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 曲终人散(1 / 1)
无边的黑暗里,所有人都沉默,只有兵器相交之声!
真正的生死战,没有人多话去辩谁是谁非,谁又欠了谁的命债!
他们只是一味地狠下死手!
名誉上的光鲜者,永远属于活着的那个!
蜀山帮主与司徒朗在院中恶斗,司徒朗毕竟年轻,即使逞凶斗狠,杀红了眼,也渐渐不敌蜀山帮主功力深厚、老奸巨猾!
那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廊下的花丛后,躺着一位来送夜宵却不慎吸入迷香陷入昏睡的丫环。
他们打斗间靠近花丛时,那名丫环忽然起身,如蜻蜓点水一般贴近二人,随即如风般远离。
期间,一把锋利的匕首如切豆腐一般扎进了蜀山帮主的小腹。
可叹那位最近正意气风发的蜀山帮主就在这突然一袭里重伤,瞬间毙命于司徒手下!
司徒朗吃惊之余,立即认出了那把匕首与杀死他父亲的兵器如出一辙!他双目血红地瞪过去欲追!
然而,那名女子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立刻如雀儿般轻巧地掠起,站在檐角,向他看来。
那名女子在星光下忽然嫣然一笑,整个人的气势随之一变,就像大鹏忽展翅,凤凰欲飞天!
“月荷部落之仇,今夜已了!”话音未落,她飘身远去,如一条在星夜里漂浮的绸带,转瞬不见了踪迹!
他认得她!
那是去年河上泛舟的快乐女子,口中唱着爽朗的歌:
“舟行云上,人在画间;歌绕九天,河水潺潺。人不懂我,谓我疯癫;人若知我,快乐神仙……”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一夕把示君,雪恨拭仇人!
——这位奇女子,名叫“芙蕖”!
蜀山下也是一场恶战!
青竹在重重包围之中救出白傲山,听从晴天的建议,躲避进了百花镇,被镇长收留。
然而,白家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白庄主本是悄悄跟来,想在此次大战中浑水摸鱼,分一杯羹。却不料,白家父子先是与蜀山帮主的手下灰衣人恶斗,斗到两败俱伤之时,却有黑暗谷的势力坐享渔翁之利,将战场一扫而空!
领头之人,正是一位白衣墨发、媚如桃花的青年男子,和一位古怪机灵、唇若樱桃的少年!
“差不多了,撤吧!”夭桃唇角上挑,露出一抹笑意,说道。他的白衣上染了血色,就像盛开的娇艳的桃花。
——战场上的残余人员纷纷松了一口气。
“还没有杀净,让他们活着没关系吗?”樱桃歪头,困惑地眨了眨眼,如同普通人家的稚气少年一般问道。那语气就像是在说——还没有收完大白菜,没关系吗?
——有关系你妹啊,老大,拜托那些杀神赶快走吧!所有还喘气的中原人士都在心里祝祷。
“十几年前,他们只是帮凶,小角色啦,不用那么在意!”夭桃背转身离去,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清瘦的身影在星光下竟然还显得有那么一丝落寞。
——重伤的孤傲山庄庄主听了这句只想吐血呀!现在他们是第二大帮派,第二大帮!竟然在某人眼里只是小——角——色?
“好吧好吧,走喽!”樱桃将一把沾满了血的大砍刀抗在肩上,兴高采烈地招呼着手下,如同完成了任务终于放学轻松了的少年,兴奋着,蹦跳着去追。
——快点走吧!杀神!转个身迈步走,快走不送,最好再也别见!重伤的大虾们心里说道。
“哎,女鬼,你等等我啦!”活泼的少年追去。
“呸!你是我儿子么?让我等!”骄傲的青年昂头道。
“喂,我已经长大啦!就算以前看着像母子,现在也只能像兄弟!”樱桃辩解。
“只到我肩膀!”夭桃斜睨他一眼,鄙夷道。
“你……我很快就会高你一头!”樱桃气愤道。
“切!”
他们在星光下神态自若,谈笑风生,领着一群手下潇洒远去。
战场上苦苦支撑了好久的大虾们,这才纷纷放心地昏迷了过去。
蜀山上的营救人员很快就过来收拾战场了。
但是在那之前,最先到达的却是一名美丽柔弱的女子。血迹沾染了她干净的裙子,她翻看着每一具尸首,认真地查看着他们的脸。
她焦急着,惊惶着,一次次地失望,又重新抱着微薄的希望,她在黑夜里穿行,却轻巧地不发出一个声音,就像是夜色里的精灵。
白傲雪晃了晃头,驱赶走那眼前的晕眩。
他看见那黑色的夜幕上点点的星光,一圈圈晕染开,就像夜明珠,也像是他小时候母亲冰冷的眼泪。
夜风吹来,他觉得冷。夜色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孤独!血静悄悄地流着,也许在下一刻,他就会失血过多而死。然而,他浑身僵硬,动都不能动一下。厮杀了大半夜,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
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
他在心里苦笑!
那时候,他看见一个影子向他走来,走近来,才辨认出,那张脸是他看到过的最美丽的容颜,那张脸上突然有了惊喜、恐惧、慌乱,而那双眼睛里啊,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就定定地看着他,就像是装进了整个世界!
那一刻,他失了神!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初见时就那么讨厌洛晴天!因为他讨厌她那双眼睛里满满地装着一个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就像他讨厌他的母亲只能看到他父亲离去的背影,然后落泪,苦苦地逼迫他习文练武,好讨来他父亲的一次夸奖,却怎么也看不见他黑着眼圈,摔青了腿,羡慕地嗅着弟弟欢笑着跑过带起的风!
他不想随便喜欢什么人,因为他不想再一次被忽略!
然而,当他第一次正视这名女子,当这世界上有那么一双眼睛满满地装着他时,他却觉得,那空落落、冷飕飕的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温暖地装满了,他闭上眼睛,觉得此生无憾!
“二小姐,不管你昨晚杀了多少人,你只能是昏迷在了闺房里,什么都不知道!”蜀山上一名妇人殷勤地叮嘱道。
“我知道。”宁小姐擦干净了沾血的手,抹干净了流泪的眼,镇定地答道。
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在鲜血和死亡面前,她不再幻想什么,她踩着血的脚印,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外面走去。
短短的一个月,蜀山上物是人非!
白傲山改回了姓氏,叫做宁傲山,召回了外公的旧部,出任蜀山帮主一职。其母,宁大小姐,迅速地撇下白家主母一职,趾高气昂地回到了蜀山,并在一个月内,将二小姐打包,嫁到了司徒府。
白家也并不平静。
白家二夫人临走前,将一串钥匙丢给了大夫人。她笑意盈盈道:
“梅夫人,并不是我一定要当家,而是蜀山的大小姐就该有这个地位!区区白家,还不被我放在眼里!我在意的,是蜀山;你眼里的,只不过是个男人!我们站在不同的高度,所需不同。我并不想跟你斗!你图谋白家,不过才十几载。我为了蜀山,却经营了三十年。我的儿子还小,我要去帮他!我不会再回来了,蜀山姓宁,不姓白!”
只要一想到那老贼已死,血仇得报,真真是扬眉吐气啊!宁大小姐觉得,她简直年轻了十岁!
梅夫人接过钥匙,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却觉得憋屈得厉害!
她偏居白府一角,日□□迫儿子勤练武功,只是想夺回大夫人应有的荣耀!她被另一名女子强压一头,憋屈了十几年。而现在,她重新获得了这一切,这些,却是被那个女人弃之敝履!
“只不过是因为蜀山帮主没有儿子罢了!”梅夫人高傲地冷声道。
“哈哈哈,你还是这么幼稚!没有我挑选的厨娘,数十年如一日地做菜煲汤,他怎么会没有儿子!就算是侥幸有个女儿,也不过是沾了我一时心软的光!若是个儿子,早已经死于意外了!”宁大小姐眉飞色舞,仰天大笑道。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本想让儿子置身事外,没想到她谋划的一切,却是借了儿子的手,轻而易举地得到。
她毫不留恋,迈步出门,心早已飞回了蜀山,真是归心似箭啊!
大夫人收了钥匙,连日里碾转反侧,直到养好伤的堡主归家。
那一日,她坐在大厅里,安静地等着。
白凌天大步走进来,见到她一愣。他握住她的手,唏嘘道:
“夫人,我们也算是苦尽甘来!这大厅里,这白家的上上下下,以后只有夫人你一人的身影!”
大夫人却把手抽了出来,说道:
“我自恃高傲,却看不透人心。总以为是宁家大小姐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才知道,不是!”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夫人不必多想!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你,堡主之位,也只留给我们的儿子!我终于可以不负当年的诺言,与你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白堡主安慰她道。
“我刚刚才想明白,这一切都是由于你的贪婪!”大夫人苦笑。
“夫人何出此言?”白堡主震惊道。
“你既然娶了我,就不该为了先父遗愿,为了孤傲山庄的强大,再娶白家大小姐。你把我放在何地!只沾了这么一个边儿,在江湖上走动时,蜀山派就会强行打压梅花剑一派!再有旁人落井下石,梅花剑一派就这么逐渐衰败!可叹我现在才想明白,师傅生前为何叹气,师姐为何见了我欲言又止,冲动的小师妹为何对我怒目!”大夫人道。
“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白堡主惊道,“是你师姐她们无能,撑不起整个帮派!关你什么事!”
“是我连累了她们!”梅若舞提起剑,背起包裹,笑道,“以前我眼界太窄,现在我懂了,就该回去好好教几个徒弟,与师姐师妹联手,重振梅花剑!”
“你不要走,你忘了那年发的誓,我们明明说好了,要白首偕老!”白堡主凄厉地喊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彻底慌了神!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也许一切再也无法挽回!不,不,他要留住她!看在受伤的大儿子的份儿上!“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那时候,他们是公认的一对神仙眷侣,每日里抚琴吹箫,情投意合,月下赏雪,梅下舞剑,赌诗斗茶,执笔画眉,欢颜笑语,海誓山盟……
后来,是他负了她,可是,他现在回来了,她不是等了他十几年么,为何现在要走?
那女子并没有回头。
“那点情爱,你十几年前毫不犹豫地抛下,如今,我又何必在乎!我的儿子……已长大了!”
她大步离去,白堡主阻拦不住。她不再有独守空闺妇人的哀怨,也不再有逼迫儿子的狠戾,她放下了那小小的情爱,尽管她明白他放任幼子、严加管教大儿子的用意,然而,她还是不能原谅!她不能原谅他用了她从小长大的梅花剑门派,做了孤傲山庄强大的垫脚石!
青衣女子傲然如雪中梅,她毅然走出了大门,然后深深地呼吸,最后翻身上马,向梅花剑门派行去!
并不是每一段爱情里女人都要隐忍,并不是每一段爱情里都是女人去为难女人,就算是春天里再浓再醇的爱情,也会在冰天雪地里被冻得越来越淡,两情相悦很容易,想要坚守却那么难!如歌如诗的爱情啊,本就那么脆弱,就算是海誓山盟,中间只要一步踏错,最后也会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