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贪糖掉牙（1 / 1）
芳姐儿打量着桶叔和老二，满脸胡子麻渣，眼皮凹陷，多亏是吃了一顿饱饭有了点精神气，双手看不清楚原本的肤色，黑浊得紧，就连那指甲壳里都如同是掏了黑泥的样，延边还有着青色的草迹。
这就是奴隶。
王华唤了几句，没有得到回应，转头看见芳姐儿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桶叔两人瞧。
“姐儿，咋就看着你桶叔看得愣住，点都不眨眼。”
桶叔赧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是啥叔，这姐儿也是长的好模样。”
被桶叔这么一说，芳姐儿倒是显得羞赧了，跳下炕：“爹，俺去瞧瞧娘。”几下就跑到外面，跟着李氏挑起了红苕。
可别说，有了这两个劳力那地里的活就是收拾得快，除了稻谷地，其余的几天就弄好了。
李氏心里喜，就是平常吃的方面也打起心思，下了功夫。这时节收的东西，不像是开春那段，想吃啥没有啥，就算是想要舂了苞谷粒做烙饼也绰绰有余。前些日子打回来的野味也好生的腌下，放到泥坛子里存着，这会子时不时就拿出那傻狍子腌制的味弄得香，白面饼子也舍得烙，一点都不含糊，拿出酸菜跟着葱花做成的大盘子菜，吃得欢庆，那桶叔和老二都说是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吃得这么香哩。
芳姐儿跟着文哥一起担了晌午饭准备送去地里，其实芳姐儿也没有担啥，全部的东西都扛在文哥肩上，就是一根直直的扁担，两头上订得有木钻，混说东西担在上面也不能掉。
到了地里，看见王华和老二在地里割，满了手中一把就捆扎起来抛在地上，也不管放得是否整齐，因为随后还有桶叔捡拾。捡了之后就拿到后面的打禾桶边上，这打禾桶简陋得紧，用了一寸多厚的厚衫木板子钉好，仔细瞧着，密密麻麻的边了几道桶箍，足是用砍的竹篾生生缠绕成的两寸有余，前面高挂有桶叔肩高，桶叔站的那一处除了捆扎好的稻谷堆到也没别的多余，只是双手也不停歇，向着打禾桶里放着跟似腰宽的禾桶棍狠命打去，围着的桶底尽是些饱满谷子。
桶叔抹了抹汗，继续汗水横流做着打禾的动作，这稻谷也是熟好，还是被秋老虎收得厉害，所以一把下去那谷粒都顺利的蹦跶了出来，但也是很费事的活，再说了桶叔也是靠着力气过活的。
“爹，快些歇了，娘说趁热着下肚。”文哥放下扁担张嘴吼道。
“好勒。”王华爽朗应了声，招呼着桶叔和老二一起过来，三毛两抓就将文哥担来的东西吃得精光，歇了一阵就又继续捣弄，芳姐儿和文哥收了东西，随了文哥就慢悠悠的向着屋头走去。
这是要先送了饭，才能回去吃，这外面下苦力的男人都还没有吃，光是几个娘们在家一点事不做那还享得下福。芳姐儿也没有怨言，倒是李氏想得多，怕芳姐儿肚子小，稍会子就饿得呱呱叫不停，煎烙了好几个饼子给芳姐儿。
芳姐儿捡了几个就走了出来，一小半自己掰了吃，其他的全部都给了文哥，来的路上两个就已经吃得大饱，也不慌忙赶回去吃饭饱肚子。
大半个月，几个汉子快马赶当的就将地里庄稼收拾得差不多。桶叔和老二因着请的时候到了，再加上也没啥其余的事，王华就送去里正那，结果才是一晌头，就又带着桶叔和老二走回来。
李氏原本在院子里挑红苕，大头一些的除了备置好日子吃，还须得弄好发秧的种，肯定是得填满地窖。所以看见王华大清早就送了去结果这会子又是照模照样的将人带回来，李氏也纳闷了：“他爹，这人你咋带出还带回来了？”
王华气冲冲的说道：“还不是那作死得丧天良的狗胚子，天来就是个贱骨头。”
“他爹，咋地起这么大的火，还不快歇起，让文哥姐儿瞧见了可不好。”红苕泥巴也干了，李氏摩擦起来也方便，只要一撮就干净了，就是王华出去的这么一会子就剥干净慢慢一箩筐。
听到王华起了这么大气，以往可是没见过王华起气，就算是分家时候吃了些亏，也没咋地，分家时的那些事，全是将人当傻子糊弄，要不是自家男人脾性好，搁了别的脾性大的，还不闹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的？
这突然一下子变成这般气性模样，李氏拍掉手中的干泥巴，看了一眼王华身后的桶叔和老二，这两人局促得紧实，两只手都要搅成一团麻绳了。
心想着是这两人的缘故，李氏巧言：“难不成是在里正哪里遭了气，这会子闹性，倒是桶叔和老二瞧着也不好。”
说实话，李氏的话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今早的确是送了桶叔和老二回里正那里，但却不是在里正那遭气：“他娘，里正啥人俺们清楚，相互帮衬俺眼也不瞎。”
“那是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是狗胚子的刘麻子，硬是要将桶叔和老二领出去做挣钱的大事，谁不知道刘麻子是拐子，桶叔跟老二随他出去了那还有啥活路子？”
李氏算是听明白了，看着这带回来的两个人，李氏也晓得苦，但是不能光顾着别人苦，还得要瞧瞧自个能不能管。这小半个月的接触，李氏也清楚桶叔和老二的性子，都是实诚人，丝毫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做事也很勤。要真是留在了家里也得备个住的处：“没活路，你就给找了一条？”
王华挠挠头，状似没见到李氏的白眼：“以后桶叔和老二就住俺家，他娘也得乐呵着起。”
“你倒是做了好人。”李氏无奈，再是看了一眼桶叔和老二，想来也是费了不少，打算等晚了再问个清楚。
李氏叫了文哥出屋，嘱了几句，文哥乐滋滋领了桶叔和老二去自个屋头。芳姐儿倒是乖巧的站在李氏身边，看着原本应该看不见的桶叔和老二进了文哥的屋。
等到看不见桶叔身影之后，李氏才是凶泼起来：“还不快给俺说清楚是咋回事，平白无顾家里填了两个。”
王华便是仔仔细细的说了清楚，李氏刚开始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听到最后才是气大了：“那刘麻子真不是个东西。”
芳姐儿规矩站在李氏脚边，咯吱蹦脆的咬着手中的丁丁糖，猛地听到还会拐骗像自个这般大的人时，嘴里一急，倒是将长好的门牙给掰断了，前几天这牙就是晃荡得厉害，芳姐儿也不吃那些硬性东西，没想到今个一贪食，嚼着这丁丁糖倒是真正将那晃荡的牙掰断。
以后绝不会再贪这丁丁糖的味了，到了最后吃苦的还是自个，越是嚼着有味的，就越是难处多，芳姐儿心中千万遍痛骂。
“娘，俺牙齿落了。”芳姐儿向着李氏方向叫道。
李氏低头，瞧着在脚边的芳姐儿，最前面的那颗大牙已经不在，光秃秃的好不滑稽，再加上芳姐儿手里面还举着自己掉下的牙齿，那模样说是有多喜就有多讨喜。
禁不住的噗嗤一笑，顺着芳姐儿蹲了下来：“姐儿大牙咋地说落就落了，让娘抹干净血，小心渗进了新牙眼以后长出了大牙就不好看了。”
说着就用手抹干净了芳姐儿嘴里的血，拿过芳姐儿手中的大牙，给了王华看：“姐儿的大牙就是生得好，瞧着都喜庆。”
“可不是，齐整白嫩的。”王华倒是不含糊夸奖芳姐儿。
芳姐儿能说什么？这寻常的落牙倒是能够瞧着喜庆，晓得是王华和李氏怕自个伤心，倒是乖巧的抱着李氏：“娘，俺以后会长生出大牙的。”
“咱姐儿以后大牙生得还要好瞧。”李氏拿过芳姐儿手中的丁丁糖，这都是自个做的，前些日子量回来的几升小麦，抽的一点磨成粉，掏干净去了麦虫再添上一把糖一起到在锅中焖熟，等到这焖熟后的麦粉能够滤出汁就行，轻轻用铲子碰，就能够瘪成一团泥沫。
最后等到大火煎熬之后就能够成为硬糖，这硬实得紧，就算是用手掰也得费些力，最好是须得用铁铲子敲打，吃在嘴里粘牙又香。
王华将芳姐儿掉下的牙放在了灶屋门板后面，说是放得高这新的大牙也长得快又整，等到新牙长好了，这旧的落牙就将全部的好气都散尽，那时候就变得干瘪黄秃不好瞧了。
芳姐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牙被放在那上面摸不到的地方，感着嘴里掉牙的那处有点涩，就用舌头顶了顶。结果听到李氏说长牙时就不能顶牙，不然牙就长到外面来，牙不会长到外面，但是却会长得难看，芳姐儿还是清楚，后面又是难受了也是强忍着。
掉了牙，而且还是前面的大牙，芳姐儿说话总是会漏风，幸好年纪小，就算是话少了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倒是那文哥整日的就来戏弄着自个，着实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