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受伤(1 / 1)
昏黄的灯光瑟缩在角落,斑驳的墙皮被灯光的阴影分割成了奇异的纹路,就着这粘稠的空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身边的蚊蝇飞来飞去,蒲莲被扰的心烦,啪的一下拍死了一只挺在手臂上的那只早已吃饱的蚊子。看着手臂上那斑斑血迹,不知道怎么,她心咯噔跳了一下。正出神的时候门口突然被人大力打开,宗政律快速闪身进屋然后关了门。还没等蒲莲回过神,他已经瘫坐在了屋子里那把破旧的双人沙发上。男人静静的躺在那里片刻,像是在听外面的动静,好一会闭上眼睛,声音嘶哑的说:“蒲莲,我需要包扎。”
蒲莲吃了一惊却强逼自己稳住心神,去柜子拿药回来时只见宗政律开始站在那里脱衣服。昏黄的灯光打在他形状美好的肌肉上让蒲莲想到了初学画时的大卫像,而他腰侧的鲜血无端看着多了几分野性和性感。男人也没忌讳蒲莲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他只是背过身,片刻之后化作了狼形伏在沙发上,一双墨蓝色的眼睛望着蒲莲发着幽幽的光。
知道他有些不耐烦了,蒲莲赶忙端着急救箱跪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给他查看伤口。在接近男人腰背的地方有一条七八公分长的刀伤,狰狞的隐埋在他黑色的皮毛下。长长地狼毛沾了血异常的难清洗,蒲莲束手无策,只能小声请求道:“你能先变回人身吗,我清理好血迹你再变回来。”
那双原本合着的幽蓝狼眸微微睁开,不耐烦中夹杂着一种无可奈何。看着蒲莲急的满头大汗,一张脸却苍白的厉害。他微微晃了下头,片刻又变回了人的样子。蒲莲知道人身会消耗宗政律大量的精力,于是手脚利落的开始清洗男人那到狰狞的刀伤。只是她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见自己喜欢的男人赤/身/裸/体的躺在那里,即使他是受了伤,可蒲莲还是会有丝羞怯。等给男人处理完伤口,蒲莲那原本苍白的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涨得通红。她给那道伤口上了些止血药,颤声说:“现在可以变回来了。”
宗政律这次连眼都没睁,只是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就变换了身形。蒲莲伸手轻轻抚摸黑狼的背脊,他先是一僵,后来也只是放松了身体。蒲莲小心的轻抬了一下黑狼的下腹,他就合作的把腹部稍稍抬起好方便蒲莲给他包扎。因为之前处理过了伤口,药也已经敷了上去,所以包扎的也快。片刻收拾好后蒲莲又把房间中的风扇打开对着黑狼吹了起来。这三伏天气热得连人都受不住,多日以来的桑拿天蒸的人浑身难受,更何况现在一身皮毛的男人。她知道风扇不能让他凉快多少,可聊胜于无。为了尽快愈合伤口他只能维持狼身,蒲莲知道以男人的性子,这点热他是可以忍下来的,甚至他可能觉得受伤带着皮毛忍受酷暑不算事,可蒲莲还是心疼他。
端着盛了矿泉水的碗递到宗政律面前,她轻声说:“你先喝点水再睡觉吧,失血之后需要多喝水。”说着把水放到男人面前的沙发上就站起身来,她知道男人并不喜欢有人对他做出这种类似可怜的姿态。“你先喝,我给你弄点吃的。”说完就钻进了厨房,她想男人必然也不喜欢自己看他以这种姿态喝水吧。
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蒲莲自然知道给他弄什么吃,更知道现在他需要吃什么。或许是隐约有预感,所以在来这里避难之前她就买了一些熟食放在冰箱里备着。她把酱牛肉切成块放在一旁,又把猪肘子放在蒸锅里稍微蒸了一下去了油脂。狼身的男人是不吃主食的,可蒲莲摸了摸干瘪的胃,她是有些饿了,于是用中午剩下的米炒了个蛋炒饭。想想自己也好笑,因为男人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她竟然就战战兢兢的在这栋破旧的房子里呆了整整一天。
端着饭菜到客厅时,他依旧是伏在沙发上合着眼休息,整个身子跟黑暗融为一体,只是那种无形的肃杀气息让人胆怯。可因为肉香他鼻翼扇动,看着有几分可爱,不像刚才那么吓人了。
蒲莲把饭菜放在沙发旁那个已经开始掉漆的黑色方桌上,把手里的湿毛巾敷在黑狼的鼻子上。常理来说他是该生气的,可他只是眯了眯眼却没有了其余的动作。说起来,蒲莲也是有趣。照顾人身的男人她多是有些羞涩和惧意的,可对待黑狼,她却更像是跟没有杀伤性的大型犬一样相处。所以跟狼形的男人在一起她反而自在了许多。把敷在黑狼鼻头的湿毛巾放下,她自然的摸了摸黑狼的鼻头,确保不热且湿润才微微放心。当然她在做这一系列的事情全然没有管化成狼身却依旧强势的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说她跟黑狼处的愉快,可蒲莲还是清醒的知道这个安静伏在一侧的黑狼是那个自己又爱又怕的男人。她知道男人自尊心极强,所以吃饭的这个事情她就有些犯难了。如果把肉放在男人面前然后她躲起来,那样很奇怪。再者说让她端着自己的饭躲起来吃那不是更加的奇怪。于是蒲莲端着肉盘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有些进退为难。
看出了她心里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男人倒是先出了声:“你喂我吃吧,可是我不能吃太烫的东西。”
男人狼身时说话声音依旧稳而低缓,让蒲莲听了之后心不这么慌了。她端着那盘肉盘腿坐在地上,刚好与沙发上躺着的男人平视。然后拿起筷子夹着肉片一点点的喂给极为合作的黑狼。等他吃完东西蒲莲也赶紧扒了几口饭,然后就去厨房把餐具清洗干净。等收拾好厨房她把男人的衣服洗了,顺便也洗完了澡,再到客厅时男人早已经就着黑狼的身形睡了过去。蒲莲怕他因为刀伤发炎而引起发烧,于是缩在一侧的沙发上准备守着男人过一夜。
关好灯,蒲莲缩在一侧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灯箱的光透了进来,衬着风扇发出的咿呀声响,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好像每次这种好像带着暗喻的黑暗中总有一个人跟自己一起,而她自己每次因为眷恋在他身边的那种温暖而不可节制的想要守在他身边。哪怕她明知道那是一次次异常危险的扑火,可她却执着的想要变成那只飞蛾。
蒲莲第一次知道宗政律会化成狼身也是因为他受了伤。那时宗政律十七岁,而蒲莲十五岁。
那一年的夏天好像比现在还要炎热。夏蝉在枝头不知疲倦的叫着,层层叠叠的扰人心烦。那是高考的第一天,整个家属院都静悄悄的,生怕打扰了哪家的考生。那天蒲莲特意穿了一件颜色鲜亮的裙子,找了同色的头绳扎了个马尾辫,然后带着宗政律最喜欢吃的冰棍去他家找他玩。他们从小住在一个家属院里头,街坊邻居的住了十来年。那时候家属院刚盖了新楼房,不高,大多四五层。宗政律他家就住在蒲莲家后面的一楼里,那时候一楼还都带个小院子,一家都有两个门。蒲莲就如同往常一样蹑手蹑脚的从后门进了宗政律家。这小院子连着宗政律的卧室,她从前都是这样猫腰进去吓唬她的。可那天她还没进到宗政律的卧室就听见啪啪的声响。止不住好奇,蒲莲就点着脚偷偷从窗户往客厅望去。只见宗政律的爸爸正拿着手里的皮腰带狠狠的抽向上半身□□的宗政律。十八岁的少年身体纤长的甚至有些羸弱,带着十足力道的皮带打上去再离开,瞬间背脊上就带上了一道道血痕。宗政律也是个脾气倔的,就这么伏在地上任由皮带一次次的抽在他身上,他只是咬紧了牙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蒲莲看着害怕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一旁守着,想着真要宗政成再不停手就只能把自己父母叫过来帮忙拉架了。就在蒲莲守着的时候才从宗政成训斥的话语里知道为什么宗政律这次会挨打。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没有参加高考,而是跟着一帮子小混混成日里打架生事,抽烟喝酒。宗政律学习一直很好,如今闹了一个这样的事,宗政成也是无奈。他不断追问儿子原因,他又什么都不说,一气之下就动了手。而缩在角落的蒲莲知道宗政律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可她并不敢说,只能等着风雨平静下来。
等宗政成打累了,把宗政律扔在家里他把门一锁就出了门。这时蒲莲才悄悄跑到客厅。看着宗政律这么了无生趣的趴在地上,蒲莲很怕他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挂掉,于是小心翼翼的跪在一旁那湿毛巾给他擦着身体。男孩半响动了动身体,却没有睁开眼睛,看他这样,蒲莲总是担心。于是把他半抱在怀里,不停的叫他。
之后就见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宗政律在蒲莲怀里慢慢变成了一头黑狼,毛发柔顺黑亮,体型却不小。不得不说,蒲莲也是个心大的人。十五六的孩子,看见一个人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变成狼,她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依旧只是担心他的伤。想起自己家养的小狗每每不舒服鼻头总是干而温热,于是她也伸手摸了摸宗政律的鼻头,也是干干的。于是拧了毛巾,用水一点点的润着。另一只手贪恋的抚摸着宗政律黝黑顺滑的狼毛。心里虽是担心,却也喟叹着,满足着。
当宗政律睁开自己那双墨蓝色的双眼,看到蒲莲抱着狼身的自己时,他们彼此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就不在是简单的‘发小’了。
宗政律是个倔强不听劝的人,于是在那顿暴打之后,他依旧我行我素的终日惹是生非。宗政成用了各种方法却依旧管不住他,无奈也只能放弃了。倒是蒲莲这个瞎操心的,成日带着少女春情的暗暗跟在宗政律身边,生怕他跟小混混们在一起弄出个什么意外。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因为因为喜欢他,所以处处的留意他。可他终是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妥,如今再想想,那时候的宗政律也大抵是因为到了叛逆期的关系,又逢感情生活不顺所以异常难以管教。若是蒲莲能跟宗政律关系亲近些,想来她一定会问问如今的他怎么看待十八岁的那个夏天。他不是后悔的人,但也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幼稚反抗世界的举动总是好笑的吧。蒲莲总想,要不是夏日暗巷里的那一刀,现在的宗政律怕是早已经自己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蒲莲一夜担心宗政律伤势,又加之回忆过去那些细碎又好笑的时光,总之这一夜她是几乎没有合眼的。待天蒙蒙亮,她就不准备再睡。起身摸了摸宗政律的鼻头,还好是一片冰冷湿润,她也就放了心。而宗政律或许是对她太过放心,连鼻头被她碰触他却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姿势都没有变上一变。蒲莲苦笑的摇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俩人的相处模式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