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穷儿富女（1 / 1）
李氏想着，手上动作加快，倒也没有注意，几颗苞谷米子打在了芳姐儿的脸上，顿时白白嫩嫩的脸蛋就弹红了。芳姐儿倒也不闹，只是憋着眼可怜得看着李氏，这李氏心里，就像是被千万只蚊虫叮咬不是事啊，连忙附上了芳姐儿的脸。
芳姐儿原本就想要忍忍就过去，望着李氏只是潜意识的行为，哪曾想李氏的手上面茧子多，脸皮子薄，被李氏的手摸过的地方生疼生疼，这般架势，芳姐儿想要忍下去也不行了，藏着哭声叫了出来：“疼呀，娘，疼疼，俺脸疼。”
“姐儿不疼不疼，娘瞧瞧姐儿。”芳姐儿更是委屈的扑倒在李氏的怀中，撒了欢的哭了起来，心里面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想要哭出来。
倒是李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自从嫁给芳姐儿的爹王华之后，日子虽说过的清贫但也不至于冷了自己冻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有了大儿子王成文，隔了十几年之后临近中年怀上了二女儿王晚，因着村里的习俗，取上贱名好生养，便一直唤着芳姐儿文哥的。自从有了这两撒泼的娃，就没少担心，别人都说自己是享了清福，有儿有女，合家欢乐，如果这小的芳姐儿不跟着她大哥在地面疯跑那就是真好的享福了。
摸着芳姐儿，李氏心中也是自责，要不是因为中年得女宠得无法无天，也不会整日疯疯癫癫每一天丫头样。才刚过了虚的八岁，前些个去大嫂家的时候见着那二丫头规矩得很，再是一比较自家的这个，李氏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叫你一声娘，奶声奶气的那气还能有？
芳姐儿哭得累了，倒在李氏的怀中没一会子就睡了过去。
文哥灰头土脸刨出在火坑里面的洋芋，被上面的火星子烧的滚烫滚烫，拿在手里面直赖皮，张牙舞爪拿了出去，瞧着芳姐儿睡了过去，脸皮子垮了下去：“芳姐儿怎么比黑子还要肯睡。”
“肯睡还不是你闹出的，要不是你…”
“好勒，娘，俺现在就去将给爹的苞谷饼子担过去。”说完便是一股烟的溜走，李氏手里面还拿着被文哥强塞过来的洋芋，高声叫道：“文哥，慢点勒，着心摔了。”
只见文哥跑得更快了。
“这混小子。”
等到傍晚，王华回来，将手里面的地里把式放在院里草垛子上，从兜里面甩出两张苞谷饼子，浑圆大香，还有葱蒜叶在上面。
“他爹，怎么剩下怎么多，可是烙得不好？”找出干净的衣裳拿给王华换上，李氏今个也没怎么注意，就念着芳姐儿身子了，这几张苞谷饼子也烙得匆忙。
王家在前几年就因着大嫂大哥的意思分了家，娘又死得早，留下这家里面的二十亩地、几片林子就走了，大哥性子直，二十亩田地平分，虽后面大嫂的意思，只分来了九亩，但也不少。自家婆娘也是，为了几亩地就闹得慌，争地的时候，分得较为贫瘠的村边那一块。这些年虽说是累了些，但也兢兢业业脚不歇地硬是将那几片地变得出得了丰收的好地。
“饼子倒是跟寻常一样，只是地里劳作大，又担上了芳姐儿这事。”王华换好衣裳，看着在炕上睡熟过去的芳姐儿，“姑娘怎么脸皮子红了怎么大一片？”
这屋子里面最稀罕芳姐儿的便是这王华了，芳姐儿要啥就给啥，要是文哥惹哭了芳姐儿，身子又得挨上几棍子。
“知道你稀罕芳姐儿，姐儿都被你宠坏了，过了年就八岁，可一丁的针法还不会。要不是你总惯着，姐儿又哪能天天跟着文哥疯癫？”转身收拾好炕上的被子，又替王华脱了鞋子，拿到昏黄的煤灯下瞧了瞧脚底板，“这鞋子又得掇拾了。”
“穷养儿富养女，这女说的就是咱姐儿，再说了姐儿年还小，学那些针脚啥的还早，姐儿碰到了那手还不得成蜂巢子。看着你不心疼？”王华不以为然，芳姐儿乖巧又听话，嘴又甜，村里谁见了不讨一声好。
李氏摇摇头：“知道你最是心疼姐儿，要姐儿规矩点这到成了俺的不是。”
李氏也知道王华稀罕女儿，王家到了也只剩下王家大哥和王华两个人，原本说应该还有一个小姑子的，但小时候受了苦，又正遇上饥荒时分，不足十岁就夭折去了，王华一直就想要个女儿，这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能够宠着倒也是好，总比她大哥大嫂，瞧不起女儿，前些天送菜苗子一不小心就听见还要将家里才刚十四的二女送进镇上人家当小妾，也不仔细瞧瞧，那姑娘年纪就跟文哥一般，长都还没有长开，再说了那小妾也不是容易事，光是那镇上大家多多的规矩就不是寻常的。
怕王华听了心里闷得慌，这事李氏放在心里好几天了。自家男人的性子李氏最为清楚，要是真知道大哥大嫂要将二侄女送进镇上，哪还不闹起来，也不长个心眼，那大哥大嫂理他这情不。
第二天还没有大亮，芳姐儿就被李氏喊起来，芳姐儿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两只眼皮在打架，想要挣开也不行，最后就索性闭着，任由李氏替自己穿上衣裳。
李氏哭笑不得，穿好之后点点芳姐儿的鼻：“懒家伙一个，哪还有姑娘家的模样，晓得以后还会有谁敢要。”
“芳姐儿才不怕，芳姐儿有娘养。”奶声奶气的话倒是说中了李氏的心，这想着以后要真是将芳姐儿送走了，那心也不得疼死。
“这话又是文哥教你的？”李氏将芳姐儿抱起，出门风还大，将一张四方帕子搭在芳姐儿的头上。
芳姐儿哪里还在想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顺着李氏的话说了出来，原本睡得好好的，大早上被李氏吵了起来，困得慌，感到脸上被遮住，倒是将外面的光亮遮住，遂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氏出了院子，就瞧见了文哥好生的站在牛车边上，正无聊得逗弄着黄牛，惹得黄牛鼻里呼哧呼哧喘个不停，见到李氏抱了芳姐儿出来，连忙赶了上去瞧着芳姐儿，掀开芳姐儿脸上帕子的手被李氏拍打下来：“惹得姐儿哭起，晓得你爹听见还不剥了你皮子。”
“爹那是稀罕姐儿，不过姐儿最稀罕的还是哥哥俺。”文哥倒也不生气，扶起李氏上了牛车。说的也是实话，虽说王华平时是对芳姐儿掏心掏肺的，但这芳姐儿又是黏文哥黏得最近，文哥到那也要争着到那，要是王华拦着，芳姐儿就得闹起性子。
稳了稳身子，牛车也是这村里主要的出行工具，走得地方近还能用脚，远了就得要这牛车。再则这牛车也不是什么豪性的物什，只不过是在黄牛脖处套了个架子，后面顺着简单的一张木板，一般人家都会在上面铺些茅草充垫子，屁股坐在上面也不怎么颠。
芳姐儿原本还睡得好好的，还做了梦的哩，一颠一颠的倒也舒畅，只好奇这炕怎么还会动。猛地一个狂颠，芳姐儿醒了，但又迅速皱紧了眉，苦涩的张开嘴，小爪子不断的在李氏前面衣襟处挠。
这村里靠得就是起得早，有的插秧的活还须得不见光才能活下去，一路上都熟识的人，李氏连连打了招呼，直说是要去村头的姑子庙还愿。
正碰上了家里堂婶子，婶看着也不过是个中年模样的妇女，荆钗布裙，倒也装点得有些物件。这堂婶子也是个厉害人物，那几年日子过得苦，卖得卖地的，这堂婶子硬是一人撑起了整个家，倒是村里出了名的婆娘，性子直，说话也不看人，有啥说啥的人，那时候分家吃了些亏，也是这堂婶子看不下去出来主持公道。李氏对这堂婶子倒也是尊敬，家里有了嫩苞谷什么新鲜事物也会给堂婶子送一些去。
“老闺女，你这赶早的是要去哪？”
“婶，还不是咱姐儿，前些天受了魇，这正赶早要去姑子庙里还情呢。”将芳姐儿挠自己衣襟的手拿下，握着姐儿的乖手抵了外吹的风。
“那姐儿可是好了，那姑子庙灵验得很，生娃建屋的都去哪里拜，姐儿年还小，要是被什么坏东西找上，那里面的师傅也能瞧出。”
要是别人说了自家闺女被什么坏东西找上，李氏铁定的怒火中生，但这堂婶子历事比自己多，看得比自己要准，要是真的说上了还得要放个心思在这上。
“那婶，俺们就先赶早去了。”趁天没亮就去姑子庙也是免得晚了去的人多，找上姑子仔细瞧了芳姐儿，要是真的有坏东西了，佛门重地佛气充盈，还能不除了去。
说完便是赶了文哥驾快牛车，文哥埋怨走急没有说上话，知晓文哥打的是什注意，惹得李氏几个栗子狠敲了下去。上次送红苕秧子给堂婶时，堂婶家嫁出去的姑娘回来省亲，这堂婶家姑娘嫁得好，夫家做的猪肉铺子也算是挣了份钱，没几年就去镇上找大生意，难得回来，带来的物什都是些稀罕物，文哥瞧着眼红，硬是要讨要回来。
芳姐儿嘴里疼得慌，咽下的都成血水了，喉咙管里涩得慌，挠了李氏，却不理会，心念这味难涩。芳姐儿瘪瘪嘴，没经意，那贴着面的帕子就沾上了血水。
文哥闲得慌，要是往常芳姐儿坐牛车早就撒泼贴身上，今个这般冷清文哥着实不习惯，以往芳姐儿黏得紧倒也不什么，这姐儿一下子病了，心里面总觉得少了一块不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