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一朝晃神(1 / 1)
鸡有两种,一种是叫的,一种是吃的。但是直到今天,宋文文才发现了原来鸡还有第三种,那就是用来…看的。尤其是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个无力小破孩的前提之下,现在又要和一只鸡面对面进行无言的交流,让宋文文想要立马将这只鸡丢出去。
可是,现实就是,宋文文只能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在冷硬的床上继续陪伴着这两爪动物。
仔细想想,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也没有见过什么人,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有人走过以及说话的声音。冷清看了看头上破旧的石墙瓦泥屋顶,还有几隙漏洞,外面应该是凌晨,光亮却也不怎么明显。看来这一次的运气不是怎么的好,肚子又空荡荡的,只是动用了这么一会精神,熟悉性的睡意便袭来。
也不知过了过久,迷迷糊糊感受到干涩的嘴边靠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喉咙眼干渴着,汤水又像是有了推力向着嘴里倒来,宋文文困闹的吞咽,虽是迷迷糊糊的,但也是喝下大半碗。
“姐儿今个倒是有了精神气。”环抱着宋文文的手温暖而有力,宋文文不哭也不闹,只觉得稀罕。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女人,脸色微黄,陈旧而有缝补的米色襦裙,身上没有其余的什么装饰,头发也是经过认真打理的,只是额间发梢上还有许多短发直直的向上冒,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小心看着宋文文的双目红肿。
“也多亏姑子庙的姑子出声,好生待过三天去了邪,要不然姐儿还不得丢到老林子里喂狼崽。”说着泪水就滴在了宋文文的脸上,湿润,却又温暖。
“文哥他娘,姐儿现在也是醒了,就别提那些晦气的字眼,晓得那瘴气回来。”只见一个三大五粗满脸黑面的汉子在门前蹲坐着,手边搁放地里把式,正脱了鞋抖灰。
“呸呸呸,满嘴子邪气,姐儿是被八字先生批出的好命,命硬着的呢,真有那邪瘴的物什,俺还不死死护着姐儿。”
汉子来到宋文文面前,低头瞧了眼桌上乘着汤水的碗,顺手端了起来:“大碗姜水也喝了一半,可不是真有精神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吓住了,活生生安分下来。”
妇人擦掉眼角的泪水,将宋文文小心放在炕上,按紧了被子,将手伸进去四周掸了掸:“最近地里又忙得紧,脚不停蹄,折腾那几亩地就不得了,还姐儿又撞上了邪。都说村头姑子庙灵得很,这一次要不是那里面的姑子,姐儿可得…要不他爹,明个晌午俺抱了姐儿去村头姑子庙里再拜拜,算是尽了意,还了情。”
“中,地里的活也不怎么忙,一个人也捣鼓得过来。”说完就想要伸手抱抱宋文文。
宋文文眼瞧着满手疙瘩黑糊糊的,茧子更是满手都是,要真的摸上自己的脸,还不得脱层皮,下意识的反抗:“脏。”
这动作倒是让那汉子脸红了,僵硬尴尬的站在炕边,搓了搓手。那妇人噗嗤笑出了声:“你这手也不知是在哪里淘了粪的,闺女埋态你也是自然。”
吃了姜水,听着妇人的絮絮低语,被子卷拢的温暖使得眼又犯上了迷糊。
不知这一次睡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昏昏涨涨,再加上外面光线射人,宋文文微微虚了眼,从被妇人压紧的被子里面伸出手搭在眼皮子上。等到适应屋中的光线时才将手拿开,混手小胳膊小腿的,只是在眼前举了这么一小会便又虚软的耷拉下来,这到底是什么身子骨啊。
反侧了个身子,宋文文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忽地睁大双眼,只瞧着自己躺的正是个宽大的土炕,炕头重重叠叠的摞上几高的喜气大红被子,宋文文躺的地面又是位于炕边上,眼神顺着炕沿,溜着墙角的是半破不旧的躺柜,西一溜四脚桌椅,摇摇欲坠,桌脚明显长短不一,向着门边的那一面短了好一截,桌上的瓷碗都已经倾斜到了短矮的那一个边上。
混屋打了两个小人高的窗子,外面都糊上了厚厚一层,想来风大,隐约透不着的冷气渗了进来,着实打了一个寒颤。
宋文文还是觉得缩进被子里面为好,念头刚一闪过,紧闭的门忽地大打而开,大批冷气一涌而上。
“芳姐儿,俺听娘说你能动了。”咋咋忽忽还未醒过神,便见眼前立着约有十三四岁光景的男孩,身上寒衣半旧不新,想来也是洗洗补补许久的,长得倒不是俊秀小生,但也敦厚老实,一脸憨实算看得过去。
宋文文见了这人,微微的缩进被子里面,只留出两只黑叽咕溜的眼珠子。
来人瞧着宋文文身子全部都缩进了被子,只留出黑骨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子,乐了出了声:“俺说芳姐儿,可不是俺非要你跟上来的,你瞧你这一躺下了,娘都着慌了,生生打下俺一层皮,现在屁股还痛着的哩,俺还没有找你算账,倒是装出了这般老实模样。”说完还假意用手向宋文文扑了过来。
宋文文一声大叫,这男孩长得壮实,真打下来宋文文铁定魂归西天。
再说在外面院子里抠着苞谷米喂鸡的李氏,听见自家闺女那声大叫,心里着上慌,连忙将手里面还没有剥完的苞谷扔在地上冲进屋里,摔在地面的苞谷哗啦打出一地的苞谷米,大大小小的鸡拥挤上去,唧唧咋咋得啄了起来。
才一踏进去,就瞧见了自己闺女正乖顺萎缩在被子,缩成一团好不惹人怜惜,身边还站在那害得闺女着魇的文哥。李氏心中那叫一个气,看来那竹条子还没有吃够,这才过了几天又来吓芳姐儿了。
宋文文瞧见站在门前的妇人正是李氏,顿时心中一喜,也不知顾恋别扭,连忙细声细气叫道:“娘。”
“你这混账东西,姐儿身子还躺着的,良心被丢给婆子冲屎的,要又惊着姐儿,俺非剥了你的皮。”几个大步冲到炕边,瞧着自家闺女小巧灵动的模样,心中更是泛起阵阵疼爱。前些个日子芳姐儿两眼无神的,着实吓住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精神气,不得好生护着哪成。
宋文文靠在妇人的怀里,小手扒拉着妇人的衣襟。
闺女都是娘的小棉袄,这话着实说得对极,李氏的心都要被宋文文的动作柔成一团水了。
再用手在宋文文身上摸了一下,这下子是真的没有出汗了,前些日子跟着顽皮猴子耍了回来就得了梦魇,一动不动瘆得慌,请了郎中来瞧也看不出名由,听文哥他舅舅说村头的姑子庙灵验,抱了拜了几拜,真算是救回了闺女。
“文哥!你这混小子不在外面捣鼓,跑来惊姐儿做什?”
听了这话,被唤着文哥的也没有生气,反而笑颜逐开的将背在手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娘,俺是看姐儿好了,就做了蚱蜢想拿来讨姐儿欢心哩。”
宋文文翻过身瞟了一眼狗儿手中的蚱蜢,是用细竹篾条做成的,倒也是精致,瞧着眼中欣喜,不知不觉就伸出了小手,奶声奶气说道:“哥,俺要。”
被李氏唤做文哥的正是宋文文这个身子的大哥,今年十四岁,村里的习俗都是要将名取得俗气才好生养,所以一直都是贱名唤着,图个平安。前些日子拉着顽实的芳姐儿下地,没细看着倒是摔了大跤,慌慌张张被回家芳姐儿几天都没有睁眼,也被李氏狠狠用细长竹条子打了,心里不踏实,每每都要偷偷的瞧芳姐儿几次,这难得醒了,还不用好玩的将芳姐儿逗乐?
原本以为芳姐儿还会甩脸不要,想不到还真看上了,文哥到真的是讶异住了。
“混小子,还不快给了芳姐儿。”文哥连忙将手中的蚱蜢递了过去,宋文文把玩着这蚱蜢,小巧精致的,倒也真的有那几丝模样。
文哥望着芳姐儿喜欢,不由得怨气对李氏说道:“娘,你瞧姐儿就是欢喜俺做的。”
“欢喜欢喜,以后姐儿就你来养,省下娘心中慌实。”李氏将宋文文换了个身子,瞧着外面太阳烈,倒也可以出去晒晒身上积累的晦气,一下子将宋文文高抱着出了门。
宋文文将头枕在李氏的肩处,向后望着文哥,将手里面的蚱蜢高举,微微笑了一下。文哥欢喜的跟了上去,直说姐儿笑得好看。
宋文文,或者现在应该是芳姐儿,正两眼无神的瞧着手里面文哥编制的蚱蜢。李氏就在旁边搓起大箩筐里面的苞谷棒子,几个大家伙下去就一根苞谷棒子就刮得赶紧利落,抓出几把洒在院子里面,皮子毛黄的鸡咯吱扑腾吃食。
环顾四周,瓦尼土坯,整有三间,正中堂屋,两间房屋,堂屋正对的就是一个菜园坝子,里面韭菜、菘菜长势极好,外面篱笆拦着啄食的鸡,院子也算是宽敞,下了地坝就是,再向右看去猪圈牛圈修在了一起,两层的结构,上面搁柴火,下面倒是养起了这些个东西。
典型的农户人家,地坝阳坎都扫的干净倒也清净。
芳姐儿把玩着手中的蚱蜢,扑腾在地面做出蚱蜢的动作一蹦一跳,李氏瞧着好笑,不过也算是有了生气,前几个跟了文哥下地回来的时候不言不语,这当娘的心里面就是泛堵。以前犯皮,跟着他哥疯里来疯里去的时候心里咯得慌,总说是投错了胎,这病一好了,安安分分倒像是变回丫头的模样了。