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赶紧滚(1 / 1)
四月十八号的一大早,蒲莲开车到宗政律的宅子接上他,然后一路往俩人的老家赶去。走高速回老家大概只需要两个半小时,这一路上宗政律只是阖着眼躺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一路无话。而对于蒲莲来说现在每分钟跟宗政律在一起的时候心脏都像是被千万根针一起扎着一样的疼,可是这一路她不放心他自己开车,而他也不会让司机送他过来。千说万说还是因为心疼他吧,所以想在这个时候陪陪他。
车子并没有开进市区,而是在外环的一处公墓停了下来。蒲莲没跟上去,而是坐在车里看着宗政律带着一个食盒的酒肉一步步的爬上公墓长长的阶梯。
这里埋葬着一个人,那是宗政律心口的一道疤,可也是这件事把宗政律拉回了正途。
那是在牧鹤杉去美国进修而宗政律一蹶不振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他还跟那些不成气候的小痞子终日混在一起。宗政律那种绝望和看不到明天的样子让蒲莲异常的担心。他成日里打架斗殴,惹是生非。蒲莲看着宗政律每天这样过日子总觉得不是办法,可她劝不住他,只能每天一有时间就小心的跟着他。宗政律是知道的,却从来不管也从来不问。他觉得,脚长在蒲莲身上,他管得什么劲。
可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却停止在了那一片夕阳里。那天放学后的蒲莲悄悄跟在宗政律身旁,依旧如从前一样盯着他。其实每每宗政律打架她都帮不上忙,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随身带着的小瓶碘酒给宗政律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或许照顾这个男人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习惯的吧。那天她也和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没理会。
少年在地形复杂的地方拐了几次就停在了一处暗巷。那个地方靠近另外一所高中,这个时间那所学校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的放学出来了。他和几个平日玩在一起的男生聚在一起,相互打了招呼就开始抽起烟来,这时走过来几个年龄稍大的学长问他们是哪个学校的在这里干什么。都是桀骜不驯的年龄,哪怕是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都会带着浓浓火药味。这时宗政律的一个小伙伴恶声恶气的说‘路又不是你家的,过来会会朋友不行啊’。
话音刚落,高年级学长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眨眼间几个人就打成了一团,毕竟是在旁人的地盘上,他们人多力量大,饶是宗政律再能打也抵不过人多势众。那些高年级的打红了眼,脆了一个酒瓶子就往宗政律的朋友捅去。那个时候宗政律也被人围住,根本无法帮自己的朋友。或许是过路的有人报了警,片刻后听见警笛声这些半大的孩子顿时如同受惊的鸟一般散了开。
只有宗政律有些傻的站在那里,煽动鼻翼,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他低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孩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刚刚还和自己嬉笑打骂的鲜活少年,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再看看傻愣在那里的宗政律,一旁的蒲莲看他这样吓出一身汗,用处吃奶的劲把宗政律拉走。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之后因为这件事牵扯人数太多无法查明最后家长集体赔钱私了了。可是这件事却是宗政律心底旁人碰不得的过往。而四月十八号,是他曾经的小伙伴去世的日子。从他高中起,每年都是蒲莲陪着他一起来,即便他上军校那几年也是由蒲莲代劳的,在忌日这天他们总会来看看他。蒲莲一开始是怕他做傻事,后来倒是成了习惯。只不过从前她总是偷偷跟着他来,如今她护着他往来。
记得那件事后的第二年宗政律就回学校复读,他原本底子就好,人也聪明,成绩提升的非常快。而蒲莲依旧是不死不活的学着,可老师觉得她成绩太差会拉低班级升学率,就找蒲莲的父母谈话,希望蒲莲可以转到特长班,也算是多一条出路。虽说不在意,可蒲莲的父母也希望孩子去上个大学,于是就跟蒲莲商量这事。蒲莲也知道自己成绩差,总得想个法子,于是也动了做特长生的主意。当时有几个选项,体育、音乐、美术还有播音。蒲莲的体育成绩,从小到大都是刚及格,音乐她也就是会唱个歌,连谱子都不识,学播音,她长的不够出色。于是无可奈何的去选了美术,当时她心底庆幸,还好,她不是色盲。
从上高中起,蒲莲就一直是走读生,每次下了晚自习,蒲莲都是自己一个人战战兢兢的回家。不然就厚脸皮的跟着牧鹤杉和宗政律回家。自从牧鹤杉走了,她一路上也就没有了伴。可这一年,宗政律回来复读,蒲莲自然也就黏上了他。
其实从小,蒲莲和宗政律之间就没有什么话题好聊,她只是习惯了去仰望他,剩下的她都一律看不见。包括宗政律对她的冷漠和视而不见。
而年少时的蒲莲,就是这么的疯狂,她喜欢宗政律,不惜一切的喜欢。如同世界上最傻的飞蛾,要去扑宗政律这团幽蓝的火。
当宗政律高三结束顺利考上军校的这一年,蒲莲和宗政律之间的关系依旧如此。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等了一个多小时宗政律才拎着食篮下山,他每次来都穿的很正式,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蒲莲远远看着他总觉得他看起来孤独又脆弱。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宗政律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情绪。
等男人坐进车来也没开口说话,摘下眼镜,放下椅背,缩在座位上就睡了过去。一开始蒲莲觉得他是心情不好,可车开了一阵她觉得男人脸色过白了,有些担心。停了车,她叫了男人两声他也只是哼哼着算是回答。实在担心,她伸出手慢慢抚上宗政律的额头,其实她不知道如果宗政律发烧温度会是什么样子的,这完全是她下意识地一个动作。虽说她没摸出男人温度到底怎么样,可是她却在他额际摸到了一把细密的冷汗。她连忙解开安全带,半趴在宗政律身上一声声的叫他。半响他才迷糊着醒来,睁眼看到蒲莲一双快要哭出来的眼,心口狂跳,下一刻已经把女人拦在自己怀里,拿下巴摩挲着女人的头顶。
外面阳光打到宗政律的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泛着金光,但是却完全不是他平常的样子,太脆弱了。
蒲莲也顾不上这个姿势到底有多亲密,她任由宗政律抱着,然后一双素手摸了摸宗政律消瘦许多的脸颊。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回家让你爸爸妈妈照顾你吧。”
宗政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女人如此紧张自己了,心里升起的一股暖意逼退了噩梦中那种能把他吞没的寒冷。
他侧首轻吻蒲莲的眉心,声音沙哑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可是慌张如蒲莲根本没有感受到这些。
“别怕,我只是太累又做了噩梦。”
蒲莲狐疑的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担忧:“不要骗我。”
嘴唇吻着女人的眼睛,抖动的睫毛弄得宗政律嘴唇痒痒的,下一刻他浅浅的笑着,顺了顺女人散在自己身上的长发:“没骗你,可能还有点太饿了。”
“狼也会有低血糖?”
“我现在是人的样子,出冷汗发抖头晕什么的,应该是低血糖吧。”
蒲莲半撑着他的胸口直起上半身,狠狠的瞪了瞪宗政律:“你又没吃早饭?!”
男人只是摸了摸蒲莲柔软的脸蛋:“我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为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然你在家里休息几天吧。”
宗政律放下贴着蒲莲脸上手,心底想着,因为你好久都没有给我做过饭了。可是这话不能说,所以他选择闭嘴装睡。蒲莲看他这样也不舍得再追究什么,开着车就往宗政律的宅子赶。
半路的时候她曾经问过宗政律要不要现在外面吃一顿,他果断的拒绝了,小声央求蒲莲给他做饭吃。这个状态的宗政律是蒲莲根本无法拒绝的,她只得胡乱的点着头,然后心疼的回家后马上给他做饭。
在宗政律小睡一觉起床后就吃到了最长久以来最合心意的一顿饭。看他大口大口的吃,蒲莲也心疼他,于是提议让他雇个保姆厨师一类的给他做饭。可他决绝了,他只说他吃不惯别人做的东西,其他的再无解释。她知道宗政律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有些话以蒲莲如今尴尬的身份已经无法接下去了。
吃过饭蒲莲就要离开,可宗政律总是跟在她身后东问西问,不得已她让宗政律去沙发上做好,她站在旁边问他:“宗政律,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伸手抓住蒲莲的一只手紧紧握在手心里:“留下来陪我。”
“为什么?”蒲莲面无表情的问他。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
蒲莲带着嘲讽的笑意抽出宗政律握着的手:“你可以打给牧鹤杉。”
宗政律紧紧蹙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女人:“为什么打给她。”
蒲莲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哟,她不是你正牌女友吗,全萧城谁人不知。我可不能留下做小三。”
她话里的恶意嘲讽他怎么会听不出,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一样。他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告诉他,杀了她她就会永远留下来了。
宗政律紧握着自己的手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她拉过来,他恶狠狠的看着蒲莲一字一句的说:“那你现在赶紧滚,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会杀了你!”
那种择人而噬的眼神让蒲莲害怕,她知道他不高兴了,可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他牵扯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拿着自己的东西她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