男人,他宗政律原本就对人过目不忘,更何况是这个跟蒲莲走的近的人。他调整好自己惯常见人的面孔,徐徐走至蒲莲身侧,在女人开口反对前他手臂已经紧紧揽住了女人的肩膀。他虽是看着对面的男人和善的微笑,可眼神里的警告却是□□裸地。
因为已经习惯了他每日过来报到所以蒲莲并未吃惊,倒是顾远有些惊讶。他干笑着轻咳已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总裁,好巧啊。”
宗政律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不巧,这时间我是要接蒲莲回家的。”
有一阵子没听见宗政律喊‘蒲莲’这俩字了,自从他开始追着蒲莲跑开始,他一直都是叫的她小名。如今再听见这俩字,除了怪异以外更觉得有趣,止不住的蒲莲就无意识地笑了。宗政律自然知道她笑得是什么,可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些什么,只得无奈地看着她、摸摸她的头发,任她这么笑话自己。
而被晾在一旁的顾远被宗政律这话一噎,干干的换了话题:“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合唯文化企划部总监顾远。”
宗政律自然知道自己分公司的这个部门总监,自从上次晚宴之后他可是把他的资料查得一清二楚。听他这么说,宗政律也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见过你。”
可顾远听了这话总觉得骨头都被刺的发疼。他现在真真正正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这俩人在大街上打情骂俏。他本是有些心思接近蒲莲了,原本公司风言风语传她被宗政律包/养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人作风不好。可是工作时候接触下来他觉得蒲莲是个踏实女孩,再者那一段时间他也没有见过蒲莲跟宗政律纠缠不清所以本着想要找一个结婚对象的目的想要接近她。可刚动了这个心思她就辞职了,如今联系上她也是想着继续按照计划追求她的,可没想今天却在这里看见了宗政律。顾远自知自己条件不错,可跟着宗政律一比却是真的不够看。而且原本想着即使他俩有些什么,恐怕也是脆弱的肉/体关系,如今这个社会又有谁会关心这些。可真到看俩人的互动和宗政律看蒲莲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不战而败了。
像宗政律自身条件优秀又有钱的男人,光是砸钱都能砸得女人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何况被他一心对待的女人,他顾远是个男人都无比清楚怕是很少有女人能逃得出宗政律的手。所以他看了看被宗政律圈在怀里的蒲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倒是我弄得蒲莲晚下班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蒲莲没想到顾远为何这么匆忙的就要离开,只得讪讪开口:“你路上小心,回见。”
顾远在原地回首看了看蒲莲,笑了笑点点头,可他心里明白他怕是不会再过来了。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哪里还能不顾一切的去爱一个或许没有结果的人。三十多岁的他如今懦弱的只能把婚姻看成一场交易,他希望自己的付出和回报成一个正比,而不是用虚妄的爱情去争取一场前途迷茫的婚姻。面对宗政律这样的男人,他不战而退是个懦夫。可他自己也是现如今最多见的懦夫中的一员,看着跟自己一样冷漠对待感情的他们,顾远总是能找到平衡点。而蒲莲对他来说是婚姻超市中的商品,有人先下手为强罢了,他倒是不怎么介怀与伤心,他只是因为蒲莲适合结婚而去追求的,只是有好感却并没有喜欢她。
而这厢蒲莲目送顾远离开,一抬头就见宗政律正盯着自己,一双唇抿的死紧,下颚的线条都变得坚硬。很久没有面对这般的宗政律,这么一看让她觉得压迫又委屈,或许是最近宗政律太过纵容她而直接导致她对着他已经随心所欲了许多。于是碍于自己心里的小疙瘩,蒲莲刻意忽视了男人看着有些隐忍的目光,转身回到了店里,宗政律虽然心有不愉却依旧紧紧跟在蒲莲身后。女人把一、二楼的主电源给关了,这时店里只剩下一楼几盏昏暗的壁灯还发着光。弄完这些蒲莲在回头时只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一脸阴郁。
“店里给你做事的那两个人哪里去了?!关店这种事情哪里能你来做。”
“顾远来了,我担心我俩说话耽误他们下班就让他们先走了。”
说话间蒲莲抱着一个水晶大盘往前走,却被宗政律拦了下来。他拿过蒲莲手里的盘子放在一侧的长桌上,眯着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紧紧盯着蒲莲,一双手不自觉地附上女人的脸。
受不了他这么古里古怪的,蒲莲皱着眉想扭头甩开宗政律的手,可男人早她一步一手小心的捏住蒲莲的下巴。
“宗政律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我只是不高兴罢了。”
“那你找招惹你的人去,冲我发什么脾气!”
宗政律听了这话有些不解:“我不高兴顾远招惹你,可是我没有冲你发脾气啊。”
蒲莲伸手扯住宗政律绷的紧紧的嘴角:“那你为什么这幅嘴脸看着我!”
侧首看着一旁圆镜中自己阴郁的脸孔,他后知后觉的叹气出声,在蒲莲没有防备时把她拥入怀里:“我只是在生气自己从前的愚蠢,要是早早抓住你又怎么敢有其他男人窥伺你。”
蒲莲这时脸早已涨得通红,她不自在的挣扎着反驳:“胡说八道。”
男人却收紧了手臂,把蒲莲整个抱紧在怀里:“有没有胡说你比谁都清楚,我以前混蛋,可现在是不是混蛋你也最清楚。而我爱不爱你,你又还喜欢不喜欢我,你心里也早就知道的。”
“你爱我?”蒲莲从没想过这三个字会从宗政律嘴里说出来。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个答案。”
静了片刻,蒲莲却从宗政律怀里退了出来,她关掉店里最后一盏灯,借着屋外的阑珊灯火她看着站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男人,她咽了咽口水想消退眼中的泪意。深吸几口气她努力的平缓了自己的情绪才低落的说:“宗政律,其实我比谁都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永远不会爱上我,哪怕是现在。”
在蒲莲离开前宗政律一把拉住女人冰冷的手,焦急的问道:“你感觉不到吗?”
这时蒲莲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却只是愣愣的看着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我最痛苦的地方就是我感觉到了你喜欢我,可是我却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蒲莲的话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了宗政律的心口,疼的他半响都喘不过来气,可他依旧执拗的握着蒲莲的那只手,怎么都不肯放。他心疼的抹去蒲莲的泪水,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沉默的面对自己。
“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回去不安全,咱们把店锁好,我送你回家,听话。”
他语气依旧温柔和缓,好似蒲莲的话对他完全没有影响,只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宗政律那双如冰的眸子却像是被利刃划破的冰,眼眶里的泪水包裹着无人可见的脆弱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